28 ☆、一封書信

從雲夢大道旁的校大門上來，一路上都是郁郁蔥蔥的樟木，一直延伸到我們宿舍樓下，然後又延續下去。我喜歡這樣的延續，也是羨慕這樣的延續，猶如生命的延續。在這座滿是樟木的城市裏的某個角落，一個瘋狂堕落被戲稱為“被世界最黑暗角落□□的人”的家夥，總是活不明白，在歲月中漸漸迷失。

我不喜歡這裏，盡管這裏也繁華如盛世。可在我心裏，那種繁華或者說繁榮卻是令我反感的。有些人總是去追逐那些最神秘最美麗的光環，卻在不經意之間丢棄了自己握在手中的那支。直到後來才明白，原來自己擁有卻錯過的才是自己一直追尋的。

我生活在一座遠離她，還有她，還有他們的城市。蒙蒙冬雨中，我從樟木樹下走過，冰冷的雨水從鞋底竄上來，打濕了腳尖。其實白天是無法感覺到雨水入鞋的，只有到了晚上洗腳的時候才知道。

走在校園的路上，總是看見鳥兒在路邊覓食，可能是因為冬天缺少食物，所以就算人走近了也不飛走。而我，往往也會撕下手中的兩三片面包屑放在冰冷的石頭上，然後躲在一旁看它們歡樂地啄食。

它們也不争搶，一個一口，很是歡喜。而這個冬天，我卻是做不到它們這樣開心快樂的。我盼望着，別人所說的這個冰冷冬季快些過去，好讓脆弱可憐的生命得以存活，不再過這種饑腸辘辘和滿心悲傷地日子。

二十五號晚上，一有錢，我首先便去叫了電話費。交完話費，我知道她在上網，便也跑去了十三棟上網。

我說：“你去我QQ空間看看嘛，有一些東西是寫給你看的。”

她說：“我在學校上網，網速太慢進不去。”

可我分明看見她的51是登上去的，所以說道：“不去就算了。”

然後，我們兩個人又争執起來。

她說：“你這人怎麽一點都不懂得尊重人呢，特別是我，我都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呢。”

我說：“我沒有不尊重你，我只是對你要求多了些，我知道。”

她說：“我知道你要求多，也高，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做不到，你要明白我不是你。”

我說：“好吧。”

她說：“比如你要求我想別人那樣對你，我真的做不到。我這樣對人的方式，如果你受不了，那麽你就趁早放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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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人争執了許久，我被她提及的問題攪得昏頭轉向，似乎都要爆炸了。

我說：“求求你別再問我過去，也別再提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了，我的頭受不了快炸開了。”

她說：“好，那我不問了。”

我真的越來越懷疑自己得了神經病，可是我真的沒有不尊重別人啊。

我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說我沒有尊重你，或許這是許久以來你隐忍不發的感覺；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老是說我花心，不正經；我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以致于你都誤會我的意思。”

她說：“還不是因為你笨，又老是自作聰明疑神疑鬼啊。”

我說：“那晚不是我故意挂你電話的，真的是沒有話費了。”

她說：“哎，你開心就好，何必又管別人如何看呢。在乎那麽多幹什麽嘛，別人的眼光你就真的那麽看重麽，你就那麽好面子啊？”

我說：“無所謂吧，愛咋咋地，真的沒意思了……你睡吧，不用管我，我也看得出來你嫌我煩了……我終究是個懦弱的人，我會為自己而活，為自己在秀峰立下的承諾而活。”

但是她，又如何知道我在秀峰立下的承諾是與她有關呢！

她說：“你能這樣想也還算好，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你也聽不進去的，相信時間長了你就會明白。我們沒有誰是為別人而活的，說是為了別人這話也是沒有誰會相信的。既然我們都是為了自己而活，那就好好活着，因為這個社會很虛僞。”

見我不說話，她又繼續說道：“其實我也虛僞，活不明白。”

我發現有時候她說的話，我真的是不能一下子就能明白過來。

我說：“謝謝你的開導，我知道了，也許從明天開始我就會變成一個地道的流氓，或者神經病。”

她說：“你這個人真的笨死了，你怎麽就成這樣了？”

我說：“也許是那次車禍害的我吧，弄得我面對死亡真的越來越害怕。”

她說：“你不要一天老想着那個人，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晴子，便也掏心窩子說：“其實說坦然面對了都是假的，我虛僞了。因為我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對我一點都不公平，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未來和變故誰會先來，你明白我的恐懼麽？因為這樣的不公平已經出現了，所以将來必定也會很坎坷的。”

她說：“哎喲，你真是神經兮兮的，你當自己能夠預言未來呀。”

我說：“我知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我覺得就算我很努力，未來還是一樣會充斥着不公平與變故。我想不明白，上天為什麽會對我這樣不公平。”

她說：“是你想得太多了，不是這樣的。其實，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失去了一些東西總會得到另外的一些東西。這話是你以前說給我聽的。”

我說：“嗯嗯，我知道的。”

她說：“真是擔心死你了。”

我說：“不用擔心，反正是死不了的。”

她說：“你這樣子，我都不知道該和你說什麽了。”

我說：“那我回去睡覺了。”

她說：“好吧。”

回宿舍的路上，天飄着冰冷的細雨，不一會兒便打濕了我的頭發和臉。路燈還是一樣地暗，道上人也很少且步履匆忙。

我想我應該變得堅強一些，那樣才能保護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人。

回到宿舍的時候，何妹打來電話。她說她二十九號要來江城，順道來看看我過得怎樣，讓我在學校等她電話。随後，我們聊了許多以前的話題，聊到了晴子。

後來，何妹發來晴子曾經寫給我的一封信。她說有些東西還是要讓我知道的，要不然就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

何妹是發來相片的，後來我在蓉城看到了這封信的原文。

附：

筱港哥哥，我可能連回來的機會都沒了。

病情惡化得很快，我突然也開始害怕就這樣死去，那就再也不可以回秀峰來陪着你了。那樣你會孤單嗎？你會失落，你會痛不欲生嗎？我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吝啬起來了，我不想和別的女孩分享你的愛。筱港哥哥，晴丫頭真的很舍不得離開你。

我愛你，好愛好愛。我想哭，因為我後悔來到這裏了。本來病就治不好的，這樣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在浪費爸爸媽媽辛苦賺來的錢而已。我很想用這段時間來好好陪你的，可是我卻回不來了，我好想你啊，筱港哥哥。

沒有我在你身邊照顧你，你學會照顧自己了嗎？你的胃還好麽，有沒有再疼？叫你別老不吃飯就去玩電腦了，要記得吃飯。你們那還是那幾個人住吧，他們照顧你沒啊？我想肯定沒有的，我也沒法了。

雖然我有點不喜歡那個女孩對你的方式，但我還是很樂意讓她照顧好你的，其實只要有人能把你照顧好了，我會很感謝她的。你記得麽，那句話是這麽說的：會有天使替我愛你。是那個女孩也好，怎麽說也是你喜歡的嘛；但就算是別的人也沒什麽，只要她愛你，對你好我也就安心了。

不要為我難過好麽？我真怕我去了以後你會變成你小說中的景文那個樣子，想到那個結局我就想哭，那居然像極了今天我們的結局。但是無論怎樣，你都要答應我好好生活，別被自己情緒控制住了。我不要你受到傷害，一點也沒可以。答應我，好不好？

其實我只是怕，怕在我走了以後你會崩潰掉。（我也說得亂七八糟的，不像你寫得那樣清楚）總之，我希望你好好的，別因為我的離開而傷心難過，像我剛認識你那時的樣子我是不喜歡的。

筱港哥哥，你知道麽，其實你這個人很脆弱，情緒波動也很大，還像個小孩子要有人陪着才會心安。你太重感情了，對一個人好到讓別人沒法理解，甚至害怕。其實我也知道，你是想對人家好，而且你就是這麽一個真誠而熱烈的人。

你現在會想我嗎？我時時都想陪着你，可你好像不知道。我真想天天都陪着你，哪都不去了，讓你不覺得孤單。可是，我想你還是找另外的人陪你吧，誰都好，忘記我吧，就當做了一場夢。

因為我做不到了。可你知道麽，你真的讓我很放心不下啊。

除非你記得以下我和你說的這些。就是要照顧好自己，身體很重要，要按時吃飯，生病了要記得吃藥，不要吃方便面了，那東西沒營養的，炒菜時辣椒和鹽少放點，少看點書你眼睛本來就不好……還有我也想不起來了。這是生活的，還有就是勤快些洗你的衣服，別讓它發黴了，很臭的。

關于學習和事業呢，我是相信你可以處理得很好的，你吃了那多苦和我不一樣，而且你是一個很有思想的人，我不擔心你的這個問題。

至于你和那女孩的事情嘛，我還是要提醒一下的，實在不行就等一個更好的出現。你愛她，她也愛你，主要是她要适應你，理解你，包容你的脾氣，你波動的情緒，有時候的胡鬧。

等你讀大學吧，聽說裏面的姑娘很好，不過那時候你也不可以把我說出來給別人聽。因為你有時笨死了，所以你要學聰明點。

真希望你能找到個好的人，然後忘了我。其實這樣說我也是很傷心的，但是我不會後悔的。只要我的筱港哥哥好好的，至于是否記得我，那都是微不足道的了。

這邊的天氣很悶熱，悶熱得我的頭老是疼，然後就去醫院。筱港哥哥，我已經接受了我将要離開你的現實，你也別勸我了，我的身體快不成了。我沒能活着回來和你相見了，也不能陪你去你将所讀的那所大學裏往來觀看了。但即便是離開了，我也要回來躲在一個地方靜靜陪着你，看着你幸福地生活着。

筱港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啊。我哭了，你別罵我好麽，我真的是想你了。可我卻不會讓你知道的，就算我離開了，也不會讓你知道。等很多年後吧，因為我真怕現在的你會承受不了——我很了解你的。

我還是放心不下你的身體，還有你那樣的性格，真怕沒有人敢要你啊。因為你很怪，像小孩，脾氣犟，一不順心就悶悶不樂的。但我終相信，會有人能适應你的。不過，我倒是希望你碰到讓你乖得像小孩的姑娘，那樣你就會很聽她的話，受她管束。

雖然那樣我的傻哥哥會很辛苦，不過細細想來也沒什麽的，只要她愛你，能陪你讓你不覺得孤獨就好。那樣，一切又将會重新開始的，我在替你規劃呢！我的筱港哥哥，你不應該再受苦了。我希望陪在你身邊的是個比你強的、和你一樣有才的女孩。無論是誰，我都替你們祈福。

我的傻哥哥，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真的要照顧好自己。我可憐的傻哥哥，你要好好的。而那将陪伴我的傻哥哥的人啊，你要适應他，寵愛他，照顧他，陪伴他別讓他孤獨好麽？請別讓他孤獨，別讓他受委屈啊，偶爾一次行，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就好！因為他只是個孩子心的男人。

也許多年以後，你才會知道，我早已離你而去。但是請你不要傷悲，你應該好好地生活下去，帶着我的希望，活出兩個人的精彩。

你知道麽，我的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