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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潇站在路的另一頭, 樹影擋住了他,他拿出手機給季舒發了一條信息,一個歉意的笑臉, 一句突然有事先走啦!

發完這句話, 他看着悄無聲息的對話框,安靜地轉過身。

在醫院時他便聯系了季越東, 幾個小時,廣東到北京,季越東趕過來了。

陸潇喜歡季舒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那喜歡已經不是在意自己的感受了, 而是把季舒放在了心裏的第一位。他希望季舒能過得好,至少能好好吃飯,季舒太瘦了。

他最後看了季舒一眼, 然後回頭。這是他最後一次退讓, 如果季越東依舊會讓季舒難過,那麽他就不會再猶豫了。

季舒恍恍惚惚被季越東拉上了車,他身上疼得厲害,白着臉沉默不語。

季越東與司機說了一個酒店,季舒一愣,擡起頭對司機說:“去墾丁花園。”

那是他現在住的小區,他說完又覺得後悔,側頭朝季越東看去, 目光撞進季越東的眼裏,他愣了愣, 随即問:“你看着我做什麽?”

季越東擡起手,手指小心翼翼碰了碰季舒蹭破皮的臉。季舒的眼皮輕輕撐開,漂亮的眸子裏盛滿了季越東。

“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容易摔跤?”

臉上酥癢,季越東的手指幾乎沒用力,像是羽毛掃過。季舒在他掌心裏,他的身體似乎不受控制,側過頭把臉依偎。季越東張開手,寬大的手掌捧着季舒的半張臉,車子駛過減速帶,颠簸一下,季舒的身體前傾,嘴唇貼在季越東的掌心裏,柔軟又溫熱。

他呆滞地看着季越東,抹不開的疼痛湧上心口,像是腕間的疤。

車子在墾丁花園剛停下,季舒便拉開車門往外走。

陰藍的夜,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牛毛細雨伴随着驟降的溫度襲來,季舒打了個冷顫,肩膀突然被圈住。

季越東張開手擋在季舒的發頂,他還是比季舒高出許多,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原因,季舒的個子在一米七五就停住了,他夢想着和季越東一樣高大這件事是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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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麽?不要跟着我。”

季舒扭頭不耐地看着季越東,冷雨落在他的臉上,似哭過的痕跡。

“我擔心你。”

“擔心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越東,他咬着牙,低聲問:“你怎麽能那麽輕易說出這四個字?”

丢下這句話,他一把推開季越東,轉身往雨幕裏跑。他渾身都是疼和冷,十幾米的距離,又被季越東撈住,扣在懷中,季越東附在他耳邊,聲音低沉,“小舒,對不起,只是我真的很擔心你。”

“你只是可憐我。”

季舒打着哆嗦,嘴上這麽說,身體卻因為接觸到季越東而一陣一陣發軟,他的腿都站不穩,徑直往地上跌。

季越東扣住他的腰,避開紗布包紮的地方,小心翼翼把他打橫抱起來。他的小王子沒有擡頭,閉着眼蜷縮在他懷裏,嘴裏呓語,“你不喜歡我,就別可憐我。”

“我沒有可憐你。”

“你是壞人,你是大壞蛋,最壞的人。”他睫毛抖動,睜開眼,裏面全都是控訴。

季越東嘆息,抱着他往前走,走到口子低聲問他,“你家是哪棟?”

季舒報了個數字,季越東快走了幾步,在一棟樓前停下,他又問:“幾層?”

“六層。”

墾丁花園是老式的公寓樓,一共六層高,沒有電梯。

季越東抱着季舒走進樓道,他似乎不覺得累,一層接着一層的樓梯上去。季舒縮在他懷裏,像是少年時,仰起頭看着搖晃的半空。季越東的呼吸沉沉,心跳與腳步聲交錯像是鼓點起伏。他不可能不去想從前,可從前對他來說就是個巨大的潘多拉魔盒,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丢進去的執念欲.望又要不受控制竄逃而出。

他不想那麽下賤,他不想只是因為季越東的一丁點溫柔就又眼巴巴的貼上去。

可那也只是他不想而已,季舒想到此,自嘲地笑了笑。

一層兩個住戶,對門上年裝了貓眼攝像頭,季舒掙紮着要下來,季越東松開了手,小心翼翼把他放在地上。門是電子鎖,季舒按着指紋,季越東站在他身後,身體幾乎完全把季舒擋住。

門“咔”一聲開了,季舒拉開門,季越東跟在他身後,像一只闖入食草動物領地的雄獅。

季舒的房子不算大,一室一廳廚衛都包括,米色的牆面和布藝沙發。沙發上堆了四五個毛線玩具,季越東看着那只不知是小豬還是小羊的毛線玩偶出神。

“我到家了。”季舒側頭看他,逐客令的意思流露于話間。

季越東一愣,他似乎還想對季舒說些什麽,可季舒已經轉過了身。他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他對季舒說:“那我走了,有事就找我,我最近會一直在北京。”

季舒一聲不吭,他背對着季越東,聽着那人說話嘆息和漸遠的腳步聲,一直到門開了又合上,他才回頭,怔怔地看着緊閉的門。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下大了,季舒的身體停滞在門前,突然一聲雷響,他猛然一驚,側頭看向玻璃外磅礴大雨。他像是蘇醒過來,一把拉開門,跌跌撞撞往樓下跑去。

抽痛的腿沒跑幾步,身體就被人擒住,季越東叫着他的名字。季舒低頭,抓住季越東的袖子,小聲道:“外面下雨了,還打着雷,你可以住我家。”

他想他還是失敗了,不管是多努力,多想表現得滿不在乎,他在季越東面前還是如同戰敗者一樣,潰不成軍。

這棟房子裏沒有季越東可穿的衣服,他洗了澡,還是穿着本來的衣服。季舒坐在沙發上發呆,看到他出來,又在他身上看了兩眼,起身與季越東擦肩而過,他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季舒站在浴缸外,他上前一步,撿起季越東剛才用過的毛巾。

潮濕悶熱的空間,他捧着季越東用過的毛巾,身體小幅度的顫抖,他把臉埋在那層層疊疊的大毛巾裏,狠狠地嗅着聞着,試圖去感受被包裹被擒獲的錯覺。

他知道自己是無藥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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