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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越東一直叮囑季舒要好好吃飯, 可一到學校忙起來後,還哪顧得上吃飯,到了中午常常就是随便買個面包, 有時候會多一盒牛奶。

快期末的時候, 學校圖書館裏人是最多的,季舒和季越東說自己今天會晚一些回來, 然後就把手機反扣在桌上,蹙眉看起來了書。

整個四層圖書館靜悄悄,時不時會有窸窸窣窣讨論的聲音,季舒摸着下巴, 皺着眉看着書上的內容。

徐昭昭抱着書從樓下上來,這都四樓了,他想着要是這裏還沒位置, 那他以後可就真的再也不來圖書館了。剛走到樓上, 便看到拐角邊坐着的季舒,徐昭昭愣了愣。

季舒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可能他自己不知道,他一連好幾年都被評為醫科大的……校花。

只不過他看着太高冷,也不合群,從不參加集體活動,了解他的人鮮少。

想到此,徐昭昭覺得自己就像揣着個秘密似的, 他朝季舒走去,站在桌前, 輕聲道:“季舒?”

季舒擡起頭,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微微皺起眉,漂亮的臉上顯出疑惑。

徐昭昭和他說了自己名字,又小聲說:“能不能和我拼個桌?”

季舒看向周圍坐滿了的位置,他微微愣住,也不在意眼前的人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低頭看了眼時間,對徐昭昭說:“那你坐吧,我好了。”

徐昭昭面露笑容,他看着季舒整理書冊,壓低聲音說:“你是季越東的親戚嗎?”

季舒的身體一震,他擡起頭,目光聚焦在徐昭昭的臉上,他聽徐昭昭說:“我上次在廣東一個酒局上聽到他們提起你,季舒你要是認識季先生能不能給我介紹介紹,我覺得他這人挺好的,聽到我說是醫科大暑假出來兼職的,他就給了我一筆錢,讓我好好讀書。”

季舒覺得徐昭昭可能是有什麽誤會,以他對季越東的了解,給徐昭昭錢,可能就是覺得徐昭昭可憐。他那樣的人對錢看得不重,發善心就跟施舍給路邊的小貓小狗一點食物一樣,當初季舒就是因為這點溫柔而一敗塗地。

季舒沉默了幾秒,問徐昭昭,“你想認識他做什麽?把錢還給他還是想成為他的人?”

徐昭昭沒想到季舒這麽直接,他讪讪道:“我就想見見他,和他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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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嘴角微翹,他說:“沒關系,和我說也一樣,我是他男朋友。”

深夜十一點,季越東靠坐在沙發裏,季舒還沒回家,他一邊看書一邊等着。

目光落在文字上,心思卻在了百裏以外。

以前都是季舒等他回家,他加班到深夜,季舒就在沙發上等到深夜,客廳裏的燈一直都是為他亮着。他就算在疲憊,看到沙發上蜷着的小孩時,整日的倦意也就都消失了。

現在換他等着季舒,換他為季舒亮着那盞燈。

“咔嚓”一聲,門從外推開,季舒摘下帽子丢在桌上,又把背包放下,他沒有看季越東一眼,徑直往廚房走去。

季越東站了起來,神色呆愣,把書放下後立刻跟了過去。

季舒覺得有些餓,他在廚房看了一圈,沒有發現可以吃的東西,他皺着眉,心裏就跟塞了一塊石頭。

季越東走到他身後,觀察着他的臉色,低聲問:“餓了嗎?我給你煮面吃?”

“不吃了。”季舒丢下三個字往外走。

季越東跟在他身後,拉住季舒的胳膊,聲音還是軟着的,他問:“怎麽了?學習太累了嗎?”

季舒走了幾步站定,他知道季越東和那個徐昭昭沒有幹系,可就算知道,他那愈演愈烈的占有欲,讓他光是從別人嘴裏聽到季越東三個字就受不了。

他不想在季越東面前暴露自己善妒的一面,就跟深閨怨婦似的,他揮開手,“我沒事,你不要管我。”

季越東看着他負氣的樣子,又把他拉了回來,扣在自己懷裏,像是安慰小孩,親了親季舒的臉頰,他對季舒說:“我們要好好溝通,有什麽不滿意不高興的也要立刻提出來,這樣我才能解決。”他把季舒轉過來,彼此對視,繼續說道:“季舒,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了後,每天都能夠是快樂的。”

下一秒,季舒張嘴問:“你認識徐昭昭嗎?”

季越東眨了眨眼,面上困惑,“這是誰?”

季舒籲了一口氣,他說:“算了,你都不記得了,我還生什麽氣。”

季越東盯着他的臉,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他低下頭吻季舒,漫長的接吻時間讓季舒大腦缺氧。他的頭抵在季越東的胸前,拼命地呼吸,然後聽季越東說:“我不可能會對別人感興趣,那是沒有意義的事。”

季舒小口喘氣,他說:“我知道。”

季越東卻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季舒有些惱羞成怒,抱着季越東用腦袋去撞他,“你別再說了,我都知道,你說愛我,就不會食言。但……我偶爾嫉妒一下吃醋一回都不可以嗎!”

季越東愣住,他沉默幾秒,随即失笑道:“可以,當然可以。”

季越東和季舒遲來的夜晚,吃醋了的小孩今晚格外被動。

咬着枕巾,匍匐在床上,他小聲抽泣,對季越東說:“別那麽用力。”

季越東看着夜色裏似乎在發光的身體,他頓了頓,拉住季舒的手腕,把人拽起來。

季舒的腰柔軟後彎,黑色的頭發長了很多,還沒來得及去修剪,發梢貼在後頸。他的肩膀繃緊,聽到季越東說:“我偶爾用力一回都不可以嗎?”

季舒都不敢相信這是季越東說的話,一臉茫然,随後又是一連串不成調的高音。

他抱住枕頭的手被季越東拉了出來,手指交錯,按在了一側。

…………

北京的冬天轟轟烈烈來臨,這應該是季越東在這邊的第一個冬季,房間裏的暖氣很暖和,屋外卻是冰天雪地,幹燥的冷空氣好像能把人給凍穿。他第一次在冬天裏穿上了羽絨服,到膝蓋的黑色大羽絨服,裏面則還是不服輸的一件毛衣一條單褲。

鄭元來北京找他,兩個老男人已經過了泡吧喝酒的年紀,乖乖找了個茶室,聊了一下午。

季越東剪了頭發,穿了件靛藍色的毛衣和卡其色長褲,配了副眼鏡戴上,把戾氣收斂了些,添了幾分斯文。

快五點的時候,季舒的電話準時響起,說自己下課了,讓他來接。

季越東含笑着說好,讓他不要先急着從學校出來,在裏面等着,他到了會打電話。

鄭元在邊上聽着,問他是誰,季越東挑眉道:“家裏人。”

看着這春.心蕩.漾的表情,不用猜都知道是誰了。鄭元罵他衣冠禽.獸,季越東笑着說:“我還能禽.獸一把,你能嗎?”

這天真是反過來了,鄭元無語凝噎,喝完了最後一口茶水,他站起身,瞥見季越東從桌上果盤裏撈水果糖往口袋裏放,他嫌棄地撇着嘴,“你這是幹嘛?”

季越東放了幾顆糖在衣服口袋裏,他說:“季舒愛吃糖,給他的。”

鄭元覺得自己就不該去問,他先推開門出去,知道季越東剛才就已經把帳結了,他就“啧”了一聲,不怎麽樂意道:“不是說我來付的嗎?”

季越東笑了笑,穿好衣服,他說:“下次再說。”

兩人出門,車停在路對面的停車場上,陰藍色的天飄着雪,冷風簌簌。鄭元衣服輕薄,出來後被凍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看到身邊從頭裹到腳的季越東,罵了句髒話。

“這怎麽那麽冷?”

“是你衣服穿太少了。”季越東把羽絨帽戴上,整張臉都嚴嚴實實藏在了裏面。

到了停車場,季越東開了車門,鄭元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他縮在後面瑟瑟發抖,不停地喊着讓季越東快把暖氣開了。

車內溫度上升,季越東等了幾分鐘,車子開出車庫後,手機有了信號。他給季舒打去電話,想問他從學校出來了沒,可季舒的手機卻遲遲未接。

打了好幾通,到了學校門口,季越東皺着眉又打了一次,這一回有人接了,卻不是季舒。

圖書館裏,徐昭昭從書架那邊回來,座位上沒看到季舒的人,而他的手機卻一直在震動。

他往四處看了看,猶豫着還是替季舒接了電話。

他這幾天一直纏着季舒,他現在對季越東已經不感興趣的,反倒是對于季舒和季越東兩個人之間的故事更有興致。季舒被他擾得不厭其煩,一見到他就遠遠躲開,只不過他去的地方也就圖書館和教室,每次都還能被徐昭昭找到。

徐昭昭捏着手機,低聲道:“你好,我是季舒的同學。”

“同學?季舒呢?”

“他?我沒見到他,我拿了書過來,他人就不在座位上了。”

季越東愣了愣,他說:“麻煩你等一下,我馬上過來。”

鄭元聽到他的通話,就問:“怎麽了?”

季越東看了眼季舒上一通打開的電話時間,扭頭對鄭元說:“季舒可能出事了。”

他摘掉眼鏡,神色郁郁,從車上下去,快步走入風雪之中。鄭元跟在他身後,瞥見他繃緊的側臉,他思慮着突然似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季越東的胳膊,對他說:“杜聞楷前段時間就出獄了。”

徐昭昭等在原處也沒閑着,他找了幾個周圍的人問起,剛才在這邊除了季舒還有誰。可大多都是在做自己的事,問了一圈才有一個學心理的同學告訴他,坐在這邊的男生衣服被別人灑開的果汁弄髒了,急急忙忙去洗手間了。

他走到洗手間,還沒進去就看到有人出來,對方看到徐昭昭就告訴他,“不用過去了,裏面在維修。”

徐昭昭把黃色塑料牌丢到一邊,推開門時,季舒的手機又響了。

“季舒,你在哪兒?晚上要不要出來吃飯?”

徐昭昭愣了愣,低聲說:“我是季舒的同學,他……他不見了。”

衛生間裏空無一人,一滴水從漏着的水龍頭裏落下,季舒那件髒了的外套掉在地上,上面踩着幾個腳印。

季舒混混沌沌醒來,他頭疼得厲害,可能是吸入太多□□,視線裏散布着黑斑,到處都是重影。他捂着頭慢慢爬起來,還未來得及站起,小腿突然被踹了一腳,季舒直接摔在了地上。

有人繞到他的身前,附身一把拽住他的頭發,季舒吃痛,被迫擡頭,他眼眶發紅,睜大眼看着眼前的人。杜聞楷朝他笑,如毒蛇般的笑,一條盤踞橫穿整張臉的疤散發着陰郁狠毒,他說:“好久不見,季舒。”

季舒打了個哆嗦,呆呆地看着他,杜聞楷伸手捏着季舒的臉頰,撫摸過像是在估價,他感嘆一句,“都長那麽大了。”

季舒回過神,劇烈地掙紮,臉上就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他雪白的半張臉幾乎立刻紅腫,身體被丢在地上,杜聞楷又在他身上用力踢了一腳。

季舒慘叫一聲,抱着肚子側趴在地上。

杜聞楷冷笑,他對季舒說:“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慘?”

季舒痛得說不出話,杜聞楷低頭看着他,“我聽說,你的湯老師死了,還是被人逼死的。你看他,忍得那麽痛苦,還不是不會被世人接受,還不是死路一條,有什麽意義呢?”

“他和你不一樣。”季舒揚起頭,目光灼灼看着杜聞楷,臉上的巴掌越發明顯。

杜聞楷蹲下來,捏住季舒的下巴,他問:“有什麽不一樣?我們都是一樣的爛泥。”

杜聞楷的目光太毒了,裏面蘊藏着數不清的怨與恨,他對季舒說:“你現在過得不是挺好?竟然考上了醫科大,以後前途似錦啊。”

季舒深吸一口氣,他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盯着杜聞楷,目光落在那條疤上,他低聲問:“你究竟想要什麽?”

杜聞楷冷笑,他捂着自己的臉,“我要讓你也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痛不欲生?”季舒的手背在身後,手指撥弄電子表,他垂下眼,睫毛投下陰影,即便是受了傷,那張臉依舊漂亮的讓人目不轉睛。他問杜聞楷,“你臉上的疤是怎麽回事?”

杜聞楷覆在臉上的手一僵,這道疤是他剛入獄時便留下的了,被一個殺人犯用牙刷狠狠刮穿了臉。像他這樣對小男孩實施犯罪的戀.童癖在監獄裏就是最低賤的。

他被所有人唾棄,被人肆意折磨踐踏,就算出獄也會頂着那條貫穿整臉的疤過着偷雞摸狗的生活,他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季舒聽到他的怨恨,突然就笑了。

杜聞楷惡狠狠問他笑什麽,季舒掀開眼皮,眼裏是濃濃的諷刺。

他臉上的神情竟然像極了當年的湯臣,杜聞楷想起他和湯臣在學校走廊擦肩而過,穿着白大褂的校醫瞥向身側經過的數學老師,他露出笑,低聲說:“藏好你的狐貍尾巴哦。”

他怔愣,立刻回頭,就見湯臣這般的笑。

他低下頭,突然一把掐住季舒的脖子,他咬牙切齒道:“你究竟在笑些什麽?”

季舒歪着頭幽幽地看着他,他咳嗽着身體發顫,杜聞楷這個醫盲大概不知道,掐着別人的脖子就別指望被掐着的人能回答問題。季舒吸入的氣越來越少,肺像是要炸掉,劇烈的疼痛來襲,他張開嘴,呢喃着季越東的名字。

杜聞楷是真的想要在這裏把季舒直接殺了,偏僻的郊區民房,設施老舊,不隔音,唯一的好處是住戶少。一棟樓零零散散只留下幾個住戶,杜聞楷租的房子在底樓,潮濕陰冷。

随着一聲巨響,房間門被破開,他一愣,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就被魚貫而入警方壓制。

額角抵着冰冷的槍眼,杜聞楷渾身冷顫,他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臉上就被狠狠揮了一拳,無人制止,他倒在地上,肚子上又被踹了幾腳。

季舒蜷縮在地上,他還有意識,撐着眼皮怔怔地看着發怒的季越東,他發出哭聲。季越東便像是被人狠拽了一下脖子上的鎖鏈,立刻回頭,脫掉外套裹在季舒身上,把他抱了起來。

季舒捂着肚子說疼,季越東心都快停了,緊緊地摟抱着他,一遍一遍說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去醫院。

季舒覺得小腹傳來的疼越發劇烈,他心裏越發害怕。

他自己便是學醫,對自己的身體了解透徹,他身體裏的那套女性.器官發育完全,他知道自己是可以懷孕的。這幾天抗抑郁的藥也都停了下來,雖然……心情會大起大落,可一想到自己體內孕育的生命,他就好像是重新有了希望。

他仿佛是懷揣着一個寶藏,小心翼翼捧着護着,等着季越東生日那天,當作驚喜告訴他,可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

在車上時,季舒抓着季越東的手終于是忍不住哭了。

他閉上眼,那疼痛像是在剮去他心尖上的肉,他把頭埋在季越東懷裏,哭着說:“我有小孩了,我本來想和你說的,可現在……我肚子好疼。”

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季越東得知他與季舒将有他們第一個孩子,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喜悅,他只是覺得窒息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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