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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燈亮起, 季越東被擋在門外,呆呆地看着那扇慘白的門。

鄭元走到他身邊,季越東打了個哆嗦, 他對鄭元說:“我當爸爸了, 鄭元,我……當爸爸了。”

他說着, 身體蜷縮,他好像站都站不穩,慢慢蹲了下來。

鄭元一愣,他抓住季越東的胳膊,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季越東哭,淚水無聲無息地爬滿了整張臉。

陸潇匆匆趕來,徐昭昭站在醫院門口, 看到他目光一亮, 立刻走過去,“你是剛才打電話的吧,快和我上去,季舒在手術室裏。”

徐昭昭在電梯裏和陸潇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陸潇握緊了拳頭,沉默不語。一直到從電梯出來,他快步上前,走到了季越東身前, 一把揪起季越東的衣服,鄭元反應過來從身後把陸潇拉開。

陸潇胸口劇烈起伏, 他神情激動看着季越東,他痛苦道:“我把季舒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照顧他的嗎?”

季越東一聲不吭,側低着頭,怔怔地看着手術室的門。

外面的人都在等,鄭元因為季越東剛才那一句話,自己攢了疑惑。他站起來又坐下,最後走到外面抽了一根煙回來,拍了一下季越東的肩膀,“出來一下,我有點事要問你。”

他們倚靠在樓梯角,感應燈亮了又暗下,鄭元琢磨着問道:“剛才沒敢問,你說你要做爸爸了?怎麽回事?”

季越東低聲說:“季舒能生孩子,他有兩套生殖器官。”

鄭元一愣,他的手蜷成拳抵在嘴邊,此刻季舒還在手術室裏,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季舒覺得自己走在一片大霧之中,他不停地走,雙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再也走不動,他大喊着季越東的名字,大聲地哭着。

他醒過來是在第二天,意識昏沉,渾身沒有一處是不疼的,他睜開眼,仰起頭看向四周。房間內很安靜,藍色的窗簾緊拉,季越東蜷縮在靠窗的小沙發上,像一頭疲憊不堪的大型野獸。

季舒動了動,床發出聲響,季越東的身體震動,立刻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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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沙發上下來,襯衫皺巴巴,有一半扯在褲子外,他走到病床邊,蹲下來跪在地上看着與季舒平視。季舒撐開眼皮,幹澀的眼睛眨了眨,他的目光落在季越東亂糟糟的頭發和下巴貼着的青色上,他小聲說:“我讓你擔心了。”

季越東搖着頭,他湊過去吻了一下季舒的鼻尖,他說沒有。

季舒的思緒飄開,他仰起頭舔了一下季越東的下唇,幹燥的皮膚逐漸發燙,他拉住季越東的手,掀開被子,往自己小腹貼上去。

“這是我們的寶寶。”

他這麽說着,忐忑又小心地看着季越東,他低聲問:“還在嗎?”

季越東的手張開又合攏,小心翼翼地按下,他說:“還在的,小舒,你給我的禮物還在的。”

季舒長舒一口氣,他緊繃的身體一下子軟了,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他一直一直走,最後終于撥開雲霧。

濃霧散去,跪在地上大哭的他被人撈起來,那個人捧着他的臉吻他,對他說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邊。

季舒身上軟組織多處挫傷,輕微的腦震蕩,所幸沒有傷到要害,肚子裏的孩子也保住了。

他在醫院裏住了一星期,學校方面得知了這件事專門派了老師過來慰問,讓季舒有什麽想法要求盡管提出來,學校方面力所能及竭力配合。

季舒的要求很簡單,他撓了撓鼻尖,不太好意思,輕聲道:“期末能不挂科嗎?”

季越東站在邊上,眉頭一顫,面對着校方,心裏感嘆,不管過了幾年,季舒果然還是那個當初考最後一名的小孩。

期末當然不可能無條件給他不挂科,只是替他把考試延後,等待他準備好後再考。

季越東瞧着季舒那表情,小孩低下頭,咬着下嘴唇,兩頰鼓鼓,看着似乎還挺失望。

季舒原來住的地方是個老樓了,季越東覺得上下走動不太方便,詢問過季舒後就把房子給退了。他接季舒到自己在北京的房子裏,是個四合院子,他早年購置的。

房子一直都有人收拾,季越東通知了一聲後,就帶着季舒搬了進去。

院子裏有好幾間房子,空間很大,季越東留了一個大房間用作嬰兒房。

他和季舒一起買了很多小孩子的玩意放進去,季舒還做了好幾個毛絨玩偶,說這些都是要給小孩的。

只是他的身體還沒恢複,精力很差,一整天有大半時間都是睡覺,再加上停了藥,精神狀态便忽低忽高。有時會在深夜被噩夢驚醒,季越東抱着他,需要安慰好久,他才能重新睡下。

他不好,也可以說很不好。

在查出有孩子之前,他還在吃藥,雖然立刻停了藥,他還是會擔心,自己生出來的小孩會不會是畸形,他變得更加痛苦不安。

他在這種惶惶不安中過了一月,警方聯系他們說,杜聞楷以故意傷害罪第二次入獄,進去沒多久,便拿了牙刷折斷後,刺進了自己脖子大動脈上自殺了。

季舒聽了之後,許久不說話。

季越東怕他多想,吻着他的臉頰,告訴他已經沒事了。

陸潇來找過他,徐昭昭不知道什麽時候聯系上的陸潇,兩個人是一塊來的。陸潇知道季舒喜歡吃甜食,買了草莓蛋糕還有幾個甜甜圈帶給季舒。

季越東帶他們進來,客廳壁爐裏烤着火,很暖和,陸潇進來後就把外套脫了,季越東給他們倒了茶,指着卧室那邊說:“他在房間裏,你們等一下,我去叫他。”

房間窗簾沒有拉開,他開了燈,季舒蜷縮在被子裏,季越東坐在床邊,把他撈出來,鼻尖輕輕蹭着季舒的耳垂,他低聲道:“小舒,你的朋友來了。”

季舒動了動,他睜開眼,神情倦倦,他說:“我不想去。”

“他們來都來了,去看看吧,陸潇給你買了甜甜圈還有蛋糕。”

季舒似乎有了些精神,眼皮輕輕撐開,季越東咬着他的耳朵,聲音柔軟的像是棉花糖,他哄着季舒,“是草莓蛋糕,你最喜歡的。”

季舒被他抱起來,昏昏沉沉坐在床邊。季越東去拿了襪子,跪在地上,捏着季舒的腳踝,替他穿上。季舒低頭看着他,季越東就像只蟄伏的野獸,他溫馴地蹲在季舒的腳邊,手撫着季舒的腳背,湊過去隔着衣服,頭埋在他的小腹上。

他摟住季舒的腰,深深嗅着季舒身上的氣味,聲音悶悶沉沉,他說:“小舒,寶寶在踢我。”

季舒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他揉了一下季越東的頭發,笑着說:“才多大啊?”

陸潇坐在沙發上,他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屁股上像張了跟釘子,坐了幾分鐘又站了起來,在客廳裏踱步。徐昭昭皺着眉,仰頭看着陸潇,“你都走了幾圈了,我眼睛都被你給轉暈了。”

陸潇抓了一下頭發,“季舒怎麽還不出來?”

徐昭昭撇嘴,“我覺得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什麽不是時候?”陸潇困惑地看向他,徐昭昭挑了挑眉,不怎麽想和這個呆瓜講話。

這時候卧室門開了,季舒從房間裏出來,臉色紅潤,嘴唇泛着水光微紅,仔細看耳垂都是裹了一層紅。徐昭昭笑了,站起來走到季舒身前,他說:“季舒,你看着氣色不錯啊。”

季舒怔了怔,還沒來得及說話,陸潇就擠了過來,徐昭昭站在一邊,歪着腦袋看陸潇猶豫不定的神色,聽這個呆子說:“季舒,你還好嗎?”

季舒說:“我已經沒事了。”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袖子上繡了繁複的花樣,寬松的淺色格子褲,皮膚很白,似乎比以前更白了,在光線裏通透晶瑩。

季越東切了水果端過來,看他們這邊杯子裏沒有水了,又去蓄了水。陸潇連說着謝謝,季越東擺擺手,他做完這些才坐下,一坐下季舒就靠了過去。季越東拉着季舒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裏,季舒垂眸看着自己被包裹着的手掌。他的睫毛很長,投下小片陰影,漂亮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嬌态。

陸潇看着他,心裏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奇怪違和。

徐昭昭沒有多想,他對季舒說:“我這裏有些考試要用的範圍資料,我都打印了出來,你在家裏看看,回頭去了學校就能補考了。”

季舒說着謝謝,徐昭昭嘆了口氣說:“你不在學校,校花選拔點擊率都下降了。”

“校花?”季越東和陸潇異口同聲,都是一臉疑惑。

這件事季舒是知道的,徐昭昭特別愛和他科普這件事,前段時間北京這片的高校搞了個最美校花選拔,不知道誰把季舒的照片傳上去,之後竟還進入了前三名選拔。

季舒的臉漲得通紅,好幾次都要制止徐昭昭的話,被陸潇攔住,陸潇大笑道:“季舒沒想到你還是你們學校的校花啊。”

季越東掩着笑,湊到季舒耳後,小聲說:“校花?”

季舒埋着頭,伸手偷偷戳了一下季越東的腿,小聲咕哝,“不準笑。”

徐昭昭和陸潇體諒到季舒的身體狀況,沒多久就說要走了。

季舒站起來,和季越東一起把他們送到門口。

四合院子裏栽了一株臘梅,這會兒正開着花,花香四溢,徐昭昭站在樹下嗅了嗅,笑着對季舒說:“我能折一枝帶回去嗎?這花味道好好聞。”

季舒說當然可以,徐昭昭墊起腳往上夠,陸潇站在他身後,微微擡手就折下了一枝。滿枝的臘梅溢着香,他遞給徐昭昭,“拿着吧。”

送走了他們,季舒回屋,沒走兩步,就被季越東從身後抱住。

季越東的呼吸灑在他的脖頸上,熱熱的發癢,他的後背發軟,腰被輕輕托起。

季越東輕哼一聲,懶懶散散笑了,他說:“原來我老婆還是校花啊。”

老婆!

季舒失聲,睜大雙眼,心髒跳得就跟跑了馬拉松似的,揪住季越東的手,大口呼吸着。

停頓幾秒,找回了聲音,季舒張了張嘴,紅着臉說:“你……你再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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