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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卿的祖父沈渠沈閣老是個非常嚴于律己之人。
沈渠出身鄉野,父親早逝,是大字不識的母親将他養大,辛辛苦苦地賺錢供他讀書。十八歲那年,沈渠中了舉人,寡母高高興興地替兒子做主,讓沈渠娶了她娘家的侄女當媳婦,這便是沈渠的原配夫人杜氏了。
杜氏長得不錯,但與村裏大部分女子一樣都沒讀過書,沈渠雖然與杜氏說不到一處,但也安安分分地跟杜氏做了夫妻,從未起過什麽花花心思。五年後,沈渠再次進京趕考,途徑通州時意外救下當地富商宋老爺。
宋老爺見沈渠生的一表人才談吐不俗,絕非池中之物,立即起了将女兒許配給沈渠的念頭。救命之恩在前,宋老爺也不介意讓女兒給沈渠當妾。然而沈渠不圖厚報,說什麽都不肯答應,宋老爺想了想,暫且不提姻緣,硬是将沈渠拉到家裏做客。
于是,在宋家,見到宋老爺的愛女之後,沈渠動了他這輩子的唯一一次的色心。
宋氏太美,年輕的沈閣老沒能抵擋住誘惑,納了宋氏為妾。
宋氏貌美又有才學,沈渠十分喜歡,但他嚴于律己啊,于是就給自己定了規矩,每個月去妻妾屋裏各十次,剩下十天他自己睡,養精蓄銳。
盡管如此,原配杜氏還是很不高興,處處找宋氏的麻煩。宋氏并不想浪費心力與杜氏糾纏,見杜氏生活拮據,宋氏便提出,只要杜氏與她保持距離、兩人相安無事,每年宋氏就給杜氏一百兩銀子。
杜氏懵了,別說一百兩銀子,她連十兩銀子都沒沾過手。
那麽,是一年一百兩銀子重要,還是沈渠這個丈夫重要?
杜氏毫不猶豫地選了銀子。
妻妾和睦了,後院平靜了,沈渠也就可以專心于官場了,官職越升越高。
長子沈廷楷到了娶妻之年,沈渠已經是四品京官,就在沈渠準備物色個溫柔娴淑又知情達理的好長媳時,臨時擔任春闱主考官的他,在考場上見到了十幾年前的一位同窗好友夏舉人。夏舉人家中也很清貧,否則當年他與沈渠不會惺惺相惜,如今久別重逢,一個官運亨通,一個還在趕考,實在令人唏噓。
春闱結束,沈渠請夏舉人到家中坐席,幾杯小酒下肚聊到兒女婚事,夏舉人很興奮,提議将他的女兒嫁到沈家。
沈渠一直都很賞識夏舉人的才學,他相信夏舉人教出來的女兒一定是個好姑娘,欣然應允。
當時杜氏已經病逝,沈廷楷又十分聽父親的話,這門婚事就成了,沈渠還因此得了個高風亮節、不嫌貧愛富的美名。
得了好兒媳又得了好名聲,沈渠心情不錯,一直旁觀的宋氏皺起了眉頭。
自打進了沈家,宋氏對沈渠敬重有加,沈渠不喜鋪張,她就收起了金銀首飾素面朝天,沈渠希望妻妾和睦,她也不與正室争寵,唯獨在子女教養上面,宋氏不太贊同沈渠的做法。沈渠不喜廚房大魚大肉,宋氏就偷偷給兩個兒子開小竈,沈渠教導孩子們要像他一樣剛正不阿,宋氏私底下告誡親生的兩個兒子,為人處世該變通就變通,千萬別一根筋走到底。
從未向沈渠提過任何要求的宋氏,終于在沈廷楷成婚後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沈二爺、沈三爺的婚事必須經過她的首肯才能定下。
沈渠早已習慣了宋氏對他千依百順的樣子,安分守己的小妾突然就要幹涉兒子們的婚姻大事,夫權被挑釁,沈渠很不高興,厲聲訓斥了宋氏一頓。
宋氏冷笑三聲,親手将沈渠推出門外,揚言沈渠不答應,那就別再進她的屋。
沈渠傻了眼!
杜氏已經死了,沈渠後院就剩宋氏一人,清高的沈大人又不想再找別的女人,僵持三個月後,沈渠受不了了,于一個月黑風高丫鬟們都看不清他臉色的夜晚敲響了宋氏的門。也正因為這件事,沈二爺、沈三爺才分別娶到了現在的名門之女。
而且,自打這件事之後,宋氏就成了沈府唯一不怕沈渠的人了。前幾年沈渠嫌每日來往宋氏的桐園太麻煩,讓宋氏搬到他的正院住,兩人一起吃一起睡,宋氏卻嫌老爺子吃穿住都寒碜,硬是沒搬,繼續花着她的私房錢過着想吃什麽就吃什麽的好日子。
沈卿卿領着弟弟,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宋氏的桐園。
三房歸來,桐園這邊提前得到了消息,宋氏身邊的李嬷嬷早在院子裏翹首期盼了。見到沈卿卿姐弟,李嬷嬷高興地一拍大腿,邊往外迎邊扭頭對上房喊道:“姨娘快出來!七姑娘、四少爺來瞧您了!”
沈卿卿笑了,祖母這邊啊,光李嬷嬷一人就夠熱鬧的了。
“嬷嬷,三年不見,您怎麽越長越年輕了?”進了院子,沈卿卿甜甜地道。
李嬷嬷笑得臉上開花,瞅瞅如花似玉的七姑娘,再看看虎頭虎腦的四少爺,真是越看越喜歡。
“四少爺,你還記得老奴嗎?”李嬷嬷彎腰,逗沈望道。
沈望上次離京時才三歲,當然不記得,傻乎乎地搖搖頭。
沈卿卿教弟弟喊嬷嬷。
說話間,堂屋門前多了一道身影,沈卿卿擡頭,就見闊別三年的祖母站在前方,目光慈愛地端詳她呢。
“祖母!”沈卿卿丢開弟弟就跑了過去。
宋氏張開手臂,笑着抱住了她的小孫女。
“祖母,我好想你。”沈卿卿仰起頭,清澈的杏眼裏滿滿都是久別重逢的歡喜。
宋氏點點孫女的嘴角,無奈地提醒道:“小點聲,被你祖父聽見,他該訓咱們忘了規矩了。”
沈卿卿撇嘴:“他又不在家。”
宋氏只是笑,手指落在沈卿卿清麗的眉眼,她輕聲贊道:“長大了,比你娘年輕時還漂亮。”
“比娘漂亮,跟您年輕時候比呢?”沈卿卿嬌嬌地問。
宋氏佯裝回憶了片刻,然後搖搖頭:“照我還差點。”
沈卿卿撲哧笑了,不過,看着年過五旬卻依然風華猶存的祖母,沈卿卿完全能想象的出三十多年前的祖母會有多美,也能想象出老古板祖父是怎麽破的戒。
“姐姐,我也要認祖母。”
娘倆親近時,底下忽然響起沈望甕聲甕氣的聲音,沈卿卿剛要氣氣弟弟,宋氏已經松開她,彎腰去抱幺孫了:“望哥兒可算回來了,祖母想你想的都快吃不下飯了!”說着,宋氏吧嗒一口親在了男娃的臉蛋上。
沈望開心地笑了。
沈卿卿嘟嘴抱怨:“祖母都沒親我,您重男輕女!”
宋氏一指頭戳在小姑娘的眉心:“我若重男輕女,會把你慣成今天的模樣?”
沈卿卿裝糊塗:“我什麽模樣?我多好啊,長得好看又精通琴棋書畫……”
話沒說完,她自己先笑了。
“走走走,屋裏聊,別在外面曬日頭。”
沈卿卿姐弟倆在桐園吃了午飯,飯後順勢在這邊歇晌了。
沈望睡得很沉,沈卿卿覺淺些,一縷涼風吹來,她一下子就醒了,睜開眼睛,就見祖母坐在床邊,手握團扇正在替他們姐弟扇風。
“祖母,你怎麽不睡?”沈卿卿慢慢坐了起來,輕聲問道。
宋氏瞅瞅裏側的孫子,目光溫柔極了:“三年沒見了,祖母多看看你們。”
沈卿卿莫名心酸,跪坐過去,她搶過祖母的團扇反過來替老人家扇:“您歇着,讓孫女孝敬孝敬您。”
宋氏很欣慰:“卿卿越來越懂事了。”
說到懂事,沈卿卿愁上心頭,一邊搖着團扇一邊小聲嘀咕道:“祖母,這幾年我娘給我添了很多首飾,若是不能戴,那多可惜啊,您說是不是?”
小姑娘的心思太好猜,宋氏失笑,點頭附和道:“是挺可惜的。”
沈卿卿立即撲到了她懷裏,軟聲央求:“那您好好勸勸祖父吧,讓他安心當他的閣老,別管我們姐妹穿什麽了。”
宋氏搖頭:“你上面六個姐姐都聽祖父的話,我若替你求情,他一猜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回頭再訓你爹爹一頓。”
沈卿卿急了:“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才不想天天打扮得跟女道士似的。”
宋氏逗她:“你打扮得那麽漂亮,是想給誰看嗎?”
沈卿卿哼道:“為什麽一定要給誰看?我自己喜歡,難道祖母不喜歡那些绫羅綢緞珍奇首飾?”
宋氏自然喜歡,她也有辦法對付老爺子,只是她一個姨娘深居後宅,反正也見不到幾個人,犯不着為這個跟老爺子置氣。至于底下的孫女們,前面六個都比較老實,等了這麽多年,就小七有膽量挑釁老爺子了。
“真不怕你祖父?”宋氏笑着問道。
想到祖父威嚴的模樣,沈卿卿不吭聲了,卻也不甘心地嘟着嘴。
宋氏便俯身,在孫女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紅日漸漸西垂,籠罩京城一日的悶熱暑氣終于被晚風吹散了。
內閣之中,柳閣老放下剛剛拟好的折子,一擡頭,發現同僚沈閣老沈渠也還沒走。
“你家老三今天回來吧,你怎麽不早點回府?”柳閣老好奇地問。
沈渠頭也不擡地道:“三年沒見而已,又不是十年二十年。”
柳閣老算是服了,理理桌案,他先走了。
沈渠繼續審閱奏折,直到剩下的四道折子都批注過,他才捶捶酸痛的腰背,慢慢站了起來。
天邊已經變成了青藍色,最後一抹夕陽即将消失。
沈渠不禁加快了腳步。
宮門外,沈家的車夫早就等着了。
沈渠上車後,聽見車夫嗖嗖的甩鞭聲,他沉聲道:“慢點,小心撞人。”
車夫擔心老爺子着急回家才想加速的,既然老爺子不急,他就像往常一樣慢慢趕車。
車廂裏,沈渠幾次皺眉,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待馬車拐進沈府所在的巷子,天徹底黑了。
沈渠嘆氣,這事弄的,他不急着看老三,可他想三房的孫子孫女啊。
念頭未落,外頭車夫揚聲道:“老爺快看,三爺他們出來接您了!”
沈渠心裏一跳,半邊身子都貼到車窗前了,忽然記起規矩來,于是又壓下思念之情重新坐好。
嗯,他是祖父,得給孫子孫女們做好端肅沉穩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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