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這天的最後。

伴随着店員們熱切的笑容和銀行卡劃過機器、“叮”的一聲輕響,三個多小時的購物,這才正式宣告結束。

走出Chanel,陳昭兩手空空,拖拉着腳步。

只挽着鐘紹齊的手臂,小聲咕哝着:“買東西真是累死人了。”

頗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無賴做派。

西裝革履的青年提着六七個滿當當的牛皮紙袋——某人酣暢淋漓的購物成果,手上分明累贅,聽得她這聲撒嬌抱怨,也只是笑笑。

不料陳昭自覺嬌氣的說完這句,沒等來人接上後文,倒猛一下揚起頭,正見他若有所思,唇邊帶笑。

陳昭:?都不接話,笑什麽嘛。

她撇撇嘴,便驀地問出一句:“鐘生,你笑什麽?”

“沒什麽,”他将紙袋全騰在右手,空出的左手,微微将她肩膀一攬,不着痕跡地堪堪避開對面、走起路來沒個正形的行人,“我只是在想,得要好好賺錢了。得多雇幾個人,才能提的完昭昭買的東西。”

鐘、鐘紹齊……

居然也學會逗人了。

這話招來陳昭在他肩膀上的輕輕一拍。

“我可勤儉持家了,”她紅紅臉,“偶爾、偶爾買一次,放松一下身心,我平常都……”

“要經常買。”

話沒說完,他微微彎腰,湊到她耳邊,糾正一句,“吓你的,買東西開心,就要常買——常買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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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拍一下他肩膀,這次是重重一拍。

收回手,卻是指尖揉揉鼻子,笑了。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沿路散步,直至帝國大廈腳下。

眼見着夜幕深沉,行人已漸寥落,陳昭忽而扯了扯鐘紹齊袖口,指着前方路邊空出的長椅。

“我們在那坐會兒,這麽提着也太累了。”

牛皮紙袋放上長椅一側,摩擦間發出細碎輕響,他從西褲口袋掏出一塊手帕,替她将落座處的微塵擦拭幹淨。

他輕輕一指,陳昭便先一步在被他幹淨的那片地方坐下,擡頭,瞧見他垂落的劉海,剛好遮住那眉間疤痕,微抿的唇角,不掩笑意,原本冷削的輪廓眉眼,一時間都柔和許多。

而今的他,仿佛和往昔那副清冷到不可接近的模樣大相徑庭,莫名其妙,叫人看出點柔和溫煦的影子來。

歲月待他刻薄,可他從始至終,從沒将半分戾氣,饋于世間,饋于她。

如果可以,陳昭想,她倒真的不在意SZ究竟能不能重回正軌,更不介意,她的鐘先生是否能重回昔日鐘氏萬人之巅。

她所希望的,不過是鐘紹齊由始至終,能夠平平安安,像現在這樣,在自己的身邊,留下一個容她栖息的位置。

那是她從十七歲開始,就一直盼望的并肩同行啊。

好半晌。

他坐在她身邊,微微活動着被勒紅的手指,而她跟着伸手,捂住他暖呼呼的手指。

輕輕摩挲着,十指相扣,末了,才在長長的靜默裏,問一聲:“買也買完了,我的心情好多了——也不怪你瞞我,但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一點點事了?”

鐘紹齊:“……”

他不說話,陳昭便側過頭,倚在他肩膀。

“關于你和鐘家,和宋家、還有江瑜侃的恩恩怨怨打算怎麽了結的事,如果你……把我當做未來那個家裏,不可缺少的一位,那我應該做個知情人,盡量幫你,而不是做一個被蒙在鼓裏的糊塗蟲,對不對?”

于情于理,有理有據。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哪裏派出來使美人計的小間諜。

他識破這美人計,還是拿她沒辦法。

無奈間,只能笑嘆口氣,反手,輕攥住她手指。

雖然,他确實是不想跟她在過分嚴肅的場合談及自己的籌謀規劃。

如果可以,倒希望她從來無知而無畏,不管闖出什麽樣的小錯大錯,總還有他為她默默收場,而不用她時時刻刻為自己擔驚受怕。

但如今既然瞞不住了——

“我們回家吧,”鐘紹齊說,“回家再說,你想知道什麽,我都不會瞞你。”

陳昭眨巴眨巴眼睛:“家?長島那邊嗎?”

和鐘禮烨一起住的那邊?

“不是,就在不遠,上東區,那有一間……我朋友的私人公寓。”

至于交通方式。

他指了指幾步遠外的車道,“我正好有個朋友在附近,等會兒車應該可以借給我們。”

果不其然。

不過十五分鐘後,與他所指分毫不差的位置,一輛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停穩。

駕駛座上,司機打扮的青年男人一眼看見兩人并着一堆大包小包,連忙下車。

男人畢恭畢敬地遞來鑰匙,鐘紹齊接到手中,還沒來得及出聲糾正對方的職業習慣,便見人已先一步為陳昭拉開車門,不忘捎帶一句讓陳昭頗感“受寵若驚”的“請進”。

鐘紹齊捏了捏眉心,一副亡羊補牢的架勢,只得補充道:“我的朋友,比較有禮貌。”

陳昭便彎彎眼睛,回過頭,沖更加受寵若驚的青年男人道謝:“謝謝你啊。”

鐘生在心裏輕舒一口氣。

但凡有車,都是借的。

但凡有房,都是租的。

他嚴苛地遵守着“窮人”的人設,讓樂在其中的陳小姐享受享受保護他的感覺。适時地,再巧妙調開點話題,也就讓陳昭的粗神經順利發揮作用,再不記得多加細問。

等到司機離開,兩人都坐進車裏。

發動之前,他不忘偏過臉來,提醒了一句:“昭昭,要不要跟你團隊的人說一聲今天不回去的事?”

一語驚醒——偷懶人。

“也是,”她輕咳兩聲,掏出手機,手指在頁面上劃來劃去,“不過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時裝秀怎麽這麽順利,洛一珩那個煩人精不找我就算了,難得什麽事也沒——”

嗯?

微信聊天群裏确實風平浪靜。

但好巧不巧,她餘光一瞥,屏幕上方的推送懸浮窗,似乎有個讓人汗毛倒豎的名字,和洛一珩放在了一起。

【謝蘅洛一珩秀場狹路相逢?設計師Steve大贊謝蘅完美年度首秀!】

【疑似謝蘅洛一珩後臺沖突,洛一珩摔門而去引發粉絲熱議!】

如果說第一個新聞僅僅只是被搶了風頭,第二個,聯系前者來看,對于洛一珩而言,無疑是近乎一邊倒的負面報道。

謝蘅怎麽說也是前輩,而且,還是個資歷比他強悍、粉絲基礎比他牢固許多的“大前輩”。敢和謝蘅公開撕破臉的人,大多都會被他戰鬥力強悍而飽經“鍛煉”的粉絲們撕個身敗名裂——

但是,為什麽?

她眉心愈發深蹙。

謝蘅近幾年明明專注于進軍好萊塢,行事作風趨于低調,有徹底轉型的态勢,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洛一珩針鋒相對?他們明明應該沒有什麽直接利益沖突才對。

車輛平穩上路,而她突如其來的深思沉默,則在擁堵的空隙裏,引來鐘紹齊微微側頭過來的打量。

視線準确無誤地掠過那大字新聞,他短暫停頓過後,複又看向前方。

末了。

遲疑片刻,陳昭那句“我還是先回酒店一趟”還沒說出口,身旁,鐘紹齊便已經理清這新聞個中詭谲,先一步出聲阻止:“沒有回去的必要,昭昭,”他話音一頓,斟酌着适度的用詞,“我猜,按照現在的架勢,這次沖突,應該是有意不告訴你的。”

“嗯?”

分明上東區就在鄰街,鐘紹齊手中方向盤依舊微微向右一擺,轉入曼哈頓大橋。

繞行遠路,悄沒聲息的給自己争取時間。

前視鏡裏,映出他表情莫測,似乎思忖着什麽,又是片刻沉默過後,方才沉聲開口:“謝蘅跟北方的魏家關系很緊密,而魏家,又一直和宋江兩家走得很近。如果我沒記錯,之前他應該從來沒有跟洛一珩有過直接的沖突吧?”

她托着下巴,默然點頭。

而他直視前方,接續前話。

“既然現在鬧出這樣的新聞,又刻意想要避開你,我想,應該是洛一珩做了什麽宋家內部不認可的事,而這件事是針對你——很有可能,也因此打亂了宋家的計劃。所以,謝蘅才會一點也不顧及宋家,出面給他一個警告,而洛一珩,也刻意避開你,來私下處理這件事。”

陳昭:“……”

确實有點道理。

能在演藝圈混到如今的地位,謝蘅必定不會做虧本生意。

只是,究竟洛一珩做了什麽讓宋家不顧昔日“小三叔”的情面而大肆打壓?

她心裏疑雲密布。

可思來想去,到底也沒想明白這短短幾天,洛一珩除了試探過自己一兩次以外,做過什麽過分的事。

但最終。

她還是聽了鐘紹齊的建議,假裝蒙在鼓裏,給Joy留言今晚不回酒店過後,便将手機收回兜裏。

“希望別出什麽大事……”處理完這一切,她靠着窗邊,低聲喃喃,“洛一珩這家夥,是賊呼呼了點,但真不是什麽大壞蛋啊。”

無論如何,因為這一段小插曲,原本十分鐘的車程,最後還是花了四十分鐘,才拐回應有的車道。

車輛駛入黃金海岸以東的上東區。

直至公寓大樓,地下停車場,又在T-3車位堪堪停穩。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鐘紹齊從後座提走那些個牛皮紙袋,這才登上一路往上的VIP電梯。

樓層數字不斷跳躍着,而後,在大樓七層頓住。

不一會兒。

他騰出手,從西服口袋裏掏出的鑰匙對準匙孔,碰撞之間,窸窣作響。

生疏的動作過後,折騰半天,這才終于聽見“咔噠”一聲,門被拉開。

他順便側身一步,摁亮玄關處的壁燈。

亮堂而暖洋洋的燈光灑滿房間。

陳昭也跟進去。

第一眼看到的,卻既不是那雕琢華貴的中式紅木鞋櫃,也不是那半人高的白瓷花瓶,而是兩座類似于機場檢查違禁物的金屬探測儀。

“在家裏擺這個?”她撓了撓頭發,有些失笑,“鐘生,你朋友也太有警惕心了。”

誰說不是呢。

他淡淡帶笑,放下手中紙袋。

這間公寓購入的時期,正好是鐘禮揚在香港車禍身亡後不久,鐘老爺子為了紀念愛子,在鐘禮揚生前常常念叨的上東區購置房産,特意叮囑加強安保系統,不外乎是“不想讓悲劇重演”。後來,又把這座單位劃歸他名下,也是為了紀念那位名義上的父親。

如果不是今天左右權衡,這裏是最安全的去處,或許再隔十年,他也不會回來。

幸好,這傷情并沒持續太久。

回憶尚未完全,陳昭已換了拖鞋,先一步邁過安檢儀器,又在機器那頭,沖他揮揮手,“鐘生,也不是完全沒用嘛,就當多一層保護了。”

鐘紹齊回過神來,便也跟在她身後邁進客廳。

和他近來同鐘禮烨居住的長島別墅不同,這間公寓的裝修完全沒有絲毫歐式風格的影子,而更偏向于完全濃厚的東方氣息:無論是蘇州錦緞鋪就的地毯,還是薄如蟬蛻的絲質窗簾,碧青色的古典色調。

總是——或者說,很大程度上,都讓鐘紹齊想起自己的母親洛如琢過去曾經經常念叨過的洛家老宅。

不明就裏的陳昭坐在沙發上,好奇的視線在室內四處逡巡。

而他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視着不遠處露天陽臺上、早已枯萎的的花架和破敗秋千。

雖然剛才已經叫司機安排鐘點工過來打掃清理,但枯敗的花不比一掃而過的灰塵,時間走過,要枯木回春,實在有點太為難人。

良久,他在她身旁落座,輕而又輕的聲音飄忽着,不過一句:“我媽媽以前說,她年輕的時候,很想來紐約讀書,有一間自己的公寓,在陽臺上看看書,畫畫行人,累的時候,就在那睡一覺,曬曬太陽。”

只有在面對陳昭的時候,他從不吝啬分享自己心裏突如其來湧上的回憶。

有關父母,有關家庭,有關他的過去。

“那很好啊,”陳昭沖他笑笑,複又扭過頭,低垂視線,一邊晃晃酸痛的小腿,嘴裏不忘咕咕哝哝,“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們也換一個有陽臺的房子,我給你也擺個書架好不好?”

鐘紹齊:“……”

他伸手,無聲間,只揉了揉她綿軟長發。

是了。

他看到的都是回憶,她想到的都是未來。

于他而言,雖然牛頭不對馬嘴,卻又不失為一種微妙的彌補。

不堪回首的記憶總會消散,他只需要守住有她的未來,生于這般家庭天生的迫不得已、矜貴清冷,都會成為無需回憶的過去。

她察覺他的失神,歪歪頭,問:“鐘生?怎麽了?”

這話驚醒他片刻怔怔。

只收回手,轉而起身,拿來個沙發枕,墊在她身後,複又把西裝脫下,蓋住她膝蓋以上的裙擺。

陳昭:“?”

鐘紹齊笑:“別動就好。”

确認沒有走光的危險,這才輕輕扶起她的腿,搭在自己膝蓋。

“不是要聽我打算做什麽?”他調開話題,手上力氣不輕不重,幫她按着發酸的小腿肚,“我慢慢說,你慢慢聽。”

“那、那,好。”

陳昭只能點頭。

她……她在心裏捂着臉。

實在有點害羞。

寂靜的客廳裏,遂只有男人聲音沉沉,将因由結果,娓娓道來。

“當年那場車禍,我爺爺并不是‘主謀’,充其量,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江瑜侃在香港興風作浪了一回,當然,這裏頭少不了宋家的掩護,”他言語中情緒淡淡,“既然我這個攔路虎不在了,我爺爺也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鐘禮烨身上。但你也看到了,昭昭,過了兩年多,他費盡心思從小培育長大的好苗子,似乎并沒有幫他振興鐘氏的能力。”

聽話是聽話,可鐘禮烨的成長環境,實在太缺乏向上的推動力。

猶如溫室裏的花朵,見風易折,對于一個守業者而言,他所欠缺的品質太多。

說到底。

應了那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心裏一聲嘆息,默認了鐘禮烨與宋致寧在某種程度上、纨绔子弟的共性類似。

“所以呢?”卻又問一句,“鐘老爺子把鐘禮烨——托付給你了?”

鐘紹齊沉吟片刻,給了個并不徹底明确的答案:“算是吧。”

經過當年的訂婚事件和車禍,哪怕他們明面上能把這些不愉快從容揭過,但是不可否認,爺孫離心,已是難悔之局。至少比起鐘氏,現在自己更看重的,是SZ是否能絕地一擊、起死回生,而非鐘家究竟走向何方。

他微微蹙眉。

“……我需要鐘氏的力量幫我扳回一局。現在,除了我名下持股之外,SZ的第二大股東,就是在這兩年間先後買進了SZ接近20%的股份的江氏集團,為了拿回主導權和引入後續資金,接下來,會有一場很兇險的仗要打。”

鐘老爺子比他更清楚這其中的變化。因此,才用鐘氏四年的實際掌權,作為他跟江、宋對局的籌碼,換取他在鐘禮烨成年之前的栽培。

畢竟,除了為鐘禮烨安排周家聯姻輔佐之外,他們爺孫之間的君子協定全憑道德約束,鐘老爺子依舊吃定他的為人,給了他基本的信任,而他對鐘家,也并非全無感情。

陳昭聽出他話裏的半分落寞。

望向他時,看見男人眼簾低垂,長睫投落的熹微陰影下,卻看不清那眼神中究竟一瞬之間,有怎樣的暗潮洶湧。

末了。

也不過聽到,那一句不知在他心裏醞釀過多少年的蓋棺論定。

“我爺爺算不上一個壞人,作為商人,他為了公司形象,也做了很多慈善、救了很多家庭——站在我的立場,我只是有點遺憾。”

“……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我的家人。”

他們之間,從來只有教導和訓斥,而沒有溫情的瞬間,他——

……?

眼前一動。

某位不安分的陳小姐,大概是在心裏排練過數百萬遍,因此才這樣動作迅捷、穩準狠……湊到他跟前來,鼻尖抵鼻尖。

殷紅的唇畔近在咫尺,她頸間香氣亦萦繞鼻尖。

思緒和手中動作,便這樣一齊頓住。

鐘紹齊擡眼,尚未看清陳昭而今神色,一只冷冰冰的手,卻先一步,倏地探上他側臉。

纖長五指,描摹着他眉骨,自眼睫而下,複又停留,摩挲唇畔。

她生的過于豔色無雙,呼吸太過灼熱。

她也太懂他的軟肋和敏感,所以,就連屈膝抵住他的腿側,都計算精密,仿佛早已算計好這一天,等待被親吻,被采摘。

她說:“鐘同學,我覺得,能讓你忘記過去的方法只有一個。”

他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回應的聲音,也因此略顯沙啞:“嗯?”

果不其然。

陳小姐朗朗大方,不容置喙,留下一句:“是我。”

甚至,得寸進尺,步步緊逼。

她說:“鐘同學,你上次把我嘴唇咬破了,這次我咬回來……好不好?”

“……”

鐘紹齊低垂眼簾,下颔緊繃。

而壓倒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卻不過是陳昭的一句——

“我總覺得,我們會有一個家。”

一個溫暖明亮的家。

一張漂亮的書桌,一個滿當當的書架。

一群長得像你也像我的小孩。

“所以呢,我親親你,你就笑笑,好不好?”

她頰邊酒窩深深。

卻又這樣,仰起頭,捧着他的臉,如此虔誠而溫柔的親吻他。

輕啄的動作尚未深入。

後頸卻被人按住,幾乎嵌入她發間的力氣,将她擁進懷中。

遮蓋裙擺的西服,揉皺在地。

她微微仰起的頸線修長,額間汗意涔涔,十指緊扣,按在身側。

男人漚紅的眼圈由上而下,俯視着她同樣緋紅的臉頰。

末了,膝蓋抵住沙發,他将她攔腰抱起。

相抵的脖頸間熱氣盈盈,不過是客廳到主卧室那幾步路,卻走得空前漫長。

直至後背觸及柔軟床鋪。

直至男人沿着她唇畔一路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

微阖的房門之中。

唯有生理性的淚水夾雜着斷斷續續的低吟、似有若無的喘息聲。

終于,再無從遮蓋,帶着哭音,殷殷切切。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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