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喜歡他長得好看呀~

“呸!你早晚不得好死!邵俨你這個腌狗!腌臜的東西!”

昏暗的牢房裏,被捆在刑架上的人頭發髒亂、渾身是血,他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吐出一口血,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穿着暗色披風的男子立在不遠處,眼眸微垂,聽着那人污穢的喊罵,眸中也是無波無瀾。他生得極為好看,眸色幽暗的丹鳳眼,鼻梁高挺,薄唇顏色淺淡,身姿卓然,仿佛是從畫中剛剛走出來。

只一點,他的面色透着些蒼白,身形削瘦,似是大病初愈。

其實倒也不算是缺憾,這反倒讓男子更多了幾分飄然的仙氣。

負責審訊的手下快步過來,站在離他一丈遠的位置,低聲說了幾句。

邵俨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面上仍是沒有表情,視線從牢房中掃過,冷淡地扔出兩個字:“殺了。”

他的嗓音微微帶了沙啞,不同于尋常男子般低沉。

“腌狗!你作惡多端!不得好死!”

刑架上的人聽到他這句話,又大聲叫喊起來。只是這尾音發顫,怎麽聽都像是怕了。

邵俨的動作甚至沒有絲毫停頓,轉身邁步從牢房中出來。身後傳來更激烈的叫罵,卻只罵了半句,聲音便化成嗚咽,最後消失不見了。

侍從快步跟上,不敢離得太近,相隔了有一丈的距離。

邵俨進了旁邊的屋子,再出來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披風,其實形制花紋與之前那套相差無幾,只是從牢房出來身上難免會沾上血腥味。

身邊服侍的下人大概是早就了解他的習慣,屋子裏甚至備了好幾套幹淨的衣服。

“主子。”一直守在門口的侍從快步上前,行了半禮,低聲開口道,“那人已經處理幹淨了,下一步……”

“去查戶部的那幾只老鼠。”

邵俨的動作稍頓,聲音平緩,聽不出一絲情緒。

“主子,戶部那邊……”

侍從吃了一驚,欲言又止。

“追回那筆錢,不惜代價。”邵俨眸子微眯,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扔下一句話。他沒有等侍從回答,便邁步上了馬車。

車簾動了一下,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是,主子!”

侍從斬釘截鐵地應了,也不再遲疑,招了幾個人過來,耳語了幾句。

而進了馬車的邵俨,仍是坐得筆直。他手裏拿着一把木制的折扇,将扇子展開又合上,雙目微閉,似乎在想事情。

過了半刻,馬車行駛起來。

這會兒正是傍晚,外面的街市還喧鬧得厲害,有嘈雜的聲音遠遠傳進來。邵俨的面色卻沒有任何變化,眼眸微合,不緊不慢地把玩着手裏的扇子。

許久之後,突然聽到有人敲了兩下車廂,随後外面響起了侍從的聲音。

“主子,今日那小姑娘又趴在窗戶邊看您吶~”

侍從似是在偷笑,連聲音中都夾帶着幾分笑意。

邵俨的動作一頓,沒有睜開眼,也沒有開口回答。

馬車沒有停,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趴在窗邊的小姑娘失望地縮回屋子裏,抱緊了懷裏的靠枕,擰着眉,眯起眼睛惆悵。

“染丫頭,怎麽了?”

正好這時,有一位婦人抱着衣服從門外進來。

“我沒事,我很好……”

祁染一頭埋在抱枕裏,聲音悶悶的,明顯的有氣無力。

“又在這兒看那位?”婦人将衣服放到一邊,幾步走到她旁邊,探頭看了一眼窗外,見外面的天陰陰沉沉似是要下雨,便伸手将窗戶關上了。

“又沒有看到。”

祁染在軟榻上縮成一小團,擡頭看了看婦人,頗有種委屈巴巴的感覺。

果然還是喜歡有風的日子!

有風才能吹起馬車的簾子,怎麽也能看到一個影子的!

“染丫頭,那位可不是什麽好惹的。都說……”婦人的聲音頓了一下,神色更是謹慎,将聲音壓低,“都說那位殺人如麻,是因為好飲人血。”

說到最後幾個字,婦人的眼中都帶出明顯的恐慌來。

祁染仰頭看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的無辜。

“染丫頭啊!你說你喜歡誰不好,怎麽非要喜歡這麽個……”婦人看出她沒有聽進去,擰了眉便更是憂心。

大概也是因為婦人的語氣太苦口婆心,祁染有些不好意思傷她的心,就用手擋在嘴邊,壓低了聲音,偷偷開口道:“大概,因為他長得很好看!”

她的聲音雖小,卻透着幾分認真的意味。

然而這話一出,婦人更是恨鐵不成鋼,都想要伸手在祁染的腦門上戳幾下。婦人的眉頭皺得更緊,手都已經擡了起來,卻像是想起了什麽又放下了手。

可她又是心焦,便只能伸手在桌上拍了拍,咬着後槽牙擠出一句話來:“可那位就是長得再好看!那也是個……”

“是太監嘛,我知道啊。”

祁染托着腮幫子,随口便将婦人不敢提的那兩個字說了出來。

“染丫頭!”

婦人吓了一大跳,趕緊開口打斷了祁染後面的話。

她吓得臉都有些白,伸手推開窗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影,才稍稍安定了些,低聲警告道,“你可不準亂說話!那位哪是能随便拿來說嘴的!”

婦人一連絮叨了好久,祁染見她特別激動,也不好開口打斷她。她就用手撐着臉,聽婦人長篇大論。

其實,祁染真不明白她怎麽就那麽怕那人。

那人也不是三頭六臂的精怪,還說喝人血什麽的,根本就是在哄騙小孩子。

在她看來,要說那人真有什麽特別的……

那就是特!別!好!看!

婦人一直說到口都幹了,也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有沒有聽進去一些。她見祁染托着腮,神情仿佛認真,但眸色分明已經渙散,便知道自己的話又成了耳旁風。

她不由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再說什麽,反而轉身倒了一杯茶推到祁染面前。

祁染回過神,笑得眉眼彎彎地道了謝,而後捧了茶杯慢慢喝着。

婦人又看了她幾眼,無奈地搖頭笑了笑,随後拿了繡活坐在旁邊繼續忙活。

其實也是她瞎操心。

畢竟,染丫頭就不是他們丞相府的人,甚至都不是他們纣國的人。

半月前,柳國的使臣來他們國家出訪,被皇上安置到了丞相府。而染丫頭是那個使臣的侍女,跟着一起住了進來。

如今柳國勢大,主子吩咐過一定要小心伺候着,便是使臣身邊的侍女,也都是當做小姐來照料的。

說起這丫頭也是奇怪,明明是使臣的侍女,但使臣身邊都是小厮在忙前忙後,根本不叫她過去。

于是,染丫頭就是被安排到這邊的小屋子,甚至夫人還特別派了她過來照料。

當然這不是染丫頭最奇怪的地方。最讓人不可置信的,肯定要屬染丫頭竟然喜歡那位?!

“咯咯!!”

突然兩聲雞鳴,院子裏喧鬧起來,随後聽到撲騰翅膀的聲音,窗戶就被撞開了,竟來飛進一只雞來。

婦人慌忙起身來護祁染,生怕這只不長眼的肉雞吓到了對方。

祁染原本托着腮在發呆,思考該怎麽混進邵俨的府裏,現在這樣一天都見不到一面實在太熬人了。

突如其來的雞鳴打斷了她的思緒,祁染餘光掃到什麽一閃而過,随手便是一抓,居然就直接捏住了雞的脖子。

婦人明顯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徒手抓雞的祁染。

祁染拎着雞,茫然地轉頭看她。

四目相對,頗有些尴尬。

祁染想起來這不是在自己的國家,纣國還是比較講究女子溫婉柔順的,像她這樣從小習武的,在這裏絕無僅有。

她這邊還思考着要不要入鄉随俗,手裏抓住的雞就開始不停地撲騰,甚至還想要啄她。

祁染皺了眉,用力掐住雞的脖子,用力一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做了什麽,竟幾個動作,雞就沒有了動靜。

她本是随手的動作,等到擡頭一對上婦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卻莫名有了些羞澀,抓了抓頭發:“那什麽……我還是先給他們送下去。”

“哦……行!好……”

婦人還沉浸在震驚中,只能下意識點點頭答應。

這丫頭平時看着文文靜靜的,怎麽會這麽兇猛……

祁染與她說了一句,便拎着雞下了樓。交過雞,本就準備走了。

但是聽幾個小丫頭七嘴八舌一說,才知道是因為平時殺雞的大廚不在,幾個廚娘都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就讓雞跑了出去。

祁染見她們下不去手殺雞,便又順手幫了一次忙。只不過在宰殺牲畜這方面,她經驗也不太豐富,所以折騰了快一個時辰,才算是處理妥當,結果裙子上還濺了不少的血。

她用布擦掉手上的血,正準備回去換身衣服,突然聽說丞相和柳國使臣從宮裏回來了。

祁染皺皺眉,只覺得這小皇帝真能折騰人。

之前才剛回府就又被叫出去,結果沒一會兒就放人了。

想到這裏她的動作一頓,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這麽一說,那位的馬車可能又要路過這個門口!

祁染也來不及換衣服,颠颠地跑到門口守着。之前一直是扒在二樓的窗戶,總是啥都看不見,她決定改變一下,這次守在路邊看看。

這個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大雨将至,她穿着一件帶血的襦裙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到底有多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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