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紅鸾吉日?陪我過節呗~

過了大概一刻鐘,疼痛才稍稍減弱。

邵俨抓着椅子的扶手,才能強撐着坐穩,擡手去拿那碗藥的時候,藥早就已經涼透了。他垂下眼眸,面色蒼白,仍是沒有太多的表情。

大概是因為脫力,他的動作極為緩慢。

明明是苦到了極點的藥,他一口喝下去,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又緩了半刻,身體才算是恢複了些力氣。邵俨撐着桌子站起身來,動作遲緩地打開門,喚了人進來。

臨和快步進屋,見主子面色極差,神色間透出疲憊,也不由跟着心疼。他趕忙吩咐了小太監送熱水進來,又準備好換洗的衣服,而後才小心地撤了下去。

他是知道主子習慣的,莫說是沐浴,就是生病了,也不喜旁邊有人服侍。主子便是病得再狠,都不許他們在旁邊的。哪怕是摔了,也不準他們來扶。

可主子的身子一直不好,每次都是自己硬挺着,看得他們都忍不住心酸。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一直想給主子找一個貼心人,能照料主子幾分。

臨和站在外面胡思亂想,等着他再被叫進去的時候,邵俨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坐在桌前看折子。

剛剛沐浴過,他的頭發也只是半幹,卻還是仔細束了發髻,坐得筆直,垂着眼眸一本本地翻閱折子。

“主子,那姑娘說是被罰了無處可去,奴才便給領進府裏了,這會兒安置在南院。”臨和因為被哥哥訓了一頓,說起這件事來倒是顯得有些心虛,聲音都低了不少。

“嗯。”

邵俨還在看手裏的折子,冷淡地應了一個字,面色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臨和這邊還在提心吊膽,正是這會兒臨平拎着食盒進來,行了半禮,而後幾步走到桌前:“主子,小廚房做了些吃食,您嘗嘗。”

“你們吃吧。”

邵俨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扔出幾個來。

“主子,大夫說了。您得吃點!”臨平看了看手裏的食盒,又擡頭看看主子,最後還是忍不住低聲開口勸道。

“戶部那幾個人先查的誰?”邵俨的手指在折子上點了兩下,眉頭微皺,問起了其他的事情。

“主子。”

臨和在旁邊站着,也着急得不行,滿是憂慮地開口喊了一聲。

“戶部。”

邵俨擡眼看過來,緩慢地重複了這兩個字。

“是,主子。”臨平将食盒塞到弟弟手裏,咬着牙終是不敢再勸,“先查的李大人和于大人,還沒有這麽快查到蛛絲馬跡,如今……”

“直接查周家的那幾個。”

邵俨開口打斷他後面的話,手指從折子邊劃過,聲音透出幾分冷冽。

“可是!如果還沒有證據,就去動周家的話……主子,您如今在朝中本就處處……”臨平的眉頭緊皺,眼中透出明顯的慌亂,試圖再勸。

“去辦。”

邵俨冷臉扔出兩個字,顯然心意已決。

臨平明白主子的固執,行了一禮,轉身去布置了。只剩下有點傻乎乎的臨和抱着食盒,他傻站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主子,要不還是吃一點吧?”

“下去吧。”

邵俨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垂下眼眸接着看折子。大概是因為剛才難受得太厲害了,此時他面色仍是極差,眉間的疲憊根本掩蓋不住。

臨和杵了半刻,最後輕手輕腳從屋子裏退了出去。

其實說起那個小姑娘的事情,他還有些提心吊膽。生怕哥哥一語成谶,那個小丫頭要真是奸細的話,他就算是引狼入室了。

然而臨和再怎麽擔心,祁染也都不會是個安分的主。

第二日臨和正要侍奉着主子去上早朝,結果一行人剛從東院子裏出來,就看到不遠處的欄杆上靠着一個人。

祁染昨晚沒有帶衣服過來,穿的是他們給準備的衣裙。就是一條青底白花的襦裙,看着極為素氣。

她用發帶随意将頭發紮起來,也沒多帶什麽發簪、首飾。此時坐在長廊的欄杆上,仰頭看着天空,裙下掩藏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帶着幾分少女的稚氣。

聽到響動,祁染轉頭看過來,一眼望見了不遠處的邵俨,瞬間笑開了,漂亮的杏眼都彎成了兩道弧線。

她從欄杆上跳下來,颠颠地跑到邵俨面前,仰頭看着他,笑得更加燦爛,将拿在手裏的花杵到邵俨面前,語氣輕快:“我聽說再過幾天就是纣國的紅鸾吉日,要不要和我一起過節~”

邵俨從始至終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他就看着那個朝氣蓬勃的小姑娘一路小跑過來,像是帶了整個春天的朝晖,溫暖卻不刺眼。

祁染仰頭看他,眨巴着眼睛等他的訓斥。

然而邵俨只是冷着臉掃了她一眼,眼神看不出一絲的柔軟,沒有訓斥,也沒有回答,就邁步從她旁邊走了過去。

祁染歪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視線轉了半圈,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起來。她用力地揮了揮手,聲音中也夾帶了笑意:“那你早去早回,我在家裏等你呀!”

旁邊的臨和看着主子沒有發火,正要松一口氣,就聽到祁染喊的這一嗓子,他差點沒腳一滑跪到地上去。

小姑奶奶呀!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邵俨的動作不見絲毫異常,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腳下的步子像是提前丈量好的一般,每一步都極為板正。

祁染目送一行人離開,轉了轉指尖的花,眼中的笑意半點不減。

真不愧是她看上的人!就連面無表情都這麽好看!

她的話自然不是随意說的,說是要等他下朝就肯定是要等他下朝的。不過,每天上下朝至少一個半時辰,她就順便去小廚房蒸了一屜包子。

也不知道是邵俨吩咐了手下,要對她适當放縱以觀後效,還是因為祁染自己太過于理直氣壯,在府裏一通蹦跶,都沒有人來攔她。

只不過進小廚房做包子時,七八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很害怕她下毒什麽的。

祁染自然是不在意就任他們看,将包子裝進食盒裏,溜溜噠噠地又回走廊那邊等着邵俨下朝。

大概也是因為之前每天趴在窗戶邊等着,所以她對邵俨下朝的時間了若指掌,過去坐了沒一會兒,便聽到大門有響動。

邵俨邁步從外面回來,他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經換過一套了,顏色花紋雖然相差不大,但是以祁染的敏銳觀察,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

诶?!

怎麽還換衣服了?這是去做什麽了?

祁染心中的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擡頭看着邵俨走近,她臉上的笑愈發燦爛,朝着他伸手揮了揮:“回來啦~辛苦了呀!我新做了包子,你要不要嘗一下味道?”

她坐在亭子裏沒有站起身,随手扯過旁邊的食盒,将那屜包子端了出來,往邵俨面前推了推,托着腮等着他的回應。

邵俨在離她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步子,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四目相對,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若是一般人,怕是要這樣的壓迫吓趴了。

然而,祁染肯定不是一般人,對上邵俨的視線後,嘴角的弧度反而更大,笑得眼睛眯眯,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做得可好吃了。你看這個是素三鮮,這個是梅菜扣肉的,你看那個是純肉的……”

她吧啦吧啦将眼前的包子都介紹了一遍,然後繼續笑眯眯地看着邵俨。

邵俨的目光轉到石桌上的包子上,再緩慢地側眼看過來時,視線定格在祁染衣服上的一點油污上。

祁染托着腮,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啧啧!真是好看!

她心裏暗暗感嘆着,眼神在邵俨周身轉了幾圈,都恨不得直接把眼前這人揣進口袋裏帶走。

許是她的視線過于炙熱,邵俨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沒有留下一句話,擡腳就從她旁邊走了過去。

祁染也不阻攔,就笑嘻嘻地目送他離開。

“染姑娘,你別費力,主子是不可能吃的。”臨和落在後面,看了看還冒着熱氣的包子,眸中頗有些遺憾。

“嗯?我知道啊。”祁染挑眉看過來,随手拿了包子咬了一口,聲音帶了幾分含混,“他才認識我幾天,能吃才是有鬼了。”

“染姑娘,那你這是……”

臨和反倒被她給弄迷糊了,皺了眉欲言又止,一臉的疑惑。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吃啦。身居高位,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他,吃食自然是要在意的。但是吶……”祁染又咬了一口包子,頓了半刻,才又繼續道,“吃不吃是他的事情,但我就是想給他做呀~”

她挑眉笑着,不見半點剛才被拒絕的不虞,不緊不慢地将手中的包子吃完,将剩下的往臨和面前一推。

“對了,你們那個紅鸾吉日到底是怎麽過呀?我聽說就是送花就可以邀請過節啊。”

祁染用帕子擦着手,轉頭又想起紅鸾吉日的事情。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主子他……”

臨和皺巴着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和祁染解釋。

可是紅鸾吉日都是男女結姻緣的,哪有人送花給太監的……

“是送的花不對?你主子喜歡什麽花呀?”祁染站起身,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她皺眉思索了一會兒,認定問題可能出在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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