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某人還是挺心軟的嘛

“素冠荷鼎。”

邵俨的視線落在那個花盆上,眉頭微皺,嗓音透着些沙啞。

“對啊!怎麽樣,喜歡嗎?”祁染又暗搓搓地往前挪了幾步,在邵俨皺眉之前停下步子,眸子亮亮的,滿是歡喜地詢問。

邵俨側頭看她,面上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眸色幽深,更是看不出什麽。

祁染背着小手,站在他的不遠處,眨了眨眼,眼神無辜極了。

兩人就開始大眼瞪小眼,邵俨心中大概已經劃過了無數陰謀論,但祁染就是在認真地垂涎美色。

真的是超級好看!

微微眯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子,顏色淺淡的唇瓣,略顯削瘦的下颌線……啧啧!哪裏都很好看!全部都好看!

邵俨還在心裏推算,眼前這女子到底是誰派來的,是柳國的人想要借此滲透,還是丞相府另有所意,又或者是朝中其他的人。

因為處于沉思,他的眸色更為深沉。

祁染也不催促他,就靜靜地望着他,眼睛笑得眯了起來。

越看越覺得喜歡!

站在不遠處的臨平,時刻留意着祁染的動向,原本是擔心她對主子不利。可是在注意到她看向主子的眼神時,心裏也是暗暗吃驚。

邵俨很快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才終于真正對上祁染的眸子。他原本只是将視線掃過來,在撞上她目光的瞬間,動作都是一頓。

她的眼神很清澈,就是一種近乎純粹的欣賞。

那姑娘就站在那裏,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恍然間他都似乎要相信那份喜歡了。

“下去吧。”

邵俨突然錯開視線,垂下眼眸看向手邊的折子,語氣冷淡。只是他手邊的折子上還蓋着宣紙,他低頭看着的,也只是一片空白的宣紙。

“那你算是收下花了嗎?”

祁染歪頭仔細觀察了一遍他的神情,聲音中都透出小興奮來。

“去吃午膳吧。”

邵俨沒有擡頭,将筆拿在指尖,似乎在想些什麽,語氣冷淡。

“哦。好吧……”祁染癟癟嘴,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有些失落地扔下三個字,轉過頭拖着腿一步步挪出屋子。

她頭上的發髻都似乎耷拉了下來,頹得不行。

饒是臨平在旁邊看着,都有些心軟,覺着自家主子是不是傷人家小姑娘的心了。畢竟現在也不能确認對方是奸細,若真是對主子有心,其實是極為難得的。

邵俨始終沒有擡頭,只不過折子上的宣紙也沒有拿開,眼眸微垂,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然而,祁染別過身的瞬間,眼中的笑意便已經壓不住了。

自家這個看來也沒有那麽心如磐石呀~

不要以為她沒有看到折子上的白紙,分明也是在發呆!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點可愛!

當然必要的僞裝還是要繼續的,祁染裝作被傷透心的樣子,一步步挪了出去。

屋子裏安靜下來,邵俨将折子上的宣紙拿開,看着批閱了一半的折子,卻遲遲沒有下筆。

“主子,這花是要搬到外面嗎?”

臨平立在一旁,轉頭看了看那盆花,低聲開口詢問。

“搬出去吧。”邵俨的語氣仍是平緩冷淡的,只是視線落到那盆素冠荷鼎上時,動作稍稍頓了一下,低聲開口,“這花名貴,讓人小心照料。”

“是。”

臨平偷偷打量着主子的神色,總覺得主子後說的這句很不一般。

府裏的花都是有專人照料的,什麽樣的花名貴,花匠最是了解,并不用主子額外囑咐。但主子,就是多說了這樣一句。

邵俨面上冷冷淡淡的,說完這句便真就低頭看着折子去了,不時批注兩句,花的事再沒有提。

臨平将手中的東西放下,本準備自己将那盆花搬出去。主子一向喜靜,所以能少用幾個人就少用一些。

然而,他彎腰去抱花盆時,卻差點絆了一個趔趄。

花盆居然這般沉!他一直以為這盆挺輕的,因為那小姑娘搬的時候,根本看不出吃力的樣子。

臨平看着腳邊的花盆,愣了片刻,才喚了幾個小太監進來一起搬。

邵俨坐在桌前,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手邊的折子,似乎對外界的事情半點都不關心。

臨平安置好了花盆,轉過頭小廚房的人正好送過來的午膳。他将食盒拎進來,小聲提醒了主子兩遍。

邵俨卻只說先放着,就繼續忙着公務。

又過了快兩個時辰,菜都熱過好幾遍了,邵俨才終于将手裏的折子處理完,起身過來吃午膳。但也只是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臨平見主子吃得這般少,心裏也是着急,勸了幾句卻都沒有作用。

其實,弟弟說的也是對的。主子身邊若是能有一個貼心的人,總能多勸着一些,讓主子不要這般辛苦。

只是……這天底下,哪會有人真的喜歡一個太監啊?

“下去休息吧。”

邵俨站起身,手指将微皺的衣角扯平,緩步走到窗邊,看着院子裏的樹。

樹下那盆素冠荷鼎極為顯眼,好看得驚人。

那處原本也是擺了幾盆花草的,只是這盆名貴的蘭花放過去以後,其他的倒似乎都成了陪襯,讓人沒辦法忽略。

“讓她安分一些。”

邵俨的聲音有些低,聽不出語氣。

臨平行過禮,正從屋子裏退出去,突然又聽到主子的吩咐。他先是一愣,随後才明白那個“她”是指誰。他又思忖了半刻,試探地開口道:“主子,是囚禁到屋子裏,加強人手看管,還是……”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囚禁兩個字,邵俨突然想起那個小丫頭癟嘴委屈的樣子。

真……像個孩子一般。

邵俨的眼眸微垂,将樹下的素冠荷鼎排除到視線之外,聲音顯得有些冷淡:“她既喜歡花草,便讓她去種花。”

“是。”

臨平幹脆利落地應了,行過一禮,轉身出了屋子。他還在回憶着之前那姑娘的神情,努力推測這人對自家主子到底是如何?

“哥……”今日在外面服侍的臨和一看見他,就趕忙湊了過來,小聲地喊了一句,透着幾分心虛。

“說。”

臨平将思緒先放下,随意地扔出一個字來。

“那姑娘會不會真的是奸細啊?今日她出門,我也沒有攔住她。聽說搬了花回來,花盆裏會不會有毒啊……”

臨和越是不安就越是絮叨,掰着手指頭在旁邊念念叨叨。

臨平停下步子,轉頭看過來,神色更是嚴肅:“你覺得,那姑娘對主子是真心的嗎?”

“可能是真心的吧。她每天都在窗口看主子,我就覺得她不是壞人……吧。”臨和一對上哥哥的視線,聲音頓了一下,趕緊轉口。

他就是覺得那姑娘是真的喜歡主子,這才想要撮合一下的。

但是哥哥一直說奸細什麽的,弄得他也不确定了。

“嗯。去做事吧。”

臨平揣着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扔下一句話打發了弟弟,轉頭便進了祁染住的院子。

他邁步進院子時,祁染正坐在樹下的搖椅上晃悠,閉着眼睛昏昏欲睡,旁邊還放着一個小桌子,上面擺着茶點、水果。

臨平有意加重了腳步聲,最後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穩,低聲開口:“染姑娘。”

“嗯?”祁染睜開眼睛,也稍微帶了些困倦,随意地開口道,“怎麽了?”

“主子吩咐,姑娘既然喜歡花草,可以在這院子裏也種上些。”臨平垂手站着,視線落在自己的腳邊,态度恭謹。

“種花?”

祁染坐起來,抓抓睡得有些亂的頭發,重複着兩個字,還有些茫然。

“是。”

臨平始終沒有和她對視,低聲應着。

祁染打了一個哈欠,擰眉思索了半刻,反問道:“他讓我去種花,那是不是只要我種出花來,他就陪我過紅鸾吉日啊?”

“這事,奴才便不知道了。”

臨平雖是被問得一愣,但面上并不顯分毫,只垂着頭态度恭謹地将問題推脫開。

“行,我知道了。”

祁染也沒有為難臨平的意思,就打着哈欠躺回到搖椅上,朝着他擺了擺手,便算是道了別。

“奴才便告退了。”

臨平的禮卻是讓人挑不出錯來的,板正地行了禮,轉身出了院子。

院子裏一下安靜下來,只能聽到搖椅的知啦聲。

許是這法子管用了,一下午到晚上祁染都沒有出現在邵俨面前。邵俨如往常一樣處理着公務,像是也忘記了府裏還有這麽一位。

當然祁染的安分從來都是暫時,第二日清晨邵俨一出院子,就又看到欄杆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祁染坐在欄杆上,身上穿着一套暗色的衣袍,看着顏色倒是與邵俨身上的有幾分相似。許是剛做完什麽活計,她将袖子都撸了起來,露出一小段白淨光潔的小臂。今日束了一個似是男子的發冠,眉眼上挑笑起來時,透出幾分英氣。

“早上好呀~”

祁染一眼看到了邵俨,瞬間笑開了,朝着他用力揮了揮手。一撐欄杆,從上面跳了下來,幾步走到他面前:“你昨天讓我去種花,我今天早上就已經種好了。是不是超級乖?我這麽乖,你要不要和我去過紅鸾吉日呀?”

邵俨沒有回答,目光落在祁染裸露的小臂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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