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祁染……

邵俨沉默地坐着,眼眸低垂,顏色淺淡的唇緊抿着,臉色仍看着不好。

許久,他才将手中的藥盒放下,從一旁拿過本折子打開,拿起筆,将腦中繁雜的思緒壓回去。

他将折子上的字一個個看了,微微皺起眉思考對策。半刻才終于開始落筆,他一面思忖一面寫字。

門突然輕微地響了一下,處理完事情的臨平輕手輕腳地進來。

邵俨只一個晃神,再垂頭繼續寫字的時候,視線掃到宣紙上的字,整個人都僵住了。

在那行批注下,赫然多了兩個字。

“祁染”。

邵俨的眸中情緒湧動,下意識提了筆要用墨将那兩個字抹掉,可又突然想起在刑部用紅墨蓋了名字,便是定了死罪。

他的動作停住,頓了半刻頹然地放下筆。

“下去吧。”

邵俨沒有擡頭,嗓音沙啞得厲害,透着不能掩飾的疲憊。

“是。”

臨平站得遠,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但是聽到他的吩咐,還是行禮退下了。

“知啦”一聲,門被關上。

邵俨的眼眸低垂,就定定地看着宣紙上那兩個字。許久,他取了筆,将其他的字都蓋掉。未等墨幹,便直接将那張紙折了,放到一邊的盒子下面壓住。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向後靠住椅背,擡手用胳膊擋在眼前,将眸中的所有的情緒都遮蓋起來。

自己還真是可笑啊……

書房突然安靜下來,一片死寂讓人害怕。

而在另外一邊,祁染正蹲在鋪子裏等着裁縫給自己改好披風。她等得百無聊賴,便溜達地上了街,看看沒有什麽好吃的。

“主子。”

祁染剛轉到一個人少的轉角,突然有黑衣人閃身出現,低聲喊了一句。

“嗯?”祁染叼着糖葫蘆,正準備去買巷角的糖炒栗子。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皺皺眉随意應了一個字。

黑衣人幾步過來,在離她半步遠的地方停下,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祁染的神色慢慢冷淡下來,将嘴裏的糖葫蘆嚼了,扯了扯嘴角,語氣帶了幾分戲谑:“大哥既然想要戶部的那個位置,給他便是了。他是太子,有什麽好和他争的……”

黑衣人垂頭站在,态度恭謹地等着祁染最後的吩咐。

“行了,讓七號撤下來,把那個位置讓給大哥的人。七號不是想要行商嘛,給他些銀錢,放他自由去吧。”

祁染打了一個哈欠,語氣顯得有些随意。

“主子,七號知道的太多了。”

黑衣人沒有着急領命,而是低聲地提醒了一句。

“知道便知道吧,想來他也應該明白洩密的下場。七號是個聰明人,在我身邊一場,沒必要趕盡殺絕。讓他改頭換面去別的國待着吧。”祁染說到這裏,就已經再懶得往下提,擺擺手示意他撤下。

黑衣人行了禮,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處。

祁染看着那邊熙熙攘攘的人流,又低頭咬了一口糖葫蘆,扯着嘴角笑了笑。

皇位、勢力、如臨大敵、母後、親人……

大哥這是何必啊。

她打了一個哈欠,将那邊的破事扔開,把最後一個山楂咬進嘴裏,随手扔掉空蕩蕩的竹簽,邁步走向着糖炒栗子的攤子。

嗯……這栗子聞着就超級好吃!

一會兒給自家小祖宗也帶一份,也不知道他愛不愛吃。

祁染在街上吃吃喝喝了一圈,等“酒”足飯飽之後,才溜達着去鋪子裏取改好的披風。這裏是纣國的都城,裁縫的手藝自然是不錯的,再加上祁染舍得花錢,改出來的效果自然極讓人滿意的。

她站在銅鏡前仔細比對了一番,感覺和小祖宗穿出來的感覺不太一樣。她皺皺眉努力回憶,結果這一皺眉倒是多了幾分相似。

祁染瞬間笑開了,滿意點點頭,給掌櫃的交了錢,轉頭便回府去了。

她剛進屋不久,便有人去與臨平回禀跟蹤的結果。從去了一趟裁縫鋪,在街上吃喝玩樂,以及巷子裏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他們說什麽了?”

臨平的神色凝重,眉頭皺得更緊。

“黑衣人的武功極高,不敢靠近。”負責跟蹤的人垂着頭,低聲回了。

臨平又連着問了一句,見沒有什麽結果,才放他離開。臨平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斟酌了詞句,便去了書房。

祁染自然是不知道這邊的情況,晚上早早便睡覺了,就等着明天的紅鸾吉日。

許也是太興奮了,第二日天還沒有亮就醒了。

她卷着被子在床上轉了半圈,也覺得是睡不着了,便早早起身梳洗打扮。衣裙是很早便選好的,發髻也難得梳了一個比較精致複雜的,最後穿上繡鞋,系上已經改好的披風。

祁染蹦跶着去了走廊等着小祖宗出門,腳步輕快,都要哼出歌來。

結果,她剛轉過走廊,突然發現自己經常坐的石凳上有一個人影。

祁染吃了一驚,快步過去。在看到對方的相貌時,她更是詫異,哽了半天,小聲開口道:“你……你怎麽在這裏坐着啊。”

邵俨穿着和往常一樣的衣服,坐在石椅上,腰背挺得筆直,五官的輪廓像是被精心雕刻出來的,美好得讓人心驚。他的眼眸低垂,似乎陷入了沉思。

“怎麽啦,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祁染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格外不好,聲音便放得更軟,小心地蹭過去,在他的對面坐下,小心地開口試探了一句。

這會兒天還沒有大亮,光線有些昏暗。

祁染坐到他對面,才發現邵俨的發梢都被露水沾濕,面色蒼白如紙。

“不是!你怎麽不多穿點啊!”祁染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下意識伸手想要探一下他的手,看是不是冰得厲害。但是又想起邵俨的毛病,生生止住動作。

她又是着急,又是生氣,在原處氣得轉了兩圈,趕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開,動作慌亂給邵俨披上。

“這披風我沒怎麽穿,還是幹淨的。你先忍耐一下。”祁染手忙腳亂給他系披風,低聲安撫着他,還要小心着不要觸碰到邵俨,就怕小祖宗生氣。

下一刻,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祁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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