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看什麽看!這可是為你流的血!

這一處倒沒有祁染想象中那般偏僻,遠遠地是能看見都城的燈火。

邵俨站在山坡邊,披風被吹得亂飛,發絲也有些亂了,但是他的脊背始終筆直,不肯有半分彎曲。

祁染擡頭看着他,心裏像是被軟軟地撞了一下,湧起一陣酸澀來。

青年的身形削瘦,映襯着遠處城中的燈火輝煌,他幾乎是要淹沒在黑暗中。

“邵俨……”

祁染忍不住軟聲喊了他的名字,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站到他旁邊。

邵俨大概是聽到了聲音,緩慢轉過身,眸中暈染着祁染看不懂的情緒。

兩人的視線交接,祁染已經站到了離他半步遠的地方,伸手便想要扯住他的衣袖。

“主子,可以寫字了。”

臨平卻在這時突然湊過來,插了一句話。

祁染的動作一頓,轉頭看看已經擺好的天燈,還是先收回了手。她的視線從臨平的身上劃過,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記上一筆。

扣月例!至少扣一半!

讓他去啃兩天饅頭,連鹹菜都吃不起!

她默默地記着小賬,面上卻是不顯,幾步走到邵俨旁邊,歪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來。

祁染站到另外一邊,從旁邊拿過筆,思忖了一下在天燈的一個面落下一排字“祝你早日與我喜結連理”。

她剛寫完最後一個字,便忍不住掩唇笑了。将筆放回地上的托盤上,見邵俨好像還在寫字,她探頭探腦地便想偷瞧小祖宗寫了些什麽。

邵俨寫字時極為板正,連帶着神情都是嚴肅的。

祁染也沒敢多看,見從那個角度什麽都看不見,又擔心被邵俨發現自己的動作,便也不再強求。

雖然她真的很想知道!

因為按照纣國紅鸾吉日的傳統,男女在天燈上寫的話,是寫給對方的。但是另外一個傳統是寫下的話只能是秘密,不能被第二個人看見,包括對方。

臨平和幾個侍從都退到十步以外了,雖然還在時刻警戒,不過到底是離得更遠一些。

等着都寫完了,将兩側的布放下來把字擋好,就可以點上火,放燈了。

祁染将點火的香拿到手裏,思索了一下,拿着香很靠前的位置,而後偏過頭示意邵俨也來拿香。

邵俨的手握到香上,卻沒有如祁染所想的那樣相隔很遠,反倒是與她相挨着,指尖都碰到了她的手。

更重要的是,兩人現在的動作更像是邵俨把她半攬在懷裏。

祁染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得暈暈乎乎,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

“歡喜嗎?”

邵俨突然開口,嗓音低啞,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因着兩人離得近,他說話時的熱氣吹拂在祁染的耳根,帶着一陣酥麻。祁染下意識縮縮脖子,睫毛顫了顫,耳朵便有些紅,竟難得的害羞了。

這……

小祖宗突然這麽主動,她還真是有點……咳咳!

祁染這邊正高興着,突然聽到一聲奇異的鳥鳴,随後便是一些細碎的聲音。

“卧槽!”

祁染瞬間警覺起來,忍不住開口罵了一句。

邵俨是有聽見鳥鳴的,剛皺了眉,便聽到祁染爆了粗口。他的眉頭皺得更緊,還沒有來及反應,突然被人抱住。

他的背脊僵直,下意識伸手想要推開祁染。

“乖啦!”

祁染卻收緊了手,似是安撫的兩個字卻明顯帶了笑意。她圈着邵俨的腰,運起輕功掠了出去。

她将邵俨送到他的護衛旁邊,把他抱到一塊石頭上安置好。

“你……”

邵俨擰緊了眉,剛說一個字,聲音卻哽住了。

“乖乖等我,很快的!”

祁染蹲下身,趁着這個機會伸手在邵俨的頭上揉了一把,細軟的發絲手感極好。她笑得彎了眼睛,方才心中的郁結倒是去了不少。

她的話音未落,身後便已經短兵相接。

“主子小心!”

臨平驟然拔高的聲音,有些尖銳刺耳。

其實不用他喊,祁染早就發現了撲過來的殺手,上去就是一腳直接踹開。

“呵,你們挺會挑時候啊。”祁染看向周圍氣勢洶洶的黑衣殺手,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擡手抽出腰間的鞭子打了一計響鞭。

她總覺得匕首在纏鬥中容易吃虧,所以下午看見這個可以做腰帶,又能抽人的匕首,果斷買了下來。

殺手的目标是邵俨,自然是前仆後繼地往這邊沖。

“滾開!”

祁染一鞭子抽在沖上前的殺手身上,不耐煩地罵了一句。

鞭子是帶着倒刺的,只一下便有血肉飛濺出來。

周圍的人許是都沒有想到這姑娘這麽剽悍,一時都呆住了。邵俨轉頭看着她,眼中的情緒卻化得更濃了。

祁染對上他的視線,又突然想起小祖宗愛幹淨的事情,再看看濺在他腳邊的血,一拍腦門,在周圍用拳腳清理了一圈,略身便加入了不遠處的戰局。

她一手鞭子使得極妙,再加上有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鬼”影從旁協助,幾乎是大殺四方。

兩邊力量着實懸殊,邵俨的人甚至都撤回他身邊保護了。

“嗖!”

一聲短暫的哨響,所剩不多的殺手快速撤離。

那道“鬼”影也在這時候撤離了,原地便只剩下了祁染一個人。

“跑得倒是挺快。”

祁染擡手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血,扯着嘴角笑了,随口嘲諷了一句。她将手中的鞭子扔了,找了一圈,把之前丢掉的披風撿起來重新穿上。

她轉頭看向邵俨,見他正看着自己,便朝着他笑着揮揮手。

祁染一路溜達過去,那些護衛倒也不攔她,不知道是明白她是自己人,還是怕了她那一手鞭法。

在離着邵俨三步遠的地方,祁染的腳步頓了一下,想起自己一身血污的事情。她用手背蹭蹭額角,翻出帕子将臉上的血都擦幹淨了,擦手的時候覺着有些疼,才發現右手手掌的側面便劃了一大道口子。

血一時止不住,自然是擦不幹淨的。

祁染将帕子扔了,右手背到身後,蹲到邵俨旁邊,笑眯眯地來賣好:“我是不是很厲害呀?”

邵俨的目光一直在她臉上,連半刻都沒有移開,定定地望着她,眸中像是凝成了一片深泉。

“怎麽?還拿我當奸細呢?”

祁染揚眉笑着,語氣輕快地開口調笑了一句。

邵俨沒說話,仍是望着她。

祁染看看他一身幹淨板正的模樣,眼睛一轉便起了壞心思,舉起右手掐了一把邵俨的臉,故意把傷口的血擦到他的臉上。見邵俨睜大了眼睛,眉頭緊皺,她還理直氣壯地扔出一句:“看什麽看,這可是為你留的血。”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眼睛就已經笑得眯了起來。

旁邊的臨平看着都吓了一跳,下意識想要上前阻攔。

但是邵俨卻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大反應,似是沒有察覺一樣,仍是沉默地看着祁染。

溫熱的血被抹在臉上,竟覺得很燙。

燙得心尖都在發顫。

兩人四目相對,祁染剛嘚瑟了一會兒,最後癟癟嘴還是慫了,又摸出一塊幹淨的帕子,放柔了聲音來哄他:“好啦好啦,給你擦幹淨就是了。”

她偏過頭,撚着帕子一角,動作輕緩給他擦臉上的血。

“請大夫!”

邵俨突然抓住她的右手手腕,止住她的動作,朝着臨平喊了一句。

“是。”

臨平應了一句,趕忙領命抛開。

祁染卻茫然地轉了轉被抓住的手腕,歪頭看看邵俨的神情,小聲開口道:“生氣啦?別生氣嘛~我知道錯了,下次肯定不這樣了……”

她軟聲軟氣地求饒,邵俨的神色卻始終冷峻,沒有半天緩和的意思,緊緊地盯着她手上的傷口,眉頭皺得很死。

“诶呀,你不要為難臨平了。你說着荒郊野嶺的,上哪找大夫……去。”祁染說着話,便要直起脖子四處看了看,結果一轉頭便看到了臨平帶着一個人過來,聲音便哽在嗓子裏上不了下不去。

這麽快?!

她吃驚的功夫,大夫就已經到跟前了。大夫朝着邵俨行了一禮,随後打開醫箱便要開始忙活。

祁染看看袖子還在傷口旁邊礙事,便準備先将手抽回來,将袖子整理一下。

邵俨卻沒有放手地意思,将她的手腕拉緊,另一只手開始給她挽袖子。他的眼眸低垂,情緒都被收斂到眼底,手下的動作不緊不慢。明明是伺候人的差事,他做出來卻透出幾分金貴。

祁染用空餘的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在做夢。感覺到疼以後,她又歪頭看看邵俨冷峻的神情,差點傻笑出聲。

簡直是受!寵!若!驚!

要是早說手上傷一道口子就能有這個待遇,她剛才可以直接大腿脫臼!

嘿嘿嘿!那是不是就能……

“蠢。”

邵俨沒有回頭,突然開口扔出一個字。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的風太大,月光皎潔,他喑啞的嗓音竟似乎透出溫柔來。

祁染也覺得是自己出了幻覺,扒着頭去看他這時的神情。

邵俨卻先一步摁住她的胳膊,臉轉向另外一邊,被風吹亂的碎發掩住側臉,根本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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