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照顧病中

邵俨面色仍舊蒼白,眉頭緊鎖,緊緊地盯着她,冷峻的氣勢頗有些吓人。

若是臨平臨和在這裏,便是再擔心,也不會違背主子的意願。

但是今日在這裏的是祁染,邵俨的冷臉可吓不退她。

“我問了臨和,他說這個藥是要飯前喝的。不過,你想要先喝粥也可以。”祁染側頭看着他,聲音比平日軟了很多,輕聲哄着。

邵俨的手壓在腹部,疼痛還在洶湧,唇瓣蒼白得看不出顏色。他提了力氣,伸手想要把藥碗接過來。

但是祁染不肯松手,轉而托着碗底,讓邵俨更省力一些。

邵俨怔了一會兒,還是借了祁染的力,低下頭幾口把藥喝了。他一動,頭發便垂落到來臉側,帶起一陣癢。

他皺了眉,着實是不适應,伸手想将頭發重新束好。

邵俨剛要擡手,祁染突然伸手摁住他的胳膊,下一刻有小勺子遞到了嘴邊。

“一會兒就要睡覺了,頭發就不用弄了。”祁染抿唇笑着,嗓音輕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說着話,又将手中的空着的小碗拿給他看,“是蜜餞哦,壓一下藥味。”

“嗯。”

邵俨垂了眼眸,似是不在意地應了一聲。

蜜餞入口,甜味瞬間在舌尖擴散開來,将酸苦的藥味盡數趕走。不知道是不是藥起了作用,像是突然就沒有那麽疼了。

“真乖!”

祁染笑眯眯地摸了一把邵俨的頭發,語氣輕快地感慨了一句。

邵俨的身體一僵,眉頭便又皺了起來,神情冷峻地盯着祁染。

祁染轉頭換了那碗粥過來,見他又是嚴肅模樣,卻也只是笑,然後又哄着他喝粥。

邵俨見她這樣的反應,也不好再計較什麽。只是今日本就沒有胃口,所以喝了幾口便不肯喝了。

祁染沒有強求,把碗筷收拾了,将小桌子搬走。再溜達回床邊時,順手揉了邵俨的發頂,給他塞進被子裏,仔細地掖好被角。

她見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低頭拽了下身上的裙子,坐到床邊的腳踏上,用手托着腦袋,盯着邵俨睡覺。

“你回去休息吧……”

邵俨偏過身,只給她留了一個背影,聲音低啞又似乎有些悶悶的。

“是不是旁邊有人睡不着?”祁染思忖了一下,說着話站起身來,卻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伸手将床邊的帷幕放下。

她隔着重重疊疊的帷幕,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影,輕呼一口氣,焦躁了一上午的心才算是平靜了下來。

祁染搬了一把椅子,找了屋子的一個角落坐下,視線落在床上,半點都沒有移開。

邵俨沒有轉身,就覺得眼前驟然暗了下去,胃還是有些疼,卻已經沒有那麽猛烈了。

他很少白天來床上躺着的時候……

便是再難受,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屋中一陣細碎的聲響,他聽到祁染做到了很遠的地方。

邵俨僵了半刻,還是撐着翻了一個身,睜開眼睛看向祁染坐着的方向。

床邊的簾子是極少使用的,倒是今日才發現原來是這般的厚實,從裏面看出去,只能望見一個影子。

小丫頭平日裏總是歡脫,蹦蹦跶跶還有幾分稚氣未脫,總是像個孩子一般。今日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強硬的時候。

那般焦急的關心,倒正像是喜歡了。

心悅一個太監嗎……

邵俨閉上眼睛,将眸中全部的複雜掩蓋起來。

屋中更安靜了幾分,只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祁染縮在寬大的椅子上,抱着膝蓋,一動不動仔細聽着。

良久,她才聽到邵俨氣息的變化。

她知道邵俨這是睡着了,終于松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隐隐也覺得有些困倦了。

但現在肯定不是睡覺的時候。

祁染又坐了一會兒,聽着他是睡實了,才蹑手蹑腳地出了屋子,轉頭去找了臨和了解情況,又去小廚房給邵俨熬粥。

邵俨這一覺只睡了半個時辰,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茫然。

“睡醒了呀!”

他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女孩的聲音清脆,帶着幾分笑意。恍然間,他總覺得還沒有從夢裏醒過來,陷在一場柔軟的夢境裏,甚至無處掙紮。

随後,簾子便被掀開一個小角,祁染扒開簾子,往裏探頭看。

睡過一覺,邵俨的臉色好了很多,唇瓣的顏色雖是淺淡,卻已經沒有剛才那般吓人了。他的頭發散落開,給那張總是冷峻的臉增添了幾分柔軟。

聽到響動,他緩慢地擡眼看過來,帶着些剛醒的迷茫,竟似乎有種人畜無害的意味。

祁染差點噗嗤一下笑出聲,掩住唇邊,眼睛還是笑得彎了起來。

小祖宗生了病,居然這樣可愛!

“感覺怎麽樣?”祁染趁着他還沒有徹底清醒,探身又揉了一把邵俨的頭發。感受着指尖細軟的發絲,眼中的笑意就更濃了幾分。

“尚可。”

邵俨快速清醒過來,撐着坐起身,扔出冷淡的兩個字。他偏過頭,掩在發間的耳根驟然有些燥熱。

少女夾帶着笑意,突然靠近時身上是帶着清香的。雖不濃烈,卻熏得人有些暈。

祁染做賊心虛地揉了揉鼻子,轉身将床邊的簾子重新挂回去。

邵俨扯了一件外衣披上,側頭看向祁染時,神色似乎比平時還要嚴肅冷峻。

祁染看看他的動作間沒有勉強,便知道這會兒應該是不疼了,彎唇一笑,心中的大石頭才算是終于落了地。她在床邊蹲下,仰頭看着邵俨,笑着開口道:“小廚房給你熱了粥,你先換衣服吧。”

“嗯。”

邵俨的視線收在自己的手邊,也沒有轉頭看她,嗓音還透着幾分啞。

祁染站起身,正要轉身出屋子,餘光卻正好掃到地上那件被撕壞的外袍。她眨眨眼不由心虛,掩耳盜鈴地挪過去,快速将衣服撈進懷裏團好,然後幾步就出了屋子。

她跑出了屋子,卻沒有發現邵俨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愈發複雜。

等祁染從廚房回來的時候,邵俨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似乎還是剛沐浴過,束起的頭發還是半濕的。

他坐在桌前正批閱着折子,臨和垂手站在一旁服侍着。

祁染知道他桌上那些都是機密,就沒有随意靠近,而是像往常一樣,坐到了側屋的椅子上,遠遠地盯着他。

邵俨聽到門開的聲響,動作便是一頓,只不過沒有擡頭。他原本想寫完手下這本折子,但是祁染一個勁兒地死盯,弄得他有些不自在,又寫了兩個字,還是擡頭看了過去。

“快過來吃飯呀!”

一對上視線,祁染立即笑開了,笑得眼睛彎彎朝邵俨招手。

邵俨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放下筆站起身走了過來。

祁染知道他這會兒肯定是胃口不好,所以仔細煮了粥,弄了兩道小菜。

雖然邵俨最後也只吃了半碗,但祁染還是非常滿意的。她今日找臨和聊了一下小祖宗吃飯的問題,大概摸清了他的食量。

知道小祖宗一頓能喝半碗粥,就已經算是很多了!

祁染一面感慨了怪不得小祖宗這邊,另一面也明白了他總是胃疼的原因。

吃過飯,祁染看着臨和将碗筷收走,自己則是乖巧坐姿,碰了一杯茶在那不緊不慢地喝。

“回去休息吧。”

邵俨的視線從祁染包紮過的右手上劃過,語氣放得冷淡。

小丫頭的右手上的紗布蹭得有一些髒,好像已經拆了幾層,隐隐能看到有透出血的顏色。

“咳咳……我一會兒就去換。”

祁染正捧着茶杯,發現邵俨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紗布,趕緊把右手收了回去,假咳兩聲有點尴尬。

她之前在廚房熬粥的時候,不小心就給蹭髒了,其實已經把最髒的那兩層給拆下去了。

但是吧……按照小祖宗一天能換八套衣服的喜歡,這種程度的髒,肯定是不能忍了。

“自己去找大夫換藥。”邵俨抿了抿唇,目光在她的手上定了半刻,又僵硬地轉開。他開口剛說了這麽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站起身往書桌那邊走。

“行,我一會兒就去。”

祁染想要探頭看看邵俨說話時的神情,因為語氣總是騙人的,永遠都是平緩冷淡,根本什麽都聽不出來。

有時,反而是一些細微的神情能洩露一些真相。

“現在就去吧,下午不必過來。”邵俨拿了一本折子,垂了眼眸看着,聲音中聽不出一點溫情。

“行啊,我現在去處理也可以。可是我下午還要過來的,你的那個藥應該一天喝兩次的。臨和說,你每次都是胃疼了才喝。所以,我要盯着你喝藥的。”

祁染掰着手指頭,小聲念叨着。

邵俨的動作一僵,頓了半刻,一直控制着沒有擡頭看她,嗓音更為低啞:“不必,回吧。”

“可是……”

祁染聽出他話裏沒有絲毫商量的意思,也不由皺了眉,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還想再說點什麽。

“回吧。”

邵俨放下手裏的折子,緩慢地擡眼看過來,一字一頓地開口。他看得出祁染眉眼間隐隐的疲憊,只是有什麽東西像是哽在嗓子裏,說不出一句溫情的話。他抿緊了唇瓣,情緒全被壓在眼底。

“邵俨!”

祁染繞是脾氣再好,也被邵俨顯露的冷淡氣得幾乎炸毛,深吸一口氣,大聲喊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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