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鬓蝶
紀王赤誠無私,對未來的妻子充滿了呵護和尊敬,哪怕這個妻只是逢場作戲。
這讓徐南風覺得自己是被珍視的。
心裏有些暖,又有些茫然。因家中關系複雜,徐南風早已習慣了孤獨,劉懷的溫柔和關切就像是一只侵犯了她領地的獸類,這讓她無所适從。
“南風在想什麽?”紀王低沉又溫柔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思緒。
她擡起頭,将被風吹亂的一縷鬓發撥至耳後,若有所思道:“少玠和傳聞中的很不一樣。”
“哦?”紀王笑了,饒有興趣道,“傳聞中的我又是何樣?”
懦弱,無能,毫無主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徐南風不忍将這些殘酷的辭藻說出來,只好婉言道:“總之,貶損大過褒揚。”
紀王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仍舊好脾氣地笑着,說:“你知道麽,人的耳目都是具有欺騙性的。自我雙目失明,反而能屏蔽迷惑,看清許多事情的真相。”
“少玠心胸豁達,令人欽佩。”不知不覺中,徐南風的心防消失了,漸漸的竟能以平輩的身份與紀王交談。她淡淡道,“左丘明眼盲而寫《左傳》,要離斷臂而殺慶忌,孫膑受刑而敗魏軍,是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算是變相地安慰他了。
紀王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生動而真誠,道:“我只知南風武藝卓越,卻不知也博覽群書,引經據典,信手拈來。”
“哪裏,不過是會耍幾個花架子,認得些字罷了。”徐南風鮮少被人誇贊過,登時臉頰發熱,紅到了耳朵根。
她下意識将手背覆在臉頰上降溫,心中暗自慶幸:還好紀王看不見她這般窘态。
梨白杏紅,綠濃春深,天地被夕陽染成了絢麗的胭脂色。兩人并肩而立,間或低語,不覺時光飛逝。
片刻,紀王輕聲問:“太陽下山了麽?”
徐南風擡首望去,一輪紅日已完全浸下山頭,唯有幾片金紅的晚霞還戀戀不舍地停留在天際,像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盤旋在這一片水草豐茂的濃綠之上。
這般美景,紀王自然無法看到,徐南風便将自己所見之景一一道來。
“不錯,夕陽西沉,只剩幾縷餘晖灑在山頭。現在起風了,蒹葭如綠浪湧動,你細細聽來。”
紀王依言側耳,好像真的透過徐南風的眼睛看到了美景如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徐南風問:“聽見風拂動草葉的聲音了麽?”
紀王道:“聽見了,還有水波晃動的聲音。”
徐南風朝水沼地望去,噗嗤笑道:“有幾只野鴨在戲水。”
徐南風許久未曾這般開懷地笑過了,連紀王都感到了驚奇,微微側過臉來望着她看。
他明明蒙着眼,徐南風卻總能感覺到炙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一陣風吹來,紀王颀長的緞帶随風飄舞,調皮地撩過她的臉頰,像是羽毛輕蹭,有些微癢。
大概是夕陽太過美麗,連心情都染上了醉人的胭脂色。
“還有呢?”紀王面向着她,輕聲問。
……還有?
徐南風擡頭觀望了一番,說:“天空很漂亮,東邊是幹淨的钴藍色,西邊是濃麗的胭脂色……啊,山前有幾點白鷺低飛,朝着溪邊去了。”
紀王依舊笑着,“還有呢?”
“水沼地中的草很深,波光沖洗着圓潤的卵石,我想,到了入秋再來此地,漫天飛舞的白色蘆花一定也很美。”
紀王盯着她:“還有呢?”
“……”徐南風左右看了看,真不知道還有景物什麽可以說的了。她本就是個話少的人,不知道怎麽編織甜言蜜語來哄人開心,半晌,只好誠實道:“你靴子上有只小青蛙。”
紀王一怔,随即低笑出聲。
徐南風:“它從你靴子上跳進了草叢中。”
紀王以手抵着鼻尖,笑得越發燦爛。
徐南風不知道他在笑什麽,茫然片刻,紀王卻是搖了搖頭,面朝她溫聲道:“天冷了,送你回城罷。”
快到晚膳的時辰了,的确不早,徐南風便沒再推辭,轉身朝路邊停留的馬車走去。
走了兩步,忽然想起紀王眼睛看不見,這裏草地陡坡有些凹凸不平,徐南風怕紀王跌跤,複又走回去,想給他引路。孰料,這一回頭,她便看到了此生最為驚豔的畫面。
紀王鬓邊的緞帶上,停了一只秀美的彩蝶。
蝶翅輕輕合動,纖白輕薄的緞帶随風翻飛,霎時間,徐南風生出一種錯覺,仿佛面前這個溫和挺拔的俊美公子會化蝶飛去。
紀王一手負在身後,貴氣的紫袍鼓動,盡管鬓邊停着彩蝶,卻無一絲一毫的陰柔之感,如朗風霁月,卓然而立。蝶的柔美與他的陽剛相得益彰,構成一幅奇特又和諧的畫面。
見徐南風久久沒有動靜,他微微側首,捕捉着空氣中細微的聲音,問道:“南風,你在麽?”
彩蝶驚擾,翩然離去。
徐南風回神,幹咳一聲道:“在的。”說着,她向前一步,猶疑着抓住一片紫色的袖袍,“我牽着你,你跟着我上坡,走慢些。”
紀王輕輕颌首,将那句‘讓姚江來引路’咽回了腹中,從善如流地讓徐南風抓住自己的衣袖。兩人前後相隔不到一尺的距離,他可以聞到南風發間的香味,有着極淡極淡的桂子香,跟她這個人一般清新雅麗。
徐南風生怕紀王會跌跤,故而将他的袖邊攥得極緊,上等的衣料都起了皺。紀王慢斯條理的跟着,步伐穩健,別說是跌跤了,連半點踉跄都沒有,徐南風松了一口氣,又有些疑惑:若不是他眼上緞帶的存在,她幾乎要以為紀王是個眼神清明的正常人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馬車旁,徐南風回首道:“風冷,殿下請去馬車裏頭歇着……”
話還未說完,她便警覺地閉上了嘴,扭頭盯着路旁幽暗的小樹林。
此時無風,林中卻有樹葉摩挲的輕微聲響,如果不是有野獸路過,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有人埋伏。
大腦反應過來的同時,身體已做出了反應。她挺身護在紀王身前的同時,已經拔下了髻上鋒利的銀簪,一頭烏黑的長發如同晚霞揚起,散落在腰間,又柔柔地拂過紀王的手背。
披散的發絲更襯得她面容瑩白,眼神清冷,有着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鋒利之感。
夕陽的餘晖完全收攏,幽暗的灌木叢窸窣抖動片刻,随即鑽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徐南風目光一冷,拔簪就要刺去,那人卻吓得連連後退數步,舉起手苦笑道:“徐姑娘,是我,姚江。”
簪子還差不到半尺就要刺上去了,徐南風堪堪停住了手,略微驚愕道:“姚管家,你躲在樹林中做什麽?”
姚管家擦着冷汗笑笑,還未說話,身後的紀王先一步開口道:“我之前吩咐他進城去買些糕點,想必是剛回來。”
從城中回來,如何會經過樹林?
徐南風雖心有疑惑,但既然紀王開了口,她也不再多說什麽,擡手用簪子重新绾好松散的發髻,朝姚江抿唇一笑:“失禮了。”
徐南風練了幾年基本功,但還從未真刀真槍地幹過,虛驚一場,上馬車的時候,手還有些微微的顫抖。
沒想到姚江還真的拿出了一大盒點心,紅漆木盒,上頭印着福壽樓的招牌标識。
姚江将福壽樓的糕點盒子呈到徐南風面前,道:“姑娘,這是王爺特地吩咐在下去買的,給您嘗嘗鮮。”
紀王處處禮數周全,送了茶葉看美景,看完美景還有美食,徐南風兩手空空,越發不好意思了,将糕點盒抱在懷中,小聲道:“王爺……少玠費心了。”
“姑娘,您将來與王爺就是一家人了,何須這般客氣。”姚江在馬車外頭插了句嘴,随即揚鞭啓程,踏着一地金紅色趕往城中。
“我估摸你睡醒後會有些餓,便讓姚江去了趟福壽樓。”馬車微微晃動,紀王卻坐得筆直如松,微笑道,“打開嘗嘗,看合不合心意。”
徐南風依言将盒子打開,頓時一股濃郁的馨香撲面而來,溢滿了整個車廂。
“這麽多。”徐南風目瞪口呆地望着盒中五顏六色的精致糕點,打開一層又有一層,一共十八種,每一種都口味不一。
紀王道:“此物名為‘滿堂春’,用十八種鮮花醬和牛乳混合制成,只有每年的春季才能嘗到。”
徐南風定睛一看,果然每一塊糕點都雕刻成不同鮮花的模樣,小小的一顆,一嘴一個,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滿堂春’的名號,她只在徐宛茹母女的嘴中聽到過,沒想到今日不僅能見到,還能當做果腹的零嘴吃着玩。
皇族子弟,果然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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