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蒹葭
徐南風訝異:“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紀王微微一笑,蒙着白緞的臉轉向南風,道:“暮春将逝,城郊朗山下有處美景,想帶你去瞧瞧,便自作主張來尋你了。”
這話不像是對一個各取所需的聯姻對象說的,徐南風一時有些無言,有些摸不着紀王的心思了。
見她沉默,紀王便問:“可是我唐突冒犯了?”
“不,我只是有些訝然。”說完,徐南風又補上一句,“我很期待。”
紀王這才展顏,溫聲笑道:“以往得閑的時候,我都愛去朗山下走走,可惜今年雙目失明,大好春光不能親眼所見,想着借別人的眼睛去看看也好。我沒有其他的朋友,思來想去,只好冒昧來找姑娘了。”
原來如此。徐南風道:“不礙事的,正巧我也想出去散散心。”就當是還他上次茶葉的恩情了。
方才心情不佳,徐南風的聲音有些沙啞,紀王顯然也注意到了,試探問道:“姑娘可有心事?”
徐南風怔然。
她以為自己将情緒隐藏得很好,不料卻沒有瞞過紀王。話說,劉懷真的是人們口中那個懦弱無能的‘玠四郎’麽?可他分明如此聰明敏感,連一點情緒的小波動都能感覺出來。
徐南風滿心疑惑,搖首否決道:“沒有,只是昨晚略微失眠,但願不會擾到殿下雅興。”
“是我不好,沒顧及到你的疲憊,還硬拉你出門。”紀王有些擔憂的樣子,手在自己身側摸了摸,摸出一個繡孔雀的抱枕來,遞給對面的徐南風道,“徐姑娘先睡會,到了我再叫醒你。”
徐南風伸手接過枕頭抱在懷中,歪頭倚在車壁上,靜靜地觀望着紀王。她心想:紀王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他人不錯,可為何大家都不太待見他?
毒瞎他眼睛的是誰,太子嗎?
車內很安靜,紀王以為徐南風累極而眠,便掀開車簾,壓低聲音道:“姚江,将車趕慢些,徐姑娘睡着了。”
馬車如搖籃般晃動,又或許紀王身邊的有種令人着迷的安定氣氛,不知不覺,徐南風竟真的陷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醒來時已是日落時分。橙黃的夕陽從車窗縫中灑入,像是織就了一簾輕薄的金粉,徐南風揉着眼睛起身,身上有一件輕柔的紫衫緩緩滑落。
那原本是穿在紀王身上的紫袍,還帶着清淡好聞的木香。
徐南風頓時睡意全無,倏地坐直了身子,馬車內空蕩蕩的,紀王已經不見了身影。
她将那件華貴的紫衫抱在懷中,掀開車簾,躍下馬車。
濃麗的夕陽鋪天蓋地地灑來,披了她滿身。微風拂過,水聲潺潺,浮光躍金,綠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湧起,泛起細微的沙沙聲,空氣中滿是春日醉人的草木香。
巍峨的朗山下,有溪水積攢而成的水窪,養育着一片一望無際的蒹葭草。而此時,劉懷便穿着一襲如雪的錦緞中衣,負手站在那一片碧綠如毯的萋萋綠草中,仰首朝着夕陽沒落的方向,成了一道鑲了金邊的剪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不知為何,徐南風不自覺地想起了《詩經》中的這一句,盡管用在一個大男人身上有些奇怪。
紀王說這裏的風景很美,在徐南風眼中,不管是風景還是人,都美得驚心動魄。
她沿着小道,撥開及深茂的春草幽花,像是被吸引似的,一步一步朝紀王走去。
紀王聽到了聲響,側首回身,朝着徐南風走來的方向燦然一笑,道:“你醒了?剛巧趕上了這裏中最美的時刻。”
像是印證他這一句話似的,一陣涼風襲來,翠綠的草葉翻飛,幽香萬裏,水波蕩漾。橙紅的夕陽中,野禽水鳥争相振翅疾飛,脆鳴聲在長空皓月下久久回蕩。
紀王眼上的緞帶很長,在腦後打了個優雅的結,仍然有很長一截帶子垂在腰間。此時起風,緞帶同他的黑發一同飛舞,在空中交纏,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是很美,我從未見過這樣濃麗的夕陽。”
徐南風輕輕拉起紀王刺繡精美的白袖袍,将那件還帶着暖意的紫衫交到他手中,道:“起風了,當心着涼。”
頓了頓,她又道:“還有,謝謝你的衣裳。”她的聲音很輕,因為她從未和陌生男子獨處過,多少有些生澀。
好在紀王是個随和的人,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壓力,更不會無聊。
紀王将紫衫随手披在肩上,說,“你睡得真沉,定是很多天沒有好生休息過了。”
徐南風笑了笑,說:“殿下為何不叫醒我?”
紀王只是搖首微笑。
“殿下。”
“徐姑娘,既然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不管真假,都不該如此生疏地稱呼我。”
“王爺?”
紀王又搖了搖頭,道:“你可以跟別人一樣,喚我四郎。”
“……”徐南風嘴唇幾番張合,有些叫不出口,太親昵了。
紀王低笑一聲,盡管看不見,但他每次都能精準地鎖定徐南風的方位,眼睛隔着薄紗與她對視,道:“亦或是以字相稱,叫我少玠。”
“少玠。”徐南風從善如流。
“那麽禮尚往來,我可否也能直呼你的名?”
“好。”
“南風。”夕陽下,紀王微微一笑,輕聲道,“你的名字很大氣,像是個男兒郎。”
徐南風也笑了,擡首望着天邊瑰麗的晚霞,解釋道:“我娘在懷我的時候,很希望生個男孩兒,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誰知沒能如她意。”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紀王咀嚼着這句詩,溫聲道,“是個好名字。”
徐南風笑笑,道:“那也比不上‘玠四郎’美稱的萬分之一。”
紀王是人如其名,不像自己,徒有一個灑脫自在的名字,實則猶如困獸,身陷囹圄。
兩人沉默了片刻,似乎誰也不想驚動這副靜谧的畫。直到山頭的太陽沉下了大半,紀王才打破沉靜,輕聲道:“南風,我有一件事須向你坦言。”
徐南風側首望去,紀王的神情是少見的認真。她道:“殿下……”
又忙改口,“少玠請說。”
紀王沉吟片刻,方道:“在我十七年那年,父王曾送了一雙歌姬舞姬給我,當做是我的生辰賀禮。因是皇恩賜福,我無法拒絕,亦不能轉送他人,便将其養在了府中。”
徐南風一怔,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茬。
紀王這是在提前給自己打招呼,将來進府後要她拿出正妻的寬容大度來,視那歌姬舞姬為親姐妹麽?
不過本就是協議婚姻,各取所需,便由他去罷。
思忖了一會,徐南風毫不介意地說:“少玠放心,我不會為難她們,做側妃還是妾室,都由你來決定。”
這下,輪到紀王怔愣了。
他啞然了片刻,方失笑道:“南風誤會了,我并非此意。前些日子,我以我們要成婚為由,将她們二人打發出府了,我……”
他頓了頓,認真道:“我從未碰過她們,只是苦于沒有理由送走她們,說到底,還是你幫了我,剛巧讓我借口成婚了結此事。”
原來竟是這樣。
徐南風有些尴尬,低聲說:“這是件小事,少玠不必專程來告訴我。”
“要說的。由我親口告訴你,總比将來你從別人口中得知要好得多。”紀王微笑道,“不論夫妻還是盟友,不可失之于信,不可毀之于誠。”
有那麽一瞬,徐南風被他這句話所打動了。
對于這段因利益結緣的婚姻,徐南風一直是游離在外的,她甚至已經想好了數年以後恣意天涯,鑄劍為犁的自由生活。
親事定下後,她時常告誡自己:“我不會對這個男人付出感情,也不會長久地留在王府。劉懷,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個短暫交點。”
可直到方才劉懷将歌姬舞姬的事和盤托出,她心弦第一次有了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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