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克薩走了。此刻希恩最不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向哥哥解釋一切,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去辦公室找傑靡爾,傑靡爾就要過來找他了。他也沒法離開王宮,有一小隊八卦記者正在外頭虎視眈眈。
傑靡爾正深深擰着眉頭,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希恩剛走進去,那雙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綠眼睛就盯住了他。
“解釋吧。”傑靡爾生硬地說,示意希恩坐下。
希恩沒坐。“沒什麽好解釋的。”他說。
傑靡爾愁眉苦臉地揉着兩側太陽穴。“難道你是因為喜歡才戴着他的領巾?”
希恩差點唉聲嘆氣。他都忘了這回事了。他應該在過來之前換一條。
“聽我說,”他避開傑靡爾的眼睛;他挺擅長撒謊,但他從不樂意對家人撒謊。“沒什麽可擔心的,那不算什麽。我是親了他,這有什麽了不起?也就是……也就是離婚夫婦為了懷念舊時光來個告別吻嘛。”與他輕描淡寫的說辭不同,一種沉甸甸的不适感出現在他胸口。他沒去理會。
“懷念舊時光?”傑靡爾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聽起來不怎麽信服。“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親他了?我以為你恨那個人!而且你們那種親法可不清純。”沒等希恩想出話來,傑靡爾就用一種不問出真相絕不罷休的眼神盯得他動彈不得。“再說你根本就不該有這樣的欲望,更別提跟你一直口口聲聲鄙視的人做那種事!”
希恩打算撒謊。他打算說他是特例,即使擁有正常的童契也能感受到性欲——這種特例極為稀有,但确實存在——但他已經厭倦了謊言;他從小到大一直在對家人撒謊。他信任自己的哥哥,他相信他能為他保守秘密,他相信他不會背叛他。
于是他坐下了,開始老實交代。他把一切都告訴了傑靡爾,尤其是哈利第一次去往地球之後的幾個月裏發生的事情。他說了哈利的契絆,還有哈利正在惡化的健康狀況;他說了克薩為解除哈利的契絆與婚約合同想出的解決方案;他把克薩已經為他解除契絆的事也告訴了傑靡爾。
他說啊說啊,直到把所有事情交代得一幹二淨。
等他說完,屋裏陷入了一片沉默。他交握雙手擱在腿上,等着哥哥的反應。
傑靡爾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
“等等,”他終于開口了。他單手耙了一下齊肩的頭發。“你是說你和克薩已經不是契侶了,但你還是跟他性交了?”
希恩縮了一下。當然了,傑靡爾不可能放過這點。“就是激素什麽的作怪嘛,”他的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看傑靡爾。“我饑渴得不行,除了他又不能找別人。就這樣罷了。”
他能感覺到哥哥沉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他不願意看過去。他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突然對手産生了莫大的興趣。也許他裝得誇張了點。
“希恩。”
傑靡爾的語氣裏淨是批判,希恩忍不住甩過去一句:“你有什麽臉說我呀!”
降臨在他們之間的沉默是希恩這輩子從未體驗過的難堪。
“你這話什麽意思?”傑靡爾從沒用這麽冷的語氣對希恩說過話。
希恩瑟縮了。他并不是真想提起那回事。有些事情,做弟弟的并不想知道,也不想跟哥哥讨論。
“你怎麽能相信那個混蛋的謊話。”傑靡爾說。
希恩擡起頭。“他沒撒謊。”他說。“他是個沒節操的愛操縱人的混蛋,但我了解他。他要是撒謊或者故意回避什麽話題,我基本都能看出來。他沒理由撒那種謊抹黑你,而且你的反應也證實了他的話。”
傑靡爾臉紅了。他很少因為難堪臉紅,于是希恩猜測他是生氣了,但又不确定。希恩猶豫着不想用感應力去判斷傑靡爾的想法與情緒——在與克薩精神融合之後,他的靈核還沒鎮靜下來,一想到要觸碰其他人就會覺得……不對勁。
“所以你寧可相信那個公開羞辱你的人,而不相信我。”傑靡爾說。
希恩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打量傑靡爾。“其實你用不着這麽急着否認。你丈夫已經去世一年半了,你……有生理需求,這并不會玷污他留給你的回憶。”
“我不想跟你讨論這個。”傑靡爾說。
希恩笑了起來。“別這麽古板,我都懂。雖然現在比剛解除契絆的時候好多了,但我現在每天還是至少會想起五次關于性的事。”
傑靡爾的嘴唇彎了彎,很像是笑了。他搖搖頭。“我還是不想跟你讨論這事。太……怪了。我給你換過尿片,小朋友。”
希恩皺了皺鼻子。“沒,你才沒有呢,那事有仆人做。說到仆人嘛……”他前傾身體,咧嘴笑。“那是誰啊?”任何人都有可能。第二氏族王宮裏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機器人,但第三氏族不同,單是王宮裏就有一百多個仆人,還有一百來個在花園裏幹活。
傑靡爾搖頭。“這件事就別提了。無論如何,咱們還有別的重要得多的事情要擔心。”
“比如?”
傑靡爾望着他的眼睛,表情變得陰沉。“比如咱們要怎麽應對社交界對那個消息的反應。在家應付幾個好奇的訪客是一回事,出席社交場合就另當別論了。你被人以最惡劣的方式公開羞辱了,幾千年來還沒有哪個王子被人退婚呢。想想克薩的政治影響力和聲望,公衆的鄙視和憐憫都會落在你頭上。你希望暫時推掉社交公務嗎?”
只要你不露出受辱的樣子,別人就沒法侮辱你。
希恩站起身。“不,我誰也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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