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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

雖然這股怒火并非直接朝希恩撲來，他還是差點當着女王的面慫了。

克薩穩如泰山地與他母親對視，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他身上還穿着舞會的那套衣服，不然希恩都不敢相信這個驕矜的男人還會下跪。

一想起當時的情景，他的嘴角就想往上翹，但眼下實在不适合露出笑容。

塔米爾斯女王震怒。蕾倫也氣急敗壞，但她沒跟他們一起回第二王宮；那件事一發生，她就随父母退場了。

王夫的反應倒不像女王，他看上去既震驚又迷惑。哈利和亞當同他們一起回來了，但是沒人邀請他們參與這場讨論。希恩挺羨慕他們不用攪合進來，但話說回來，他還是挺想待在克薩身邊的。他覺得自己這股粘人勁兒怪丢人的，但他就是不放心；即使克薩信誓旦旦，他心底仍有一部分堅信，跟塔米爾斯女王談過之後，克薩會反悔。

“我的大腦完全正常，”克薩答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流言都是胡說，沒被人逮着你在親吻你的前任契侶？”塔米爾斯女王問。

“‘逮着’的前提是我們有意背着人做某件事，”克薩的語氣相當溫和。“但我們是光明正大的。”

希恩笑了，但他掩飾了過去。

塔米爾斯女王眯起紫色眼睛。“你是說你故意把第二王室陷于另一樁醜聞？”

克薩不躲不閃地與她對視。“我是說，反正要公之于衆，何必遮遮掩掩。我不會娶蕾倫’希尼’古爾小姐。”

“但是克薩，”他父親皺着眉插了一句。“四天後就要舉行婚禮了，你不能那麽做。即使不考慮咱們家的名聲，總不能破壞那個可憐的女孩兒的名聲啊。”

“那個可憐的女孩兒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克薩冷酷地說。“她沒經過我允許就散播傳言說我即将娶她，是她逼得我走到這一步。我沒對不起她。”

“說句公道話，你确實許諾要娶她，以此交換她和哈利解除契絆，”希恩說着，翻了個白眼。克薩總是選擇“遺忘”那些對他“不利”的事。

“我只對我在乎的人信守諾言，”克薩望着希恩的眼睛，目光漸漸柔和；但過了一會兒，他重新看向父親，目光又變得冷硬起來。“蕾倫和她的家人雖然會遇到麻煩，但也會得到豐厚的補償。她可不會傷心欲絕，她對我沒半點兒好感。”

王夫嘆了口氣。“我想是吧。但最大的問題不在她。”

“的确，”女王瞪着克薩說。“問題是你應該表現得像個有責任感的王位繼承人，而不是自私自利為所欲為。你好像忘了身為王儲意味着什麽。你對你的氏族和王室都有諸多義務，不讓醜聞折損王室尊嚴就是其中之一。我怎麽會把你養成這樣？”

希恩的心瑟縮了一下。他不知道克薩聽到自己的母親說這種話怎麽還能表現得無動于衷。

“‘養成這樣’？”克薩的語氣幾乎完全沒有起伏。“您說錯了，母親。要說‘養育’我的話，博格’貢比您更有資格。您應該說，‘我怎麽會把你造成這樣’。也許當初你用基因工程來制造完美繼承人的時候，就該剔除我‘發自內心渴望什麽’的能力。如果我的行為不符合您的期待，我向您致歉，陛下。”

女王的臉上失去了血色。王夫轉過身，肩膀也垮了下去。

希恩咬着腮幫子，強忍着擁抱克薩的沖動。他知道克薩不會喜歡他當着女王和王夫的面那麽做。克薩永遠不會在他的父母面前露出軟弱的樣子。

這家人太可悲了。女王和王夫心眼都不壞，但他們不是好父母。

“我跟你說過，塔米爾斯，”王夫啞着嗓子說。“我說過。”

希恩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但他能從女王那僵直的體态猜出幾分。顯然，女王夫婦曾因為為此争吵過。

“你應該對我心懷感激，”女王的聲音緊繃繃的。“你天生聰慧過人，外表俊美，還有非凡的體能和領導氣質——”

“哈赫特用不着擁有這些，你也照樣愛他，”克薩說得極為苦澀，希恩聽得心都要碎了。“哈利一門心思想得到什麽，想跟一個沒有王室血統的前TNIT文明成員在一起，你也能原諒他；而我只要稍有行差踏錯就該遭天譴。但話說回來，哈赫特只是個孩子，不是王儲。他應該得到幸福。”

這時，女王看上去隐隐有些不适，還有些內疚。她确實該內疚。她的雙重标準太離譜了。希恩理解不了，怎麽有人會偏愛某個孩子，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對待孩子們。當然，他知道只有哈利是女王自然孕育的，但這也不能為她開脫。雖然希恩的雙親也是用科技手段孕育了他，但她們對他的愛從來沒有任何前提條件。

“如果你只是這樣對我，我可以理解，母親，”克薩的語氣夾着幾分嘲弄。“但你對桑亞希并不比對我好多少。小時候她曾經問過我，你為什麽從來不像擁抱哈赫特那樣擁抱她。如果哈赫特不是那麽個善良天真得讓人惡心、對誰都滿腔愛意的性子，我們估計早就把他列為憎恨的對象了。”他的唇上浮現一個譏諷的笑容。“可這也不是你的功勞。”

“孩子，”王夫叫了一聲，但克薩打斷了他。

“我沒興趣聽你道歉，”克薩依然望着他母親。“我既不需要你的憐憫也不需要你的愛，你允許我擁有我想要的就行。我對你沒有別的請求。”

他們沉默了許久。

然後，女王帶着與她年紀不相符的疲憊點了點頭。“要是遇上困難，我會在議會支持你的。”她的話聽不出什麽語氣。

“謝謝您，陛下，”克薩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我們告退了，祝您晚安。”

希恩跟着他離開了女王的辦公室。

回到克薩的房間之前，他們一言未發。

“我利用她的愧疚感來達到目的，”克薩沒看希恩。他的手指帶着怒氣，狠狠地扯着他的領巾。

“沒關系，”希恩柔聲說。

“別可憐我。”

“我沒有可憐你，”希恩說着，拍開克薩的手，親手替他解開領巾。

“同情并不等于可憐，”他望着克薩的眼睛。“你可以進我腦子裏看看，對吧，我不介意。”

克薩深深地凝視着他，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但他沒有進入他的腦子。他一定是在希恩臉上全看明白了，他的肩膀不再僵硬，也卸下了那張不帶表情的面具。

希恩解開克薩的外套，幫他脫掉，然後是他的襯衫。他身上只剩下一條黑褲子。

希恩脫去自己的外套，牽起克薩的手，向床走去。克薩任由他牽着，仍然帶着那種奇怪的專注表情望着他。他看上去并不怎麽性欲高漲。

希恩推着他躺下，克薩沒有抵抗。但當希恩把頭靠在他肩上，單手環住他的腰時，他略有點緊繃。

“我以為咱們要開幹了。”克薩幹巴巴地說。

“會的，”希恩的嘴唇貼着克薩裸露的肩，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操，他想他了。這個月可真難熬啊。雖然他這個月也不是什麽都沒幹，但他覺得……沒着沒落的，好像整個人突然被扔進了一片陌生的深海，不知道該往哪兒游。他讨厭那種感覺。“但我需要先抱抱，你就滿足我一回吧。”

“我用不着抱抱。”

“你耳朵有毛病啊？我說了是‘我’需要抱抱，不是你。咱們要是不打算分道揚镳，你就得時不時忍耐一下。”

克薩嘆了口氣，但更像是好笑，而不是氣惱。“你這招也太容易看穿了。”“挺好，”希恩抱緊克薩，差點發出滿足的呻吟；這感覺太好了。他們以前怎麽沒這麽抱過？感覺幾乎跟做愛一樣好。人們真的太小看肢體接觸了。“我覺得談戀愛的時候就該坦誠。”

“你在警告我？”克薩在他耳邊呢喃。

希恩看着他，咧嘴一笑。“你需要我警告嗎？”

克薩靜靜地望着他。他們的臉貼得那麽近，希恩能感覺到克薩的每次呼吸輕觸他的臉頰。

“不，”克薩終于答道。“用不着。”

希恩的笑容變得柔和。“那就好，”他說着，一手伸進克薩發間，拽着他接了個淺淺的吻。那本來應該是個平和的吻，但在許多層面上都讓希恩覺得滿足得不得了，于是他變得呼吸急促，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等到他們的嘴唇終于分開，克薩的目光變得有點渙散，他眼神柔和但又飽含欲望。“‘抱抱’環節結束了嗎？”

希恩狡猾地笑了。“怎麽，你還想幹嘛？”

“我是有些想法，”克薩的手滑到兩人之間，握住了希恩硬挺的下身。

晚些時候，他們手足交纏地彼此抱着，躺在被子裏，渾身赤裸，疲憊，帶着性事之後的滿足感——暫時滿足了——希恩對着克薩的胸膛小聲說，“我今晚不走了。”

“我也沒打算把你扔出去，”克薩聽上去已經很困了，他的胳膊緊緊摟着希恩。

希恩在克薩胸前美滋滋地笑了。他覺得自己傻兮兮的，怪丢臉，于是說：“我可沒有要不夠你什麽的啊。”可他要是對自己完全坦白的話，他還真是要不夠克薩。有一點吧。他們太久沒這樣待在一起了，他不想離開克薩身邊，幾個鐘頭都嫌太久。“我不太想回家面對我的母親們。還有傑靡爾。”希恩想象着哥哥的反應，哀嘆了一聲。“呃，肯定很恐怖，對吧？我想想其他人現在會把我們的事傳成怎樣就夠頭疼了。所有的人都會盯着咱們，說各種各樣的難聽話，到時候場面一定很難看——”

“這麽說……也都是你早就習慣的事。”克薩的聲音聽起來很幹。

希恩擡起頭，望着克薩的眼睛咧嘴一笑。“但這次我不能用‘行為不端’把某個身份尊貴的混蛋氣瘋，樂趣都少了一半。”

“你做那些事就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我一直都知道，”克薩輕聲說着，臉上帶着惱人的嘲諷的笑意。

希恩用感應扇了他一下。“傲慢可不讨人喜歡，你個混蛋。”

“胡說，”克薩道。“咱們已經确認過了，你喜歡。”

希恩看着他——他在性事中弄亂的頭發，睡意惺忪的額眼睛，還有傲慢的下颌線條——然後想，

我多麽愛你。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竟然沒讓他感到一丁點兒詫異。

他內心深處一直知道，他認準克薩了，不止在某一個方面。克薩是最能讓他産生激情的人，無論是恨還是愛。即使他愛上了其他人，也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希恩慶幸自己沒有愛上別人。他讨厭那樣：愛着某個人，而心中最在乎的卻另有其人。

“怎麽了？”克薩問。他也許從希恩臉上看出了什麽。

希恩望着他，猶豫許久。他心中仍有一小部分——不願受傷的那一小部分——不願意将自己置于弱勢的立場。但他明白，如果他想和克薩走下去，誠實才是上策。克薩比他更不懂處理感情。一個沒被愛過的人，永遠也分不清“愛”是什麽樣，永遠無法将愛宣之于口。

于是希恩望着克薩的眼睛，輕聲說，“我愛你。”

克薩抿住嘴唇，仿佛他不确定該說什麽或做什麽。但他什麽也不用說。希恩能感覺到一股混雜着迷茫和占有欲的幸福喜悅從外部向他湧來，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終于，克薩沙啞地說道：“睡吧，很晚了，而且咱們明天還有很多事要面對。”他的手臂緊緊摟着希恩，像鐵箍似的，幾乎弄疼他。

希恩并不介意。

他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平靜。他總算承認了自己的感覺，這仿佛終于結束了他心中的戰争。他甚至不介意克薩沒有對他回以那個詞。他沒指望他現在就說，克薩還沒準備好。

但總有一天，他會說的。

而希恩會一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