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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利葉來找齊家合作,本意還是為了齊家手裏的那幾件神器。畢竟他們費了幾百年的心思才弄清楚打開地獄需要哪些神器,分別在何處,誰知遇到了中國人搗亂。原本這些魔鬼并沒有把中國人放在眼裏,可現今卻發現問題越來越棘手。
魔鬼眼中一向利益為上,與其和對方硬碰硬,倒不如化敵為友,所以這些“高貴的”惡魔才屈尊來找齊家主談判,達成了協議。可如今又莫名其妙殺出了一個常家,叫沙利葉有些惱怒。齊家為了找英國人的不痛快搶了佛舍利和神矛昆古尼爾,現在常家又為了找齊家的不痛快來搶劄撒克,一旦對方成功了,他還得浪費時間去接觸那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另一個古老的中國家族。
這些中國人有病嘛??沒事這麽喜歡給人找麻煩?
楚殣沉默地跟着齊淮遠,內心卻是千般思緒。
齊家和常家遇上了怎麽辦?齊淮遠和毛線要是動起手來怎麽辦?
真他媽難辦……
“這前邊應該是椁室了。”齊淮遠彎腰看向地上散落的白布條。
“這是什麽?”楚殣被轉移了注意,湊過來問道。
“這是達日其格,也就是漢人所說的招魂幡,上面寫着的字是蒙經。”齊修雙手合十畢恭畢敬地沖這些幾乎腐朽的布條拜了拜,畢竟叨擾亡靈可能要遭報應的。
阿斯蒙蒂斯好奇地東張西望了一陣,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楚殣:“這兒有兩個門诶。”
楚殣聞言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在前面看到了兩道木框門。
“按照蒙古葬俗,生人和死人不可走同一道門,”齊修皺起眉,看上去很是苦惱地解釋道,“這兩道門,一個是生門,一個是死門。入葬時由怯薛軍護送棺木由生門出入,而死門是亡靈通行的死路。”
“撒旦啊,你們東方人的花花腸子真多。”沙利葉無語地看着兩個一模一樣沒有區別的門。
“走這道門。”楚殣在地上撥弄了一陣,撿起一道門前的動物骨骼。
傳說古代蒙古王公深葬,會殺死負責下葬的士兵,并且在墓前殺死一只當年的小羊羔。然後第二年,死者的血親會帶着母羊來到墓地附近,母羊會循着小羊的血跡找到墓地并且徘徊哀鳴。一旦母羊死了,後人就再也不能去祭拜先人,墓地所在也就無人知曉。
齊修本來還打算再仔細斟酌考慮一番,正準備警告不大懂蒙古墓制的楚殣別亂下結論,就看到自家主人已經二話不說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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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浪費時間的魔鬼于是也跟了上去,反正什麽生人的路死人的路在他看來都沒什麽威脅。
墓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個燈臺,不過其中的動物膏脂早就已經燃盡,無法照亮這古老的墳墓。借助手電筒可以看到牆上全部都是仿木磚雕壁畫,精湛的工藝講述着墓主人的生平。經年的氧化使得壁畫已經失去了原有的瑰麗色彩,稍顯黯淡,然而所有雕刻的圓潤筆觸和上色都還清晰可見。
複仇塔塔兒部,西征花剌子模,追殺摩诃末,橫掃歐洲……
花剌子模王殺死蒙古商隊後,在斡難河源頭的布爾罕聖山,蒙古人的領袖獨自在山頂跪坐三天,懇請長生天的原諒與昭示。三天後,鐵木真從帶着騰格裏的意志從山頂走下,向沙王摩诃末下達了戰書。
在戰書的末尾,鐵木真寫道:“你選擇了戰争,唯有上天知道你我結局如何。”
壁畫盡頭,西夏背盟,木華黎飲恨而亡,成吉思汗高齡出征西夏,病死途中。
墓室之中,巨大的石椁停放在中央,四周雕刻着駿馬流雲,給厚重的棺椁平添了幾分的飄逸。
“唔,傳說中的大劄撒,在哪?”楚殣猶豫着問出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致将目光落在了石椁上。
“不會吧……”齊修抱住了腦袋,開老祖宗的棺實在是有點大逆不道。
阿斯蒙蒂斯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些人類便秘一樣的表情,展開背後的羽翼浮起來些許,看到了墓室頂部懸挂的黃金盒子:“你們是在說這個麽?”
“把裏邊的東西取出來,阿斯蒙蒂斯。”沙利葉仰頭指揮道。
能夠浮空的魔鬼輕易便打開了金盒,從中取出了幾卷書冊。
傳說最早的大劄撒是長生天給予蒙古人的神谕,用于訓誡天下所有馬背上的民族,于是成吉思汗也自稱為所有游牧民之王。神奇的是,這些用羊皮鞣制的紙張至今未曾有絲毫腐朽,字跡依舊鮮明而清晰。
盡管曾經強大的蒙古帝國已經被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統治世界三分之二土地的黃金家族也已零落散盡,屬于神的旨意卻還熠熠生輝。凡世間已無人知曉蒙古鐵律的內容,只有在這墓穴之中,亡者伴着他生前嚴厲的話語長眠,仿佛還會再站起來,從黃金盒中取出大劄撒,向長生天立下告誓,然後征戰四方。
齊修展開羊皮卷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當頭那一句。
不服從劄撒克者,殺。
“喔喔,”沙利葉從齊修手裏順回書卷,向後退了幾步,“麻煩來了,先生們。”
循跡而來的不僅有常家人,還有被常家爆破動靜引來的蒙古人。
蒙古人在短暫的震驚之後迅速在棺椁旁擺出了防衛的姿态,生怕別人擾亂了成吉思汗的安寧。而常家人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齊淮遠,一副警惕的樣子。
魔鬼并不打算久留,更不想插手這些凡人的矛盾,于是沙利葉毫不猶豫地拎過了還在狀況外的阿斯蒙蒂斯:“這一次的合作真是非常愉快,齊家主,我非常期待下次見面。”
“你們去哪兒?”楚殣驚訝地回過頭。
“報酬的兌換,得等我們拿到所有神器才行,”沙利葉狡黠地笑起來,灰色眼睛眨了幾下,“告辭。”
黑色的羽毛飄落在地,西方來的魔鬼們已經相當不厚道地跑路了。
劄合木早已經看見那幾個洋人手上的羊皮卷,猜測那大概就是劄撒克,但是對方就這樣憑空消失,叫他想反悔也來不及。現如今成吉思汗的財富和黃金家族的後人已經被他們找到,只要再獲得齊家的幫助,就可以變更政權……
齊淮遠本來的目的是劄撒克,蒙古人只是他順手拉攏的對象,如果運氣好,能把齊家的勢力擴展到漠北,就算運氣不好,他也能及時脫身。與英國人和解盡管是個意外,卻也不妨礙他最終的目的,唯一棘手的就是半路殺出來的常家人。
常珸此刻也進退兩難,原本他們的計劃是搶先拿到劄撒克,以此脅迫齊家,破壞齊家的打算。可如今對方已經拿到了想要的,讓他和齊淮遠那個瘋子硬碰硬……實在太不現實了。
一時間,三撥人沉默地對峙着,無人打破僵局。
直到衆人進來的墓道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一動不動的一群人才仿佛被驚醒了一般。
“去看看。”離墓道口最近的毛線下令道。
一個常家人一步步倒退回去,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很快,去打探情況的常家人便面色凝重地跑了回來:“門口落了封石。”
楚殣聞言一驚,忙看向另一側的死門,黝黑的洞口沒有任何光亮,深處地下的墓穴不知為何陰風陣陣,亡靈通行的路徑似乎在黑暗中招手。
“只有走那條路了,”劄合木嘆息,瞟了眼□□味頗濃的兩撥中國人,“我們誰也不想成為陵寝中的陪葬品吧。”
齊淮遠按着刀柄的手沒有動彈,目光依舊犀利警惕,緊緊黏在身上。
楚殣知道這兩家是實實在在鬥了幾千年,不像楚家早就退出競争作壁上觀,其間恩怨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可這危機重重的成吉思汗陵可不是什麽争老大的好地方,誰知道那個淩虐了整個舊世界的男人會怎麽懲罰打擾他安寧的後人。
“先出去再說吧。”作為二者之間唯一緩沖的楚殣只得放軟了語氣懇求兩位爺。
毛線似乎經歷了十分激烈的思想鬥争,好一會才松開了手中的辰州符,擡起右手掌示意屬下把槍放下。
自從來蒙古,齊淮遠先是忍受了蒙古人的算計,又不得不與英國人妥協,現在居然需要與常家和平共處。若是放到過去,以齊家主的脾氣,哪怕成吉思汗死而複生從棺材裏爬出來,也不過是再殺一遍就完了。
只不過那樣可能只有他一個人能活着出去……
齊淮遠看了眼右手打着繃帶,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楚殣。
沉默之中誰也沒有說話但是似乎都心照不宣。
幽深的死門之中異常寒冷,前方道路被黑暗所籠罩,走了許久都沒有盡頭。在場幾位也不是什麽普通人,自然不會被個鬼打牆吓得驚慌失措,只是小心注意着周圍是否有其他動向。
忽然一陣異樣的風吹過,所有人停下腳步,将目光聚集在了一處。
手電的光線照在那裏什麽也沒有,沒有形體沒有聲音,可是所有人都依稀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站在那裏。
齊淮遠忽地向前一步,一刀斬下,刀鋒劃過空氣發出輕微唰的一聲,其他再無反應,可那種奇怪的感覺還是萦繞在楚殣心頭。
斬鬼之刀其形可以斬活物,其靈可以斬鬼怪,斬不死的能是什麽?
傳說,人死稱鬼,鬼死為聻,聻者,鬼之所懼也;再死為希,為夷,無聲無形。所以死後為鬼并不是生命的終點,只有最終作為鬼也逐漸失去了形體聲音才是真正的死亡。
“這可真是死鬼了。”毛線嘀咕一聲,卻也不知道作何處置。按理來說當鬼已為聻,就害不了人了。只是一個已經死了的鬼杵在那裏,你瞧不見但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存在,這感覺着實詭異。
楚殣正打算繼續前進,忽然感到背後猛地起了股涼意,毛骨悚然之感令他渾身一個激靈,頭皮都有些發麻。
四周還是剛剛的樣子,可卻好像有越來越多的聻在聚集,彙成一股洪流,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給活人的內心造成了巨大的壓力。這些死去的鬼魂或許是千百年前殉葬的怯薛軍,即使化作了無形無聲的鬼中之鬼,依舊被圈在此處守衛陵墓的安寧。
齊淮遠皺起眉,雖然這些聻沒法做出什麽實質的危害,可他們同樣拿這些東西沒辦法。如果走不出這條沒有盡頭的路,活人就會遲早被巨大的心理壓力逼瘋。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齊淮遠沉聲念了靜心神咒,楚殣才感覺身上那種怪異的恐懼感逐漸平複消失。
“咱們必須得先把鬼打牆給破了。”楚殣也迅速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嗯……開始喝水嗎?”
按照他有限的玄學知識,老一輩都說鬼打牆的時候只要撒一泡尿就能解決。可是,當衆随地大小便什麽的,也太羞恥了吧。
“撒尿也就破破鄉下小野鬼還行,在這兒可指望不上。”毛線抱着胳膊斜了眼一旁的齊淮遠,“這種活,齊家主得在行吧。”
齊修因為他輕薄的态度而頗為忿恚,齊淮遠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快速地畫了符,在牆壁上貼了四張。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渎真官,土地祗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外澄清。”
前方虛無的黑暗似乎在輕微晃動,呼嘯的風聲從地道中穿過,掀起牆上的黃紙獵獵作響,把四周的障眼法撕扯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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