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三枚刺
浮南取了傷藥, 她坐在一旁,低着頭,頰邊碎發投下陰影, 她的拇指與食指相互撚着,小心調配着藥粉的比例。
調配好傷藥之後, 她來到阿凇身前, 他略仰起了頭, 将自己的領口下方的結松開了。
他的喉頭上下滾動, 沾滿血的衣物被剝了下來, 肩背肌肉的收縮與舒展帶動着他脊背上的那處傷口裂痕, 被魔龍尾刺劃開的傷果然還未愈合。
魔龍尾刺上的毒還在不斷侵蝕着他的軀體, 傷口附近的血肉有部分腐壞,露出血肉之下潔白的骨骼。
這傷, 比浮南剛撿到他的時候還要更重,阿凇現在還未昏迷, 全靠他身上的修為撐着。
“怎麽會這樣呢?”浮南的聲線微顫,她擡手, 拿出工具小心清理着他傷處的腐肉, 将染上的魔龍毒素全部切除。
她一邊處理傷口, 一邊覺得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魔龍沉甸甸的。
阿凇弓着背,沒有回答浮南的問題, 在屋內明亮燈光下, 他背部的肌肉因疼痛收縮,光線落下形成的陰影組成極美妙的色塊。
浮南小聲說:“對不起,我應該讓你直接殺……殺了它。”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她的話語有一瞬間的凝滞, 審判一個生命的死亡對她來說是很艱難的事。
“它最好活着。”阿凇的聲音還是如平常一般平靜。
“我知道, 它很厲害,能幫你很多。”浮南的指尖沾了藥粉,小心翼翼地塗抹到阿凇的脊背傷處上。
“我不需要它。”阿凇答,在她溫暖指尖觸碰上來的時候,他微垂的黑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神色。
“那你……”浮南驚訝,她想,他不需要它,那他為什麽還花了大功夫來收服這只魔龍呢?
“送你了。”阿凇答。
他之前被關押在魔宮之中,對于魔龍這只強大魔獸有所耳聞,魔宮裏的侍從都說這魔龍罕見地溫順,因此他想着先收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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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南駕馭不了太兇惡的魔獸,從今日看來,這魔獸适合陪着她。
“我?”浮南上藥的指尖一頓,她笑,輕柔的氣息拂過他赤着的脊背,“我一直在魔宮裏,怎麽會需要這魔獸呢?”
“它性格溫馴。”阿凇說道,“不要養骨蛛這種東西。”
浮南覺得他這個話可愛:“我就在這裏,不需要什麽東西保護我。”
“解悶。”阿凇說。
“阿凇……你呀。”浮南的語氣輕柔,她終于鼓起勇氣說了,“你若無事,就可以來尋我,不過魔域裏事情很多,大多數時候我都不會無聊。”
阿凇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又無法回答浮南的問題。
他不會陪着她。
浮南低頭安靜地塗着藥,在許久未聽到阿凇聲音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好吧。”浮南纖密的長睫落下,她輕聲說,“我替你養着,好嗎?”
“好。”阿凇答,他的喉嚨幹澀,似乎要發不出聲。
不得不說,浮南調配的藥很好用,她将繃帶纏上之後不久,這傷就開始慢慢愈合了,他冷靜下來之後,幽冥之體便又開始發揮效用。
浮南取來幹淨的白巾,沾上溫水,替他将背上殘留的血跡擦淨,給他披上了幹淨的衣裳。
純白的裏衣在他身上松松挂着,露出胸膛,浮南自看了一眼,便別開了目光,面上有淡淡紅暈泛起。
阿凇看着她想,她總是這樣害羞,就仿佛是他的軀體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那似乎都是虛假的,她會忘。
他低頭,将衣裳攏好了,單手拽過衣桁上的羽飾大氅,披在自己身上。
浮南在一旁拿着白帕細細擦手,這一幕似曾相識,若除去周圍華麗典雅的環境,他與她似乎還在怨川盡頭那個簡陋的小房子裏,他快死了,浮南救了他。
她在擦手的時候,偷眼看着阿凇,她想起了久遠的記憶,她忘了這麽多,唯獨沒有忘記的就是她與他的初遇。
浮南知道,給阿凇治完傷,她就應該離開了,但是她的腳黏在地上,沒舍得走,她想要看着他。
在她的記憶裏,他們很少這麽親密相處過,但是……她為什麽不覺得陌生呢?
浮南歪着頭,與阿凇對視着,她有些疑惑。
久違的安定氣息流淌在兩人之間,直到趴在浮南肩頭的魔龍醒了過來,它變為一只小龍模樣,從蜷縮的身體中揚起了頭。
那仿佛一豆燈火的金色龍眸一見阿凇,魔龍眼睛裏就有驚懼神色閃過,下一瞬間,它的身體開始變大。
浮南趕忙擡手,遮住了它的眼睛。
阿凇走上前來,他擡手,将浮南肩頭的魔龍抓了過來,他的指尖掐着魔龍的命門所在,阻止他的身體繼續變大。
“它又在怕了。”浮南看着魔龍不安扭動的身體,柔聲說道,“阿凇,你輕點。”
阿凇的手松了,魔龍的身體繼續膨脹,他很快又将手指掐緊,此時,魔龍已經變為蟒蛇大小,蜷曲的身體纏着他的小臂。
“我控制不了它。”浮南輕嘆一口氣。
阿凇在魔龍的眼前結了一個小小的黑色陣法,魔龍怔怔盯着這陣法,仿佛被什麽奇特的力量吸引了。
“只有你能控制它,它才能活,無用的東西,我不會留。”阿凇的聲音冷冷。
魔龍的用處對他而言,就是保護浮南,若它不聽話,他自然有其他的辦法替代。
“我将這個契約陣法打入它的身體,但若你不夠堅定,它也會反抗這個陣法。”阿凇沉聲說道,“它若願意臣服于你,反抗的力度會更小些。”
語畢,他松開了掐着魔龍的手,浮南将瑟瑟發抖的它接了過來,魔龍的眼前懸着一個幽幽發亮的黑色陣法。
她直視這陣法,直到這陣法緩緩融入魔龍的金色龍瞳,成為它眼瞳上的花紋。
阿凇在身邊,魔龍還是害怕,這恐懼的力量催使着它的身體不斷生長,但契約陣法的力量限制了它的身體,它必須聽從浮南的命令。
在這一瞬間,魔龍因恐懼激起心底的戾氣,它扭過頭來,想要找到這控制它的無名力量。
結果,這狂躁又恐懼的眼睛與浮南那雙如水溫柔的眼睛對上了。
“他不會傷害你的,只要你乖乖的。”浮南柔聲說道,她擡手撫摸了一下魔龍的腦袋。
魔龍眼睛裏的戾氣散去,它的身體逐漸縮小,又變為原來的樣子,縮在浮南懷裏。
“它這算聽我的話了?”浮南有些不敢置信。
“嗯。”阿凇冰冷的手指伸了過來,将魔龍的腦袋擡起,仔細觀察它眼睛裏的契約陣法是否牢固。
魔龍雖然天性膽小,但終究是魔獸,它竟然如此聽從浮南的話,令人驚訝。
浮南将魔龍從他手中拿回來:“阿凇,你不要吓到它。”
“它自己膽小。”阿凇收了手,他看着浮南,“終究是魔獸,莫要對它太好了。”
“它還挺可愛的。”浮南小聲說。
“嗯。”阿凇應了聲。
浮南喚了這小家夥一聲:“魔龍。”
魔龍沒反應,浮南猜它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
“我給它取個新名字。”浮南興致勃勃。
“不。”阿凇阻止了她。
“為什麽呀?”浮南問,她忽然笑了起來。
阿凇拒絕浮南的提議是因為浮南只給他一個人取過名字,凇,他一直用着這個名字。
“那你來。”浮南猜出了阿凇的小心思,“那我就只給你一個人取名,好嗎?”
說起來,她之前在怨川盡頭撿了那麽多垂死的活物,除了阿凇,其餘的活物她都沒給它們取名,因為它們活不到她給它們命名的時候。
“好。”阿凇應。
他在紙上寫了個單字:“畏。”
“它生于此。”阿凇答,因恐懼而生的魔獸,倒也罕見。
“畏畏。”浮南将自己肩膀上瑟瑟發抖的小家夥抱了起來,她認真問,“這個名字,可以嗎?”
畏畏驚得把自己的腦袋埋到圈起的身體中,它露在外側的尾巴尖微微顫了顫,表示同意。
浮南感覺到了久違的開心,她抱着畏畏,坐在阿凇身邊,随口說着些日常的閑話。
“現在整個魔域都是你的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是登位大典了吧?我聽郁先生說,他們早好幾年就開始準備了。”
“嗯。”
“登位大典的時候要穿什麽衣服,他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了幾套,沒挑。”
這事郁洲其實問過他很多次了,但他自己懶得去選,也就一直擱置了,反正到時候随便穿什麽都行。
“我可以看看嗎?”浮南問。
“可以。”阿凇答。
浮南低下頭笑了起來,面上蕩漾着的笑容真摯雀躍。
阿凇很久沒見她這樣笑了,原來他們已經疏遠了這樣久的時間。
他知道她會忘的,所以他才如此肆無忌憚。
幾日後,阿凇對外是說傷好得差不多了,浮南不信,一定要親自看看。
他也确實給她看了,露着的脊背完美無瑕,肌肉線條優美。
浮南看紅了臉,她趕緊替他将衣服給披上,結結巴巴說道:“看來……那個幽冥之體還是有用的。”
阿凇仰頭,将下颌處衣襟整理好,他擡手的時候,漂亮的腕骨之上垂着一枚小小的、青綠色的蒼耳。
浮南驚訝:“你還戴着呀?”
“為什麽不戴着?”阿凇問。
“我以為你戴幾日就收起來了。”浮南想,堂堂魔尊,應該很多人送他禮物吧,他不可能将每一件收到的禮物都戴在身上,更何況是這樣普通的一枚蒼耳。
阿凇凝眸看着她,他往前走,走過浮南身邊,凜冽的氣息拂過。
“走。”他說。
“走什麽?”浮南疑惑。
“去看登位大典的衣服。”阿凇說。
“好呀。”浮南跟上他。
郁洲早已在織造殿內等着了,見兩人前來,他盯着阿凇,目光耐人尋味。
浮南沒注意郁洲的表情,她看向那套黑色的衣服,這整套衣物做工極其考究,每一處細節都完美。
她踮起腳來,對阿凇說:“試試這個?”
阿凇點了點頭,他乖乖去試了。
他入內換衣服的時候,浮南就等在外面,她肩上的畏畏還在睡覺。
“那日的魔龍,他給你了?”郁洲朝浮南擡起下巴,問道。
“嗯,我暫且養着吧。”浮南點點頭。
“這麽多年了,尊上果然還是沒變。”郁洲自言自語說道。
“什麽?”浮南疑惑,“他沒有變嗎?也是,他和以前差不多。”
“說不清楚。”郁洲別開了目光,他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當初讓浮南繼續跟着凇,折磨的究竟是她還是凇本人。
他的脆弱,他們有目共睹。
浮南有些不解,但郁洲只是露出淺淡的微笑。
阿凇一連換了好幾套衣服,最後浮南還是選擇了最開始的那一套,他也沒嫌煩。
浮南覺得還需要增加一點細節,便根據原來的設計稿進行了修改,她展開改過的設計稿,問阿凇:“這樣行嗎?”
“行。”阿凇很少拒絕她,因為她很少提過分的要求。
浮南輕聲笑:“那就行,讓他們去做吧。”
阿凇試了一整天的衣服,此時已是黃昏,在夕陽的餘晖裏,她托着腮,笑着看阿凇,目光專注認真。
她從未想過,自己當初在怨川盡頭撿回的小可憐,也能成長為如今這般模樣。
當然,這只是浮南自己的看法,她不知道,很久以後,在人界許多修士眼中,是她親手将這舉世無雙的怪物解救,一點點解開束縛他的枷鎖。
如今,這令人敬畏的魔尊大人朝她伸出手:“走吧。”
浮南下意識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之上,她疑惑地問:“走什麽?”
“回去。”他牽住她的手。
浮南與他行走在魔宮的大道上,遠處夕陽盛烈,金紅的天幕之上塗抹了一些粉紫的色澤,如夢似幻,這段時光她與阿凇的相處,在她的認知裏,也如浮光掠影,無由無終,似一場幻夢,被現實觸碰,這泡沫馬上就會破裂消失。
她緊緊牽着他的手,與她往日的溫柔不同,她攥着的力道很大。
“怎麽了?”阿凇回過頭,看着她問,他那雙漂亮的鳳眸中閃過一絲不解情緒。
浮南笑着看他:“像假的,阿凇,我在做夢嗎?”
“沒有。”阿凇答。
做夢的是他。
他牽着她往前走,前路似乎沒有盡頭。
幾月後便是登位大典,浮南給阿凇挑衣服了,後來他也來纏着她要給她挑,浮南覺得有點累,因為她試了上百套。
“你再這樣,織造殿那邊的魔族要罵你了。”浮南低頭将自己腰上的帶子系好。
“再看。”阿凇說。
浮南将雀羽織成的袍子披上,她小聲嘟哝:“我又沒有其他魔族姑娘好看,再怎麽穿,也是差不多的。”
阿凇盯着她澄澈的眸子說:“好看。”
浮南覺得他在哄他,她無奈輕笑,也哄了回去:“那就好看。”
他走上前來,将浮南衣袍旁的金飾扣上了,他靠近的時候,浮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點。
阿凇将她的腰扣住了,他凜冽的氣息接近,掠過她頰側。
他直接将她抱着了。
“就這套。”他撩起她腰際垂落的絲縧,這柔軟的布料上染了天邊晚霞的色澤,如一場不醒的幻夢。
浮南在原地愣了許久,她的唇角翹起,也抱住了他,她的兩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好。”她輕聲說。
浮南垂下的手肘碰到了他的脊背,她不知道的是,在層疊的昂貴衣物之下,他脊背上的肌肉因她的觸碰牽動還未痊愈的傷繃緊了。
幾月後便是登位大典,再之後便是阿凇的第四十八次幽冥之體輪回,浮南再經歷兩次輪回,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就不是必要了。
最後一次輪回重塑最危險,浮南就算有不死秘術護身,也不一定能活下來,不過幽冥經修煉到後期,每一次輪回之間的間隔會變得越來越長,等到最後一次輪回,那也是幾百上千年之後了。
魔宮所處的龐大城池正式更名,以阿凇自己的名字命名,名為凇都,這就是魔域的都城了。
或許是阿凇對魔域下層更加有歸屬感,所以他以浮南之前遞交的管理方案為基礎,重新确立了魔域的管理模式與勢力劃分,如今魔域已沒有上中下層之分,魔域的底層魔族因他當初移山填海之舉,能夠直接來到魔域中層,而魔域中層與上層又沒有明确的分界線。
如今的魔域依舊是以城池為界,凇直接命令各城城主,将城主們的大部分權力回收。魔族崇尚、追求權力,卻對他心悅誠服,無一位魔族敢提出異議。
所有魔族都知道,膽敢提出反對的魔族全都死了,所謂臣民對這位新魔尊來說,可有可無。
盛大的登位大典在凇都舉行,浮南當日忙得不可開交,最後,她站在無盡的階梯之下,看着阿凇正式将統率整個魔域的權柄接過,無數魔族對他頂禮膜拜,他伸出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紅繩,繩上系着一枚蒼耳。
陪伴着他的上千年光陰平淡又洶湧。如奔流的江河,包含無數忘卻或無法忘記的起伏故事;也如平淡的溪流滴答落下,日複一日的鑿在萬年不變的青石之上,她與他似乎都在原地,一點沒變。
浮南在魔宮裏的地位超然,當初輔佐他的部下各有其職,她則保持原來的職位,司掌學宮。
她看着阿凇立于階梯之上,宣讀祭詞,正認真看的時候,有一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浮南扭頭看去,發現是郁洲。
“郁先生,你不是剛剛領位下來嗎?”浮南驚訝問道,“尋我有什麽事?”
這裏的幾位魔族都站得很開,所以浮南與郁洲的對話,別人不會聽到。
“蒼耳姑娘,你還沒有看出來嗎?”郁洲朝浮南露出殘忍的笑,仿佛宣判。
“什……什麽?”浮南心底湧起沒有來的恐慌。
“近日尊上虛弱了許多,魔族崇尚力量,他強大時,他們尊敬他,但若他弱小了……”郁洲的眼睛眯起。
“他已修煉幽冥經四十七轉輪回,魔功大成,怎麽會弱小?”浮南反問。
“幽冥之體也會崩塌。”郁洲按住自己的心口,“蒼耳姑娘,你這麽聰明,你不會不明白吧?”
“他是人,就算……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更何況,他應當不會對我……”浮南想,若是阿凇有這個心思,也不會等到現在才發現。
他們是很親密沒錯,但那或許是因為……她陪伴他的時間最長,他習慣她了。
但以後他或許會遇見更好的人,再回過頭來看她,就覺得寡淡無味了。
時間能證明一切,相伴上千年的人,若有什麽心思,早已猜透了。
“就算他是人。”郁洲知道浮南被阿凇騙得厲害,“但他修煉的可是魔功,若有情亦會影響他的修行,蒼耳姑娘,為什麽要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擺在眼前的事實呢?”
“他本不會被魔龍所傷,就算傷了,本也可以馬上愈合,但因為你,他這傷到現在還沒好。”郁洲盯着浮南的眼睛說。
“我……”浮南很少在一位魔族眼睛裏看到“真誠”這種情緒,但她今天看到了。
她相信……郁洲說的是真的。
在這一瞬間,她的身子軟了下來,巨大的沖擊令她無法接受,她喃喃自語道:“但……若不是我呢?”
“是別人,你會更痛苦的,不是嗎?”郁洲笑,他低眸,将浮南扶着,“我倒真希望有這麽一個人。”
浮南盯着高處阿凇的身影,她瞪大了雙眼,心底仿佛被什麽東西堵着了,她失魂落魄地往後退去。
此事對她沖擊過大,她一時半會兒沒能接受,不久之後便是魔宮內的宴會。
席上菜肴豐盛,還有魔域珍藏多年的佳釀,是烈酒。
魔族嗜飲酒,因為灼熱的酒能放大心底的情緒,與魔族的瘋狂相得益彰。
浮南從未飲酒,阿凇也從未,浮南不飲酒是因為她先生死前飲了酒,她不太喜歡,阿凇不飲酒是因為他的情緒不會被這小小的飲品牽動。
但今日宴上,浮南給自己倒了很大的一杯酒。
她将滿滿當當的酒杯拿起的時候,阿凇扣住了她的手腕,他似乎察覺出她哪裏有點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這是千年的酒,飲酒之後,行為難以自控。”阿凇盯着她的眼睛說道。
“我喝一點。”浮南拿着酒杯的手輕輕抖着,她若不做些別的,腦海裏便被郁洲的話漲滿了。
她盯着阿凇,仰脖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手中夾着的酒杯一轉,浮南盯着他問道:“阿凇,你要喝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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