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祁縱這兩個月來過得很是忙碌。

皇上千裏迢迢将他從隴西召回上京,确有重用,這件事還要從太子之死說起。

靖文帝如今年逾六十,早在三十年前,便立了嫡子作為太子,悉心栽培。

早些年太子年幼還算好,可後來靖文帝一天天老去,太子卻年富力壯起來。靖文帝便挑選出二皇子封為衡王,平衡朝政,也是借機敲打太子。

但誰想,這一敲打,過了猛,太子死了。

要說太子之死,三法司合力查了許久,都覺得是個意外。

因為太子是死于洪災的。

他于代替靖文帝出巡的途中,聽說江南一帶連日暴雨,已經積雨成災,心系百姓,想去查看官府救災是否到位,結果倒黴得趕上了大壩傾塌,洪水迎面撲來,不只是太子,随行的一百人,還有下游三十裏地的村民全部遇難。

噩耗傳到上京時,靖文帝差點沒暈倒在龍椅上,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讓三法司嚴查到底。

可三法司查來查去,都說是因為今年雨水過量,導致大壩過載不能,若非要說人禍之處,還是當時負責修建大壩的官員貪得太多,導致大壩的質量不行,碰上點洪水就塌了,而且這個官員也死在了洪澇中。

也就是說,太子是枉死。

靖文帝不信,可是再不信,查出來都是這樣的結果,他不能無憑無據在朝廷上開刀殺人,否則這幫文官會幫他坐實暴君的名聲,讓他遺臭萬年。

因此靖文帝做了兩個決定。

撸掉衡王身上所有的官銜,讓他在府邸裏禁足,放期未定。

擢地方年輕官員進京,組建小鳳閣鸾臺,為年不過十二歲的小皇孫保駕護航。

就算太子的死只是一個意外,皇帝也不可能把它當作意外。

畢竟太子的死也放大了年老君王內心被篡位的恐懼。

太子是年富力壯,衡王難道就不是了嗎?在靖文帝十幾年的平衡術下,無意幫衡王樹立起了威信,在太子活着的時候都能跟儲君打的有來有回,如今太子一死,更是官心倒向。

這是靖文帝絕對不想看到的,因此他撸掉衡王的官職,将他禁足,也順便清掃了一波向他靠攏的官員。

至于儲君之位,靖文帝着意于年幼,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的皇太孫。

但正是因為太孫年幼,還需要太子太傅的年紀,在靖文帝不想培養出一個權傾天下的大臣分去他們顧氏江山的情況下,靖文帝便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年輕的,在朝廷中耕耘沒幾年,無甚根基但很有才幹的年輕人。

祁縱便是其中之一。

祁縱被招回上京後,仍是雲麾将軍,也就是若發生戰事,他照樣可以統領兵權,然後再這之上又給他多添了兩個官位。

一個是太子詹事,也就是新太子的老師,負責教導騎術武藝。

一個是指揮使,統領的卻是一個新衛所,名叫金吾衛,是靖文帝意圖建立的,專負責皇帝和太子安危的禁衛軍,由祁縱全權組建統領。

如此一安排,祁縱可不就成了上京的紅人。有為了單純搭上太子去他面前湊趣的,有為了想進金吾衛去巴結祁縱的,這些人,在金吾衛的名單定下來之前,簡直如過江之鲫,讓祁縱疲于應付。

再加上金吾衛剛建立,各處都要他拍板,他還需要騰出時間去教導太子,因此這兩個月來,祁縱竟然每日都睡不到三個時辰,也虧得他體格好,撐得下來。

但也好在祁縱只是忙了兩個月,等金吾衛的一切事務上了正軌,祁縱終于有了些空閑時候。

這一空閑下來,周疏丞便來找他喝酒。

祁縱讓周疏丞點菜,自己照例點了份鳝絲面,周疏丞看到了,也照例嘲笑他一句:“你是鳝絲面成精了。”

祁縱沒應這聲,喝酒前先把面給吃了。

周疏丞也是詹事之一,但他情況更為特殊,因為他十七歲就中了狀元,又因為唇紅齒白,生得好看,就被靖文帝的小女兒安樂公主榜下捉了婿。

最開始周疏丞是千般萬般不願意做個驸馬當個富貴閑人,但可巧趕上了這等好時候,靖文帝比起別人還是更相信一點親緣關系,因此破例把周疏丞拎出來做了詹事兼吏部侍郎。

周疏丞因為是少年狀元,自有一股傲氣在,但祁縱是少年将軍,與他不遑多讓,因此滿朝文武中,周疏丞對祁縱最青睐有加,兩人雖一文一武,關系卻不錯。

周疏丞今日來吃酒,是來給祁縱說媒的。

祁縱聽到這話,眉頭深深地皺起,他實在無法将說媒二字與這個傲氣的少年天才聯系在一起。

過了會兒,祁縱道:“你被公主威脅了?”

周疏丞與安樂成婚幾年,關系實在說不上好,只是因為安樂到底是公主,因此周疏丞不能耐她如何。

故而聽祁縱這話,周疏丞嗤笑了聲:“不是威脅,只是她說了幾次,我聽煩膩了而已。”

竟然真是安樂要給他說親。

祁縱垂了眼,道:“公主要替我與哪位千金牽橋搭線?”

周疏丞道:“她沒說,只說這畢竟是越俎代庖的事,需與你說一聲,若是你願意,就幫忙安排個宴會,讓你們青年男女見一見。”

祁縱卻生了些警惕,安樂是靖文帝最得寵的小女兒,只知享樂,不怎麽過問世事,他與周疏丞雖是好友,但男女有別,安樂并未見過他幾次,按理來說一個公主,不會這般心血來潮要為他一個外男做媒。

只能說,靖文帝有這個意思。

祁縱便覺得隐隐不痛快了,他願意為朝廷效力是一回事,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願意被人掌控他的生活,靖文帝要用婚姻給他的忠心再上道保障,祁縱卻不願意再娶一個別有目的的妻子。

他道:“可惜我有一個挺喜歡的妾室了。”

祁縱說這話時眼前浮現了一道倩影,正是當初沈不言臂彎裏挎着她從沈府裏帶出的小小包袱頭也不會走出回鶴庭,往越音閣走去的身影。

他低下眼,輕輕把玩着手裏的酒盞,覺得這話說得委實有些違心了。

周疏丞驚訝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祁縱休棄沈鏡予,退回徐煙月,只帶着沈不言出府另住的消息在上京不是個小秘密,還有不少人動過走沈不言那邊關系去祁縱面前露臉的心思,只是沈不言實在太深居簡出了,要聯絡上都是個極其困難的事,到了最後,很多人都在懷疑到底有沒有這個沈姨娘。

畢竟這兩個月來,祁縱白天黑日連軸轉,最長一次在衛所一口氣住了二十來天,實在不像是家裏還藏着個美嬌娘的樣子。

周疏丞與祁縱走得近,更是不信。

周疏丞道:“你一點都不像是會喜歡人的樣子。”

祁縱道:“有機會帶你見見。”

周疏丞看了他幾秒,笑了:“我明白,皇家的女婿不好做。我會回去告訴安樂公主,便說你甚寵一位妾室,舍不得她在正室手下吃苦,所以想遲幾年成親。可你也要知道,這消息但凡放出去,你這名聲可就不要了。”

休妻寵妾這樁桃色事,本就給祁縱帶了些不大好的影響,只是他風頭大盛便把這件事蓋過去了,可是真有想與祁縱聯姻的好人家一定會記得。

再加上這件事,他們一定會覺得祁縱未娶妻就有個受寵的妾室,将來女兒嫁過去肯定是要受苦的,因此會有所顧忌,如此一來,肯定會影響祁縱的姻緣。

祁縱無所謂一笑:“我覺得你該理解我。”

周疏丞道:“說得也是,若是我能事先知道會被安樂榜下捉婿,我怎麽樣也要在老家娶個媳婦再說。縱然小地方的女子比不得上京的貴女,可是她管不了我啊。”

祁縱深以為然。

酒吃畢,兩人離席散去。

祁縱翻身上馬,能一日馳八百裏的汗血寶馬在街上緩緩踏步,穿梭在人群中,街上店鋪挑起的燈籠照下明亮的燈影,從祁縱的臉上掠過,光影變化下,襯得他眉深目邃,輪廓分明。

其實這兩個月來,他不是沒想過去找沈不言。

祁縱把這種心思歸因為魔怔。

倘若他不是魔怔了,又何必在每次用膳的時候都想起沈不言吃東西的樣子,又何必反反複複點來點去,都是鳝絲面,挂爐山雞這幾樣。

可真是讓祁縱回去見沈不言,他也是不大情願的。

沈不言太有脾氣了,他利用了沈不言确實不假,但手下留情保全了她的性命也是事實。

不僅如此,他本可以不管她的,卻仍舊帶她出了府,還允諾了她一個要求,很算仁至義盡了。

在祁縱眼裏,他和沈不言之間已經是兩清,既然如此,沈不言就不該這般甩臉色地要搬去越音閣住着。

但現在沈不言已經擺上了臉色,據管事說,她每天的小日子過得很是有滋有味,一副把他忘了的模樣,祁縱這樣驕傲的人,自然更不肯去俯身屈就一個小小的妾室。

因此,這兩個月裏,祁縱寧可宿在衛所裏,和一幫大老粗在一起,也不肯踏足越音閣半步。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預備換個更新時間,從晚九點改成早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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