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日早上, 陳五娘和陸彥生用過朝食沒多久,周管事就來叩門了。自從陸彥生說了不許翻.牆,他銘記在心, 每回都老老實實地叩門。

王森正撅着屁股給寶貝南瓜們捉蟲, 聽到聲響後趕緊将門拉開,然後驚訝地哇了聲。

原來周管事不是空手而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人擡着好大個木頭箱子,瞧上去這木箱很有分量,因為擡箱子的壯士累出了一腦門的汗。

周管事讓人将箱子放下,然後将蓋子掀開。小娘子好奇地望過去, 原來滿箱都是賬本,密密麻麻, 整齊的摞在一起。

“七爺, 酒坊、雜貨鋪近三年的賬本都在這裏了。”周管事說完得意地笑了笑, “飯館和瓷窯的帳屬下也弄來了一部分。”

“很好,辛苦周管事。”陸彥生滿意地點頭, 轉動輪椅行到木箱旁随手拿起一本翻開, 只見上面字跡清晰, 記錄詳細, 能透過賬面看出不少東西。

賬簿雖由薄紙裝訂而成, 材料本身廉價,只因記錄了重要的信息而變得珍貴, 每一位商家都會将賬簿當做寶貝珍藏, 從不輕易拿出來,大爺二爺亦是如此。

昨夜雖說好将酒坊和雜貨鋪暫時交還七爺管理兩個月, 但歷史賬冊是否移交沒有說清楚, 裏面涉及不少機密, 想來大爺、二爺是不願給的,就算要給也會拖延時間,讓賬房将原本的賬冊塗抹修改一番,粉飾之後再交給陸彥生。

正是想到這一層,昨晚他故意沒提此事,而是派周管事清早登門,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趁着此事沒有明确,以二太爺同意了為理由,連唬帶騙,直接将賬簿取走。等賬房明白過味道向大爺二爺禀告的時候,除了挨一頓臭罵之外,什麽都晚了。

老七吃下去的東西,還有吐出來的道理嗎?當然不可能,大爺二爺心中再清楚不過,這件事就算鬧到二太爺那裏,最多是罰周管事一點小錢,便宜和好處還是給老七占了。

“這麽多賬簿要看到什麽時候。”

陳五娘有樣學樣,也随手翻開一本瞧起來,她拿的是去年五月的,翻開其中一頁上面寫着‘五月初八,夥計丁一摔壞茶壺預扣工錢十文’,然後是‘五月初九,購火柴十盒五三文錢’,陳五娘皺着眉頭放下手中這本,又取另外一本翻看。

這本記錄的是‘五月初一,銷熏魚四尾,餘十二尾’,接着還有‘銷花生九斤,餘二十三斤’,陳五娘看的有些頭大,她雖然沒有掌管過酒坊、雜貨鋪這樣大的商鋪,但她明白店大諸事繁瑣,賬冊記得這般細致,全部看完是巨大的工程。

陸彥生笑着将賬簿擱下,“不用全看,有句話叫‘舉網以綱,千目皆張’,意思說只要提起起漁網上的大繩子,漁網上的眼自會一個個張開。”

“所以我們只看總賬簿即可,看到有疑之處,再尋明細賬簿查看,若還不詳盡,則尋管事的來問。”

陳五娘恍然大悟,笑着說,“七爺說話就是有學問,你說的這個漁網,和戲文中唱的‘擒賊先擒王’是一個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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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陸彥生贊同道。

這一箱子賬簿少說也有七八十本,存在架子上積了不少灰塵,灰吸多了容易咳嗽,陳五娘擔心陸彥生受不了這些灰生病,就讓王林王森将木箱子暫時放在書房,然後将總賬簿全部取出,另外用小木箱裝了擡到院子裏,用雞毛撣子挨個撣去灰塵,再曬上半天的太陽,幹淨了再擡到房中給陸彥生看。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看賬簿的日子了。

陸彥生看得比較快,往往他翻四五頁小娘子才翻一頁,還經常停下來指着賬簿上的某個字,或者某句話問這讀什麽,這是何意,陸彥生歪頭去瞧,然後指着賬頁細致的說與她聽。

進屋添茶的王森看到這一幕絲毫不懷疑,如果是他問了一個又問一個,七爺會煩的揍他,哎呀,七爺對七夫人可真好哇。

從主屋出去以後,王森迫不及待的和哥哥說了,王林握着炭塊一臉的無奈,“你能和七夫人比嗎?”

王森蹲在地上,雙手捧着臉一個勁的搖頭,“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啥意思?”

王森嘿嘿嘿地笑了,“我以後要是娶了媳婦兒,我也要對她這麽好,一起嗑瓜子,一起吹風,一起吃飯。”

“……”王林沒理,王森開始饞媳婦兒,他只想做七爺最好的手下,周管事就是他的目标。

……

夏日裏只有早晚時是涼爽的,太陽稍微升高一些就滿室燥熱,陸家還沒富到有單獨的冰窖儲藏冰塊,取涼的方法除了多載樹木外,就是用井水澆地,把被日頭曬得滾燙的地淋濕了可消暑氣,再往屋裏多放幾盆水,加上聽雪堂的位置好,不當西曬,所以還算好。

尤其是陸彥生,作為一個大病初愈的人,這樣的溫度于他而言正好合适,于陳五娘來說就有些燥熱了,自打徹底入夏,小娘子手裏的團扇就沒離開過身,這團扇是陸何氏叫人送來的,精巧,扇柄細長用桃木做的,扇面上畫着美人圖。

女子大約就天生喜歡這些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兒,陳五娘好好的稀罕了幾天,早上陪陸彥生鍛煉的時候團扇在手,練字讀書的時候也要扇兩下,就連用飯時團扇也在一旁。

這日用點心時,陸彥生看看扇子,又看看陳五娘,沒有說什麽,小娘子顧着吃豆糕也沒留意,待她出屋一會兒再回來時,卻發現陸七爺捧着扇子正細致的翻看,扇面、扇柄看得格外仔細。

“彥生,原來你也喜歡這扇子,我就說它好看,你非說花哨,怎麽口是心非呢。”

陸彥生趕緊将團扇擱下,“我沒有。”

陸七爺只是有些吃味,陸何氏送的團扇陳嬌愛不釋手,二太爺送的糕餅她吃一次就嘆一句二太爺的好,仔細想來,他好像還沒送過陳嬌禮物,既然她喜歡這種花裏胡哨的小扇子,陸彥生決定再尋兩把更好的給她,讓她日日拿在手上,每時每刻惦記他的好。

方才趁陳五娘出去,正是在研究團扇的材質。

可惜命令通傳下去,扇子還沒尋好,陳五娘就把精致的小團扇換成了大大的蒲扇,為了防止蒲扇邊緣開裂,小娘子問田婆子要了一截碎布,給蒲扇包了一圈花邊。

陸彥生看着蒲扇久久挪不開目光。

“你嫌它土啊?可它風大。”陳五娘說完怕陸彥生不信,用蒲扇對着他用力地扇了好幾下,一陣陣涼爽的風迎面撲來,把陸彥生吹笑了,是他不懂陳嬌的心。

她稀罕那柄團扇是因為之前沒見過,貪個稀奇,小小的團扇精致有餘而實用性不足,還是蒲扇的風來的實在,他既要送,就該投其所好,而不是盲目跟風。

陸彥生想了想,霎時間明白了二太爺的深意,二伯不愧為一家之主,寥寥幾面就知陳嬌最愛吃,那晚送了一大摞糕點給她,讓她大為歡喜。

還是送吃的好,于是下午周管事例行來彙報事務後,陸彥生吩咐道,“去尋幾罐蜜餞來,要好的,直接交給我,莫叫夫人看見。”

周管事心道這真奇怪,難不成七爺要背着夫人吃獨食?不過一位優秀的管事定明白一個道理,就是主子的私事少管,于是他什麽也沒問,點頭說好,定盡早去辦好。

這日午歇以後,田婆子送了水進來讓陳五娘與陸彥生洗手淨面,一日之中,正午過後最熱,午歇總要出一臉薄汗。陳五娘伸了個懶腰,扯下面架上的兩塊棉帕浸濕,清涼的水帶走燥熱,讓人心神一震。

帶一朵繡花的棉帕是陳五娘的,另一塊純色的是陸彥生用,小娘子将棉帕擰好遞給他用,擦幹淨臉上的汗意後長吐了一口氣,午歇之後照例要看賬簿了。

他們在屋裏看總賬簿,周管事手下的人也沒有閑着,散出去打聽外面的事情,比如鋪子周圍的客流、交通及競争對手,還同三教九流打聽各地的災情,各處消息皆要,多多益善。

對,這叫高瞻遠矚才能運籌帷幄,世道太亂,耳目靈通才能做出最準确的判斷。

陳五娘又增添了一點見識,陸彥生說的每條道裏她都盡可能的記在心中,如果太深奧記不住就寫在紙上,小娘子一點點吸收這些東西,總覺得這些知識以後會有大用處。

賬簿上都是數字,枯燥程度比四書五經還高,陸彥生看了半本捏了捏眉心,側目發覺小娘子看的慢但津津有味,不覺莞爾,下一秒陳五娘感嘆道。

“這賬簿後面都是錢,好多的錢。”

敢情她喜歡的是錢啊,陸彥生福至心靈,或許一切的禮物都不如一顆銀錠來的妙。

……

不知不覺小半月過去,已至七月下旬。

這日二爺風風火火的從地裏回來,二夫人早年病逝,二爺還有房姨太太,不過至今沒有扶正,見老爺回來了,姨太太趕緊從井裏拿出涼滋滋的羅漢果茶叫他喝了解暑氣。

二爺端着碗咕咚咚喝了個幹淨。

最近二爺住在田地邊的小房子裏,好幾日不曾回陸宅,姨太太有很多話要同他說,順勢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沒待她開口,二爺将空碗往桌上一撇,擦了擦額上的汗,“大哥在家嗎?”

大爺和二爺的院子隔得遠,不過姨太太和大夫人關系不錯,時常走動聊天兒做繡活,二爺不在家的時候,姨太太一天能去兩次。

“應該在,早上聽大夫人說大爺下午回。”

話音剛落,二爺霍然起身出門去了。

“唉。”姨太太遺憾地嘆口氣。

二爺着急去找大爺,說的還是商鋪的事情。和性子急躁說話粗聲大氣的二爺不一樣,大爺比較斯文儒雅,身材高瘦,二爺到的時候大爺正拿着魚食喂院子裏缸養的金魚。

這幾尾魚養了多年,胖乎乎的,正搖着尾巴在水中游曳。這種斯文人才喜歡的玩意兒二爺一點都不感興趣,知道二弟不喜歡,大爺便沒叫他欣賞,而是笑着說,“老二可是稀客,到屋裏坐,我讓你嫂子給你泡壺好茶。”

“大哥,我來同你說正事的。”二爺開門見山,“這半個月過去了,老七只翻看了賬本,旁的什麽事都沒有管,這樣下去還了得,等兩個月過去,我看鋪子就剩下一個空殼了,再說,他從小讀書厲害,不代表做買賣在行,何況他将來還要繼續讀書考功名,鋪子就算到了他手裏,将來也沒餘力管束,還不是和從前一樣!”

“不知道老七是怎麽鬼迷心竅了,我真懷疑他的病沒有好透,行事和之前太不一樣。”

大爺習慣了二爺的粗嗓門,耐着心聽完,嘆了口氣,“這鋪子本來就是三房的東西,你我只是暫且代管,老七要收,我們怎麽攔,久病的人大愈,心境起伏大,他性子有所轉變也正常。”

說完大爺看了二爺一眼,“你以後說話也注意些,不要想什麽說什麽,明明一片好心,叫你這張嘴說出去就變了滋味兒,難怪二太爺揍你。”

“兒子挨老子的打天經地義,我不丢臉!”二爺倒是個想得開的。

繼續同大爺發了一通陸彥生的牢騷後,見大爺沒什麽表示,二爺只好起身告辭,臨走前放下話,“我不會由着老七胡來,鋪子是三房也是整個陸家人的,咱家還沒分呢。”

他吵吵嚷嚷地走了,大爺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才泡的上好龍井二爺沒喝兩口,他不舍得浪費,将剩下地喝了個幹淨。

待在房中給孫兒做肚兜的大夫人聽見腳步聲,知道二爺走了,便撩開門簾走出來,一邊收拾茶具一邊說,“和二爺說話一不留神耳朵都得聾,二太爺是他的親爹,他說話自然是有底氣,我們大房不一樣,牽一發動全身,嘉軒還是個孩子,咱們還要為他籌劃呢。”

說到陸嘉軒大爺就冒火,“都成了家有了孩子的人,還叫孩子?老七比嘉軒還小兩歲,看看老七再看看嘉軒,簡直氣死人,這個逆子,當初就不該要他。”

原來五爺出事以後,陸嘉軒竟然去跟二太爺求情,氣得大爺把他拖回來抽了一頓,現在還鎖在院子裏思過,免得他又跑縣城去探監。

老五啊老五,就當沒這個親弟弟了。

“哎呀,對了。”大夫人見男人生氣了,趕緊換了個話題,“錢姨太跟了二爺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二爺還不将她扶正,錢姨太氣得夠嗆,總和我念叨,不知道什麽時候啊能得償所願。”

大爺對女眷之間的八卦瑣事并不感興趣,他站起來道,“這看老二的心意,你不要亂幫忙,我去書房看賬本。”

大夫人點了點頭。

……

隔日是個陰天,終于飄了幾朵雲來遮住驕陽,兩駕牛車在路口相錯而過,往縣上來到安山村去的是一對新婚夫妻,而從安山村出來到縣裏去的則是個郁郁寡歡的婦人。

因為天氣炎熱,兩駕車都沒有放車簾,憂郁的婦人看着甜蜜的小夫妻,眼底流露出羨慕,嘆息道,“誰見西風獨自涼。”

過了一個時辰,聽雪堂的院門被叩響,是門房派的一個小厮,小厮大概從沒有和聽雪堂有過直接的接觸,對七爺的印象還停留在‘瘋子’的階段,把門叩開以後結結巴巴地說,“有人來拜訪七爺,說是七爺的同窗,遞過信兒的。”

王森把門拉開,下巴一點,“我知道。”

小厮松了口氣,趕緊一溜煙的跑走了。

門外站着的年輕夫妻正是方才牛車上的那對,男的滿臉書卷氣,讀書人的身份不用介紹,光憑肉眼就能瞧出來,身邊站着的是他的新婚妻子,鵝蛋臉,白皮膚,笑盈盈的瞧着天真面善,陳五娘看見她第一眼就覺得眼熟,和五夫人有幾分相似呢。

“謹之,我來看你了!”那書生叫許巍然,是陸彥生的昔日好友,二人已經一年多沒見面了,一聽說陸彥生病情好轉已然大愈,好友便迫不及待的帶着妻子來拜訪。

好友久別相見,當然有許多的話要聊,四人坐在一起喝了幾杯茶,寒暄幾句以後,徐巍然便拉着陸彥生說要下棋,之前讀書時陸彥生是書院的棋神,許巍然是手下敗将之一,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看了不少棋譜,今日相見,急着要一雪前恥呢。

陸彥生抿了口茶,見陳五娘和好友的夫人聊得來,邊答應了,和許巍然去書房下棋。

陳五娘本就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從小便在一群嬸嬸娘娘間長大,喜歡也擅長與人打交道,可惜陸家的女人們一個賽一個的有城府,陳五娘不喜歡她們,除了陸彥生,就只能和田婆子說話兒,無聊的很,現在見到年齡相仿的女子,加上許妻性子溫和,二人自然聊得來。

許巍然的妻子比陳五娘大兩歲,叫宋采兒,兩個大男人走了以後,她倆聊的更歡了,一邊吃點心一邊喝茶,說說笑笑的,陳五娘還帶她出去看南瓜苗,并一一指給她看,看着植物一點點的長大,陳五娘特別的有成就感。

“長得真好。”宋采兒誇道,說完環顧着聽雪堂的院子,“這院子也漂亮,總是聽我相公提起你們,今日總算見到了。”

陳五娘見陸彥生看到許巍然後心情特別好,那種放松和惬意是裝不出來的,她希望陸彥生能經常有這樣開懷的時候,便對宋采兒道,“以後我們可經常走動,歡迎你們常來,以前七爺身體不好,不便見客,現在大好了,見了你們很高興的。”

書房裏,許巍然和陸彥生殺了兩局,毫無懸念又輸了,在下棋上陸彥生從不放水,能讓對手輸多慘就多慘,許巍然哀嚎起來,“又輸了,不玩了。”

說着用手将棋盤攪亂,他看着心煩。

陸彥生笑笑,和許巍然下棋就算贏了也沒多少快感,他棋藝太差。

“你何時回書院?”許巍然過足了棋瘾,問起了正事。

他們都是縣學的學子,去年初準備一起到州府參加鄉試,後來陸彥生受傷,便一直在家養傷,沒有去過學院,而許巍然鄉試落榜,回來繼續讀。

數萬名學子參加鄉試,能上榜的不過百人,多的是人落榜,因此許巍然沒考上不算稀奇事。

“不回了。”陸彥生說道。學堂有公立和私設之分,公立的首推國子監和四大書院,不過遠在京城,且入讀資格難得,非達官顯貴不可入,其次是各州府的官辦學院,最末等則是縣學,縣學裏教的都是書本知識,他在家自行默讀即可,不想再去。

聞言許巍然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去了。”

到州府參加了一次鄉試後,他增長了不少見識,才明白所學所思之淺薄,正想換個學院讀,便邀請陸彥生一起去州府的學院讀書,州府的學院每一季度都舉辦考試,以他二人的資質,考上不難。

陸彥生看了看自己的腿,離痊愈還有小半年的時間,且州府的書院也一般,他有別的想法,不過此時言之尚早,便說,“我抽不開身。”

許巍然嘆了口氣,有些遺憾。

……

到了晚上,陸彥生聽見陳五娘吩咐田婆子準備好八角、桂皮、茴香等大料,不由得發問,“你要做什麽?”

小娘子開心地轉過身來,“宋采兒說要送我兩只大兔子。”

原來下午給宋采兒看過南瓜以後,陳五娘說将來南瓜結了果,要挑幾個大的送給她吃,作為禮尚往來,宋采兒便說自己喜歡養兔子,毛茸茸的很可愛,下次來時抱兩只來給陳五娘,并問她喜歡什麽顏色。

陳五娘砸吧一下嘴,“顏色不打緊,我喜歡胖些的。”

宋采兒懂了,“我挑最肥的送給你。”

“她真好。”小娘子仿佛已經看到了麻辣兔丁,紅燒兔肉,醬兔腿在對着她招手,想一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陸彥生想了想,他怎麽覺得許夫人原本不是這個意思呢。

不過,陳嬌愛吃就讓她吃,陸彥生就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特別的可愛。

……

夜深了,不知哪個角落飄來一股燒紙錢的味道,鬼節過去沒幾天,不知誰燒紙燒得這般勤快。

燒完以後還倒了酒,對着面前的香灰道。

“老五,你安心的去吧。”

于此同時,正在監牢裏睡覺的五爺陸彥德突然打了個冷顫,炎炎夏日竟冷的睡不着

了。

陸彥德睡不着,捶着酸痛的大腿想起下午的事情來。

今天下午五夫人來探監。

她帶着兒女回娘家一住就是兩個月。一開始五夫人不知道五爺出了事,每回夫妻吵架她回娘家,都要等五爺來說好話接她回去。這等啊等,一等就是三日,五夫人待不下去了,要帶着孩子回去。

倒不是她氣消了,而是現在陸宅的事情多,她這樣有乘機躲懶之嫌。此時五夫人的娘家人已經知道自家姑爺做的醜事,把消息瞞了下來沒叫五夫人知道,五夫人要回去也攔着不許,還派人去陸家通知了陸二太爺。

就這般你攔我勸,五夫人陸續在娘家待了兩個月,慢慢的知道了整件事情。成親之初五爺待她溫柔,極盡呵護,婚後不久便原形畢露,吃喝嫖.賭樣樣都在行,手頭有點錢必定要全部花幹淨才回家,五夫人對他的喜歡早在瑣碎的日子裏消磨幹淨了。

可說他下毒害七爺,五夫人不相信。因為陸彥德就算有這份心也沒這個膽。

所以五夫人勸了爹娘哥嫂,允許她回一趟陸家,然後又去監牢裏探監。

“男子漢敢作敢當,這事就是我幹的,我早就看老七不順眼,行了吧。”

五夫人聽到這話氣的眼圈都紅了,試探着說,“你一個人不可能這樣神通廣大,如果有人誘惑你做這件事,也一并交代了吧,興許能輕判。”

這一瞬間,五爺的臉抽搐了,咬了咬牙後哼了聲,“就是我一個人幹的,你別管了。”

接着他終于想起要關心一下妻兒,問道,“你以後怎麽打算?”

這兩個月裏面爹娘一直勸五夫人和離,她心裏并沒有做好打算,看着五爺這副混不吝的樣子,委屈又難過,索性将爹娘的想法說了,看他怎麽辦。

豈料五爺虱子多了不怕咬,大咧咧道,“不可能,你肯定會留在陸家幫我把孩子養大的,我就盼兒子長大了,能幫我報仇。”

見到五爺這樣無情無義,絲毫沒為自己着想,五夫人徹底死心了,直接又回到娘家,說同意和離。

後面這半截五爺尚不知道,只是媳婦兒走後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心想來看他一次,怎麽都不帶些酒水食物,這牢裏的夥食連家裏養的狗都不如。

想着想着,五爺便睡着了,醒來之後聞見了一股香噴噴的燒雞味,還真有人送了好酒好菜給他吃。

而此刻,五夫人的爹娘擡着當初的聘禮登了陸家的門。夫妻和離這事本該由男方提出才可,并且丈夫要在和離書上摁掌印,但這事是陸家理虧,所以二太爺同意了,并代五爺摁了印,兩家互相還了聘禮彩禮,雙方從此沒有任何幹系。

至于五爺的孩子,到底是陸家血脈,不可能由五夫人帶走,他們留在陸家,将搬去和二太爺同住,由他親自教導。

也就是這兩日,監牢中的陸彥德患了傷寒,等獄卒重視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喪信傳回陸家,二太爺傷心了一會兒,派人去收屍,本想低調的葬到陸家祖墳裏,可是官府的人說這傷寒乃傳染病,需深埋,屍骨不便交還家屬。

“罷了,這就是命吧。”陸二太爺搖搖頭道。

……

經過半個月的努力,酒窖和雜貨鋪的總賬冊基本看完一遍,同時陸彥生也能離開輪椅和拐杖,靠雙腿的力量行走,只是一次的時間不能太久,走一炷香時間就得休息一會兒。

這日陸彥生說要到縣裏去,親眼看看他們的鋪子。小娘子一聽雀躍得很,上回去縣城只來的及去城隍廟,除了災民什麽都沒看着,這回跟着陸彥生一塊兒去,可得好好逛一逛。

臨出發前,徐婆子提着食盒送吃的來了,她隔三差五就來送吃食,和王森見面必要拌嘴,不過徐婆子對陳五娘的印象大有改觀,原先帶着敵意,怨陸何氏太寵她,經過五爺的事情後對陳五娘佩服的很,有膽有謀,不愧是七爺的媳婦兒,有這樣的兒媳婦,也不怕太夫人被大房二房的人欺負了。

王森開門接東西時陳五娘恰好站在院子裏,徐婆子見了她,滿臉堆笑的福了福,“七夫人戴着紗帽,可是要出門去?”

陳五娘笑着點頭。

徐婆子斜依着門沒挪身,扯開嗓門同陳五娘說話,“太夫人最近常念叨你們呢,就盼着你們能去如意堂多坐一坐。”

她說的是‘你們’,這裏把陸彥生也給帶上了。陳五娘不清楚陸彥生和陸何氏之間有什麽過節,後媽與繼子,一般是很敏感的關系,陸彥生沒提起,她也沒問,更不會替他表态。

于是小娘子擡了擡手,将食盒接過來,“勞煩徐媽跑一趟,早些回去吧。”

待她回過身,才發現陸彥生就站在廊下,剛才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陸彥生慢慢走到陳五娘身邊,擡手理了理她的紗帽,“出發吧。”

今日又是豔陽天,還是早晨,陽光已經很毒辣了,還好去縣城的路上多山路,兩旁有茂密的林子能遮蔽陽光,加上涼爽的山風,反而惬意得很。

陸彥生很久沒出家門,此番出行其實比陳五娘還要激動,但男子貴在穩重,他沒表現出來罷了。

為了不那麽颠簸,陳五娘特意叫王林行慢一些,兩人在車廂裏說了會話,陳五娘有些困了,閉着眼睛假寐,不知不覺将頭靠在陸彥生的肩上。

陸彥生在想事情,想到了今日徐婆子的話。

“我不喜歡她。”陸彥生低聲道,像和自己說,也是對陳五娘講,那個她自然指陸何氏,“她年輕時很美,好多人說她是天生的狐貍精,在我娘去世前就和我爹有染。”

“我知道這是謠傳,我不喜歡她是因為我覺得她占了我娘的位置。”

“她對我越好,我反而越抗拒,現在想想,她永遠占據不了我娘的位置,是我一直沒接受現實罷了。”

這是陸彥生第一次對人說這個秘密,陳五娘睜開眼睛,握住陸彥生的手,“三太夫人挺好。”

“你說的沒錯。”說完陸彥生頓了頓,“鎮上有家糕點鋪,裏面的糯米糕很好吃,待會我帶你去看看,若還開着門,就買些送給給三太夫人。”

心結釋懷以後高興的不止陸何氏,陸彥生也松了口氣。

不過陸彥生和陳五娘牽着的手嘛,從碰上了就沒分開過,就那樣握着,一直入了城。

在買糯米糕前,他們有正事要做,得先去酒坊看一看。

縣城裏分了南城和北城,南城管束松散,多為低矮茅草屋、瓦房,北城比較闊氣,都是磚石砌的屋子,衙役和守衛軍經常在那巡邏,防止災民在北城聚集,而陸家的商鋪幾乎都集中在北城。

北城治安不錯,雖然因災年而人口減少,街道上沒什麽行人,但已經比陸彥生預想的好了。

牛車快行駛到酒坊門口的時候,陳五娘忽然想到一個主意,“等會你先別下去,我面生,夥計們認不得我,我假扮客人去試探一下。”

小娘子眨了眨眼睛,“這是你教的呀,叫做出其不意。”

陸彥生莞爾,“你倒學得精,好,此法甚妙,按你說的辦。”

作者有話說:

因17號(周一)上夾子,更新挪到晚11:50分哦,之後選個時間固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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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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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