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波瀾疊起的危機2
顧行打了個的士,“去崇恭支隊,速度要快!”
他關上車門,沖對講機飛快地道:“對方手裏很有可能有槍,不能和他硬碰硬!尤其是陳俊安!他最不服指揮!你一定要拉住他。”
“顧隊是我,陳俊安。”忽然一陣雜音傳來,對面變成陳俊安的聲音,語氣聽上去比平時嚴肅了一點,但有點發虛,“有個非常重要的情報我得彙報給您。”
他在發抖。
顧行安撫性地道:“有什麽事等我到了再說,增員也在路上,你先把門窗都關好,帶顏辭鏡躲起來。”
那邊卻不理會他的命令,不管不顧地道:“接下來我要說的是宋慶的口供,現在的時間只夠我說一遍,請您一定聽仔細了。”
顧行:“……”
這小子玩什麽呢?
對講機指示燈呈現綠色,陳俊安略微急切的聲音娓娓道來,“三年前的十月份,寧州市內發生一起惡意連續縱火事件,蓄意謀害的死者一共八位,身份不一、性別不一、年齡不一,但都是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查了相關卷宗,發現結案陳詞并沒有提到他們之間的聯系。”
顧行烏黑筆直的眉梢輕輕一擡,眼眶就順勢張開了些許。
這還真是額外的驚喜,當年線人情報有誤,專案小組一大批人才慘遭折損,就連幾個同期也丢失了佩槍,沒有師父主持大局,劉局把疑似卧底的人全調離了支隊,崇恭內部成了一鍋亂炖的八寶粥。
案中疑點根本來不及調查,只能草草結案。
這些年他總有一種感覺,當年死掉的現行犯只是一個餌,真正的罪犯還藏在層巒疊嶂的假象中,只待一天時機成熟,他們就會卷土重來,在寧州市上空掀起腥風醎雨。
他必須做足準備,如果這一天真的來臨,崇恭支隊就是最堅實的後盾,那些他調來底子幹淨的警校生,就是支隊中一杆一杆一發破的的槍。
“但是顧隊,那些被害人我都認識。”陳俊安的聲音透着一絲冷漠,與平時的他完全不同,就像腦子裏缺了一個零件,機械地描繪着不帶色彩的黑白世界,“他們都在六年前幫助過一名德高望重的老師,那位老師被控訴侵害一位剛滿十四歲的少女,作為社會公共事件的見證者,八人中的其中一員是記者,她把老師的陳詞放到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顧行眉頭微蹙,這件事他也知道,但那個記者的不實報道有很多,當時他們無法确定是哪一件。
陳俊安:“第二位是律師,他幫助老師勝訴了。”
“第三位是老師曾經幫助過的學生,畢業五年,他闖入少女家中,威脅他們如果還要散播謠言,他會讓他們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第四位是老師的大學同學,公開為老師的人品做擔保。”
“其他四位是在網上寫小作文的網友,實名分析少女話語中的謊言,把輿論帶向一邊倒的高潮。”
顧行:“……”
難怪他們的調查毫無頭緒。
這八人之間毫無聯系,當年的輿論風波連同四位寫的小作文都早早地淹沒在日新月異的互聯網裏。
能記得的,估計也只有當事人。
綠燈熄滅,顧行籲出一口長氣,“小陳,你口中那個‘少女’,難道是……”他沉頓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放開了發話鍵。
陳俊安語調平淡,但每個字都和冰錐一樣寒冷,“顧隊,其實當年傷害少女的遠遠不止卷宗記錄的這八個,還有成千上萬不信她、給她潑髒水、罵她破抹布、背叛她的人,其中……也包括我。”
随他這些話灌入耳膜,顧行大抵推測出這件事的原貌,以及陳俊安在裏面扮演的角色,心底像打翻的醬油瓶,一時竟不知滋味,但他還是忍住所有情緒,“好了我知道了,你現在別說話了,帶顏辭鏡隐藏起來,我還有三分鐘就到。”
“來不及了。”
“什麽?”
“他來了。”
“關好門窗!我還有一分鐘!”
“顧隊,謝謝您這幾個月的栽培,我……還沒忘我是一名人民警察。”話到末梢,他幾乎吼了出來。
所有響動戛然而止。
顧行立馬上前掰過司機的肩膀,“師傅,情況您清楚了,請一定快一點,我趕着回去救我徒弟。”
後視鏡映着司機心虛收回的眼神,他被顧行這麽一按,遍布褶子的臉龐就顫抖起來,大聲說了句“明白!”
快收工時碰上刑警辦案,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不怪他沒當一回事,這位刑警先生一身深棕風衣,微卷的發絲下有一雙可以說是精致的眼睛,鼻梁挺拔地蜿蜒進深邃的眼窩,趁得眶中黑白分明,下颔的線條清晰可見,既有硬朗英俊的鋒利感,亦不乏豐神如玉的流暢感。
他還以為是哪個不出名的小演員在對戲,誰成想真是刑警。
司機默默感嘆一句,果然帥哥都上交國家了。
然後他一踩油門,離合換擋,拿出這輩子最好的車技,一路超車鳴笛,就連勞斯萊斯和保時捷都不放在眼裏,恨不得給車頂放個紅藍暴閃燈,愣是把出租車開出了警車的威武霸氣。
歷時四十秒趕到,顧行一步并作兩步進入支隊大門。
一進來他就感到不對勁。
太安靜了,就算再怎麽人手不夠,王世林也不會把所有人調走。
他徑直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掏出鑰匙解開抽屜鎖,打開,裏面躺着一把9|2式,用黑色腋下槍套裝着。
那是他的佩槍。
自從三年前發出十彈,這槍就跟退休了一樣。
他掏出槍檢查彈夾,不多不少正好五發,他快速上膛,簡單檢查一下沒問題,就提步沖向樓下的機電室。
疾風從耳畔呼嘯刮過,宛如置身于數千米的高空鋼絲之上,稍有不慎就會摔得粉身碎骨,他盡量放輕腳步,渾身肌肉都在這一刻繃得極緊,像一把蓄勢待發的弓。
陳俊安肯定沖上去和歹徒搏鬥了,警校雖然也教過搏鬥課,但任何理論在一位殺心四起的現行犯面前都是無效的,只有常年和這種人打交道鍛煉出來的、屬于刑警的本能可以與之一搏。
然而他的擔心并沒有實現,一聲歇斯底裏的嘶吼灌入耳蝸,“顏辭鏡!你他媽敢開槍!就先崩了我!!”
是陳俊安的聲音。
顧行一愣,趕緊舉着槍跑過去蹲在門口,慢慢移過去看了一眼,接着一幕支離破碎的畫面躍入眼底,他這只眼驀地放大,一下子怔住了。
不大的機電室被高聳入雲的月亮照得能清楚看見全貌,只見那精美如洋娃娃的女孩坐在地上微微喘息,她身前的陳俊安張開雙臂,額頭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前面舉着槍的顏辭鏡。
顏辭鏡筆直的身影被月光拖出一條狹長的影子,雪白的面色和烏黑的頭發相互映襯,顯得人溫潤如玉,只不過這玉是塊冷玉,滿身都是凜冽的寒意。
宋慶被铐在門把手上,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們。
顧行第一時間給李袖琴發消息,告訴她林欣兒逃走了,所有人趕回支隊。
但發送框打着圈,并沒有發送成功。
他煩躁地收起手機,重新觀察這邊的情況。
陳俊安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非公安人員使用槍支是非法使用,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就算你是顧隊請來的顧問,也不代表你成公安人員了!”
顏辭鏡一手揣在褲子口袋裏,另一只手握着槍,站姿非常悠然自得,就像在玩一場毫無懸念的游戲,他的眉眼在鏡花似的月色下愈顯冷酷,帶着絲絲笑意,“陳警官您也看到了,剛才是她沖上來襲擊我們,這槍也是她的,我只是正當防衛。”
陳俊安急得臉紅脖子粗,“你故意的!你故意讓她得逞,好反手替她扣下扳機!”
被他這麽一說,顧行才發現林欣兒周圍有一灘血。
顏辭鏡眉峰一挑,“有證據嗎?”
陳俊安沉聲道:“如果你現在用槍殺了她,就不是正當防衛能說得過去的!”
顏辭鏡哂笑,“身為刑警卻包庇嫌疑人,你又該如何解釋?”
“靜靜不是嫌疑人!”
擲地有聲的話語在室內擴出點點回音,他身後的女孩仰起頭,嘴角揚了起來,在這個場景下莫名森冷。
顏辭鏡的笑意堪堪褪去,他轉而擡高手臂,讓槍口對準陳俊安身後的人,長管消|音器冰冷的反光映在他的眼底,仿佛冰天雪地中跳動的火苗。
“讓開。”他看着林欣兒,話卻是給陳俊安說的。
“不讓!”
可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林欣兒疾如旋踵舉起另一把槍,劉海遮擋的眼睛就适逢時機地露了出來,兩只眼睛明亮無比,根本不像中彈了。
她瞄準陳俊安的後腦勺,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嘭!”
·
與此同時,醫院樓下,痕檢人員收集完證物,方希成和趙平川把屍體帶回支隊,一行人上了面包車,所有人都累癱了,只有趙平川一個人悶悶地坐在角落,眉頭擰作一團,好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他這個思考狀态已經保持了一晚上。
方希成沒忍住問道:“小趙,你怎麽了?”
趙平川沒反應,想得如火如荼。
“小趙?”
這時他才一個哆嗦回過神來,“啊,方主任,您有什麽問題嗎。”
方希成推了推金絲眼鏡,狐疑的目光透過鏡片透射過去,“你從剛才開始就心不在焉的,怎麽了?”
趙平川聞言剛沒舒展一秒的眉頭又扭了起來,“嗯,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麽這個嫌疑人和顧隊自稱林欣兒,她的真名明明就在醫院的名單裏面,要調查不是分分鐘的事,何必多此一舉?”
方希成不以為意,“揣摩犯人的心思不是我的專業,除非她哪天變成一具屍體。”
趙平川看着人高馬大的,有些地方卻出奇的細心,他道:“話說方主任,您不覺得‘陳美靜’這個名字很熟悉嗎?”
“有嗎?”
“非常有啊!”
“……那你說說看。”
趙平川微仰起頭,擡手去摸剃得幹幹淨淨的下巴,“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咱們新招的那幾個人中間也有個姓陳的,他倆的名……好像能對上來诶。”
方希成突然理解他的意思了,“你是說……?”
·
“嘭!”
顧行在她扳機完全扣下的前一秒開槍,把她手中的槍打出了窗外。
陳俊安大腦一片空白,他呆呆地回望林欣兒帶着陰森笑容的臉,不可置信的神色猶如黏在表皮的面具,看得人毛骨悚然。
“靜靜……你想殺了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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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口口……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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