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附我身上

這男人與道士不同,是真正從血雨腥風中走出來的,一身狠戾血氣,顯然是殺過人的。

典韋急道:“春華快逃,出了這通道,去喚人來救你,你敵不過他的!”

張春華握了握拳頭,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男孩,臉色蒼白。

“你與他素不相識,怎能因他人而不顧自己安危?”典韋以為她在猶豫是否要救人,他臉色冷了冷,神色清明地說道:“你也莫要覺得典叔叔冷酷無情,可你如今只是一介弱小的幼女,實力不濟,自身難保之下,如何去考慮他人死活?你若在此出了意外,可有想過你娘會怎樣?”

憐憫弱小,救助他人,是強者才有資格去幹的事,典韋生前是強者,因此能搭把手的時候絕不會棄百姓于不顧,可張春華不是!

弱者沒有自知之明,到最後只會死于非命,這是亂世生存的基本原則,若是小姑娘連這道理都不明白,那麽還不如養在深閨之中不要出去的好!

“不,典叔叔,我逃不掉的,”張春華咬了咬下唇,她冷靜的說道:“我現在動不了。”

她感受到膝蓋的劇痛,額頭上的冷汗嘩嘩地往下流淌,這種幾乎要讓她立刻跪在地上的那種痛楚她從未體會過,痛入骨髓!

她知道自己跑不遠就會被追到,既然如此,不若放手一搏!

“典叔叔,幫我,”張春華在道士身體之後,面臨慢慢靠近的男人,她冷眼看着對方宛如看待獵物的目光,緩緩後退。

“我怎麽幫你?那人是活人,我接觸不了!”典韋有些着急了。

“附在我身上。”張春華咬咬唇,神色堅毅地對他說道:“請你附在我身上,替我出戰,我是純陰之體,是鬼魂最好的附身容器!”說着,她取出于吉之前交給她的陽符扔到一邊。

“什麽?!”

“快,情況不等人,其餘的事之後再說,我不會打架,但是我有成年人的力氣!”張春華焦急地額頭冒汗。

“臭小鬼,老子看你還逃到哪裏去!”男人踹開倒在地上不動的道士身體,惡狠狠地說道,向張春華抓了過來。

這女娃娃似乎是吓傻了,站在原地不動了,男人的臉上已經挂上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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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的手腕被一雙潔白如玉的小手給拿住了,男人動了動,掙脫不開,他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來,卻見那女娃娃目光森冷地盯着他,宛如地獄來的惡鬼,她身上的氣勢不斷在攀升,散發出來的殺氣比男人曾經見過的黃巾軍首領還要恐怖。

那女娃娃一把拉過男人的手,在他防不勝防往前沖的時候,掄起她那小粉拳就往他臉上砸去。

第一擊,男人防不勝防被她打到了臉,嗷一聲叫了出來,鼻梁骨發出了“咯噠——”一聲巨響。

第二擊,豐富的殺人經驗令男人反應過來,擡手去擋住她的攻勢。

典韋只覺得附身之後手腳哪兒都不協調,拳頭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暗暗皺眉,知道不能用蠻力去厮殺,索性大大小小的戰役他參加不少,于搏鬥一途也是所有歷練,男人這點身手在他眼裏還不夠看。

典韋虛晃一招,憑借此時身體的輕盈與柔韌度,手腳都用上,将那男人打得節節敗退。

倒在地上的男孩已經忘記了哭泣,他瞪着紅紅的兔子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小女郎痛揍惡人。

那小女郎身手好生了得,看準時機去攻那惡人的下盤,惡人一時不穩被她帶倒在地,而他一旦倒在了地上,就再也別想起來了,被那女郎掄起小拳頭就砸胸口,收拾地倒在地上嗷嗷叫喚。

典韋喘着粗氣,心裏猜測這身體的極限該是快到了,他環顧一圈,看見地上那繩子,為了争取到拿繩子的時間,他猛地往那惡人垮下踹去。

男孩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啊——”那惡人慘叫一聲,痛苦地卷成了一團。

典韋快速跑去一抓那繩子,将那惡人連捆帶綁地用繩子纏嚴實了。

而後,他來到那呆呆望着他們這邊的小男孩面前,蹲下身為他拿走粗布,解開那繩子。

“快走,那道士沒死,說不定幾時就要醒來了,”典韋拉了一把發愣的男孩,往那密道的入口處跑去。

左腳疼痛的感覺鑽心入骨,對這位老将來說卻還是能忍耐的,他堅持着來到那密道入口之處,聽見上頭有人成群結隊地在搜尋,典韋手上用力一推,将頭頂的床鋪給往上推走。

“床下有暗道!”有人注意到了這裏的動靜,忙對那些搜尋的侍衛們說道。

聽見熟悉的聲音,男孩表情瞬間變得很激動,他口中呼喚着:“二哥!”

男孩邊喊着,邊奮力往外爬去,經歷過此番磨難,他身上磕碰不少,像只髒掉的小花貓。

被他稱呼為二哥的俊秀少年驚訝地轉過身來,他一把拉住了男孩,上下檢查他可有受傷,而後嚴厲地訓斥道:“你跑到哪裏去了!出門在外還如此貪玩,是想讓我與母親急死嗎?”

“不是的,二哥,我是被賊人綁走的!”男孩忙辯解道:“他們想拿我威脅父親索要錢糧!若非有女郎相救,我可就回不來了。”

提到女郎,男孩回頭看去,卻見床鋪那邊空無一人,他心下一緊,忙往床鋪邊跑去,卻見之前還為他打開床鋪的小女郎雙目緊閉倒在密道下方,沒了意識。

男孩慌了神,對少年叫喚道:“不好了二哥,女郎昏過去了!”

少年聽後,忙到床邊查看,見到那小女郎昏倒在地的蒼白面容,他暗道一聲不好:“是張大人家的女郎!”

“你們快去個人告訴張夫人,他們家的女郎也找到了,”少年吩咐過後,親自下到密道之中,将那女郎抱起遞給上方的侍衛,視線略過女郎的身上,他的觀察細致入微,很快就發現了她腿上有傷,于是對侍衛提醒到:“小心她的左腿。”

那侍衛應下了,動作之間盡量避開了她的左腿。

男孩緊張地湊上前來,去看那昏過去的女郎,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他難以置信,這樣看上去柔軟細膩的女郎竟能獨自打敗兩個成年男人。

“剛才還好好的,她怎麽昏過去了?”男孩聽女郎呼吸輕柔細微,擔憂地說道。

“去請大夫,”少年處理事情井井有條,他接過侍衛手中的小女郎,命人将隔壁收拾出來,将那輕飄飄的小女郎放入床上,蓋好被子。

他安排好事宜,将男孩拉過來,低聲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之前說是賊人綁走了你?如今道觀之中可是因你兩失蹤鬧翻了天。”

若非侍衛在門口發現了被敲昏的小桃,他們還不會來到這間屋子裏來搜尋,更沒有想到這床底下還有密道。

“對了賊人!賊人還在下面綁着呢!”男孩一拍腦袋,對少年叫喚道:“二哥,快帶人下去把賊人抓起來審問,我聽他們的說詞,像是有人指使的!”

男孩的話令那少年目光一淩,他拍拍男孩的肩膀,叫來了三個侍衛,那三個侍衛腰間都有武器佩戴,身手也是極好的。

“你們三個,順着密道進去查看一番,”少年沉穩地處事風範與家主非常相似,那三名侍衛不自覺地就帶上了慎重的态度,對他非常順服聽從。

“下去後萬事小心,”少年提醒了一番,他低頭對男孩說道:“幼達,如今密道下面是個什麽情況你知道嗎?”

“一共有兩個賊人,其中一個是這道觀的道士,”男孩歷經波折,本是心緒不寧的時候,與兄長彙合後心中安定不少,由少年的話語牽引說出了不少話。

“另一個呢?有何特殊之處?”少年接着問道。

“另一人看上去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力氣可大了,而且還動手殺人!”男孩一陣後怕,他拍拍胸口:“還好還好,這女郎好厲害啊,她一個人掙脫了道士,還把那惡人也綁了。”

“那女郎一人打過兩個成年男子?”少年驚訝道,他并非不相信幼弟的話語,而是這太匪夷所思了。

他看向那床上小小的一團,之前抱過也知道她才多少分量,輕得不行,此時小女郎蒼白着小臉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這樣小可憐似的柔弱女郎,能有多大力氣?

可是幼弟卻耿直地猛點頭,激動地說道:“是啊二哥,她好厲害!要不是她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要被那些賊人帶到哪裏去。”

少年聽後神色複雜,此時,侍衛們已經進入了密道下面,他們合力将兩個賊人給送了上來,其中一個是面目猙獰口角罵罵咧咧的粗漢,那粗漢被綁地嚴實,倒是省了侍衛們不少事,而另一人則瘦弱一些,穿着道士服趴在地上沒有聲音。

侍衛上前去扒開他的臉,探他鼻息發現還有氣,于是把他一把扛了回去。他們去探查了一番那密道似乎還挺長,回去彙報于那少年。

少年點了點頭,冷靜道:“順着那密道去看看通往哪裏,若是遇上人聲就立刻撤回來。”

“是!”

沒多久,各方人馬都接到了出事的消息,而比道觀中人趕來更快的是滿臉焦急的張夫人。

張夫人看到自己女兒昏迷不醒,急地落淚,好在,少年讓人請來的大夫也到了。

那大夫診治過後,對他們說道:“小女郎體弱,可能稍感些許風寒,如今有些發熱,又受了驚吓,好在并無性命之憂,日後可得好生将養着才好。”

大夫的話語令山氏心下一松,她擦幹淚水,追問大夫道:“小女身上的傷……”

“都是些皮肉傷,”大夫寬慰道:“夫人莫急,老夫開些活血化淤的藥給令千金敷上,沒幾日便能恢複了,不會留下疤痕的。”

大夫這樣說,終是将山氏的心安定了下來,而此時飄在一邊的典韋則氣憤不已:“哪兒來的庸醫!我的感覺豈會錯?春華的膝蓋骨分明是碎了,否則怎會劇痛至此!”

他是沙場老将,千百箭支戳在身上都能奮力血戰到底,可春華她只是個八歲的女娃娃,如何能承受膝蓋骨震碎的痛楚?

典韋想到他硬挨着還用她那身子與一成年人打架,心裏不由有些愧疚:等她醒來,也不知要痛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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