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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淅瀝瀝下了半天，空氣帶着些悶濕，一如今天剛結束的模拟考，讓人感到沉重又不适。

五路車在路口擦着身開過，眼距望去已然趕不上。

不順利的事情撞在一塊了。

許純決定坐下一班車。

她站在路牙邊，将厚重的書包重新背了背，等對面綠燈亮起，擡腳繼續慢吞吞朝前方走去。

路口不少随行同學四五分散，沒有人繼續往北走，每到這兒她就得孤身一人前行，不過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五路車□□市中心從城南至城北，許純也幾乎周周從首站坐至終點站，是這班車的常客。

四月的天，倒春寒已過，暮春将至，氣溫漸暖。

許純吸吸鼻子，能聞到雨後殘留的泥土青草味。

光走了這麽段路，周身空氣愈發顯熱，許純将上身的藍白色校服外套拉鏈拉下，甩了甩半邊衣領，散了些潮熱。

但是很快，當她走近公交站點，看清那邊等車的一群人後，心短暫地漏跳了幾拍。

許純突然間扭轉腳步，往車站廣告牌後面走去，背着身面對邊上小區外牆，手忙腳亂地将身上的拉鏈口子對正，接着順利拉上，并翻好領子順便扯正校服。

做完這一切，她尤感覺稀裏糊塗的，只能原地站着深呼吸，将激動的心情平順下來。

身上清透的涼意沒了，重新覆上悶熱的不适。

不過許純的心情瞬間明朗了，就連先前心頭的不順也消失殆盡，換來發自內心愉悅上漲的興奮。

她再次遇見了那個熟悉的陌生人，或許還可以稱為是偶遇過許多次的學長。

她叫不出名字，心底暫且喊他一聲校服男。

每次在公交站偶遇，他都身着淺灰系校服，單肩背着書包，是許純她們實驗一中高三生的統一外套。

許純不記得第一次見校服男是什麽時候，好像是上學期又好像是前不久，總歸是在公交車上最常見，以及那個永遠伫立在下車門扶手邊挺拔的身影。

今天好巧，許純雀躍地想。

她慢慢從後面走上站臺，轉念才領悟到，明天開始是清明小長假，這是高三生也該享有的。

站臺上等車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一中的學生，各個年級的都有，單憑校服顏色可以看出誰大誰小。

許純高一，就算不穿校服，也能從纖細的身子骨、稚嫩的臉蛋中看出，并不屬于高年級的那一類。

很快，公交車駛來一輛，不是許純要上的，也不是校服男要上的。

站臺上的人走了一半，人群顯得不那麽擁擠了。

許純往中間後面退了退，後背的書包直接抵在了廣告牌上面，她靠在那裏，雙手插住校服兜，默默地觀賞着站在左前方的男生。

校服男一頭清爽利落的短發，仍是印象中的模樣，側臉白淨陽光，鼻梁挺直，眼神很正，觀察得仔細了，能發現睫毛也極長。

許純最初便自愧不如。

這會兒他頭朝右側過來，似乎被右方幾個女生激動的笑話聲吸引了，嘴角微微上揚，接着看向左邊車來的方向。

許純将剛才匆忙撇開的視線重新回到他後腦勺上，繼續觀察這一回他身上不同以往的新鮮點。

嗯，除了向來如一的校服和書包，鞋子倒是換了一雙，從阿迪達斯到了耐克。

許純對比了自己腳上的這雙，決定下周起也開始穿耐克。

雖然家裏的那雙顏色不合她意，被她棄在了鞋櫃角落很久。

現在想着，也沒有那麽不合襯。

他在穿，她也想穿。

短暫的一個決定，又讓她的心情好上幾分。

眼前，校服男低頭了，應該在玩手機，右手往校服兜裏掏了掏，許純盯緊了，發現白色耳機線拉了出來，接着被分別塞進了校服男的耳中。

他也愛聽音樂，不知道裏面都是誰的歌。

許純開始遐想，眼神也飄到了別處，但餘光依舊在注視着他。

不久，那個身影動了動，雙腳下了站臺。

不止校服男，周圍的人都急促地擁上前去。

許純收回思緒，發現五路車已經在眼前停留。

她忙跟随上去，站在人流的最末端，視線焦急地往車頭瞄去，發現校服男站了上去，迅速刷了卡，緊接着往車後面走。

她心落下來，也拿出自個學生卡，依次上去。

整輛車擠了一半的學生，全是低頭一族，許純伸長脖子望了一圈，沒有自己認識的人。

司機關上前門，招呼附近的人都往後走。

許純順其自然地擠到中間空處，抓住扶手将自己穩住，正想尋找校服男的位置。

才轉頭，發現人家就在自己身後。

他背着她，同樣抓住那一邊的扶手。

仍舊低頭，聽音樂玩手機，背影很安靜。

許純深吸了一口氣。

公交車上沒開窗戶，人挨人擠出細汗，她抹了一把脖子，有些黏熱。

許純轉頭看車前方向，接着餘光掃向身後的人。

她跟他很少有接觸如此相近的時刻，有便是幸福的。

許純靜靜地享受這短暫時光，趁機目測他的身高，預計有一米八以上，她的頭頂只超過他肩頭一點，估計連下巴都放不上去。

她稍有感慨，不妨車頭一個急轉彎，周圍的人都慣性地往後倒去——

許純猝不及防，幸虧抓緊了把手，後背書包稍稍往後蹭了蹭，沒顯得那麽突兀。

但下一刻，她又細細回想那個瞬間，他們剛才應該是有輕微的觸碰了吧。

第一次，心底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

這朵花，一直盛開到校服男下車。

許純早記熟他下車的地點，仍舊是人民廣場。

這一回下車門開，她視線大咧咧地朝身後張望，目送他下車，直到車子前行的方向與他的反向錯開，那個身影投放在她腦海裏，留着深深回想。

下一次是什麽時候呢？

許純嘆了口氣，心底有些期待。

掏出手機，翻到相冊最近，是剛才等車時候，她特意關掉聲音，偷偷拍下的一張背影照。

裏面，少年的背影，高瘦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