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黑塔，就是冬柚之前看見過的那個燈塔。

聽說洪杉甯教授正在研究室裏工作，此時不便打擾，于是，她就被帶到一間空曠無人的超大房間裏，進行等候。

看這房間的樣子，似乎是這座燈塔的中間層，圓形房間為燈塔環繞，四面環窗，全是高大的落地窗，沒有一物來遮擋。

被關進這裏後，那名星衛軍也不對她進行任何捆綁，便徑自離開了。

這對冬柚來說是個絕佳的好時機。她正愁沒有地方施展五行術呢！

于是，她來到房間的正中央，面對着東方漸漸升起的朝陽，她席地盤腿而坐。

五行術，是最方便簡單的術數。無須其他任何器具或複雜的符箓，卦象之類。只需根據天地萬物的演變，來進行對事情的判斷。

此時此地，雖然空無一物。但在冬柚眼中，有玻璃窗外的陽光光線——這是火。

還有東南邊的一扇小窗戶，窗戶為落地窗的本體，卻是從上半截打開的。初秋清晨的涼風順着這扇窗滲透進房間裏——這是木。

冬柚看了一眼太陽光線，和那扇窗戶後，便端坐在原地，雙手結印，微微閉上了眼睛。

她的口中開始持咒。

離火搭配巽木，在持咒聲中，慢慢地在她腦海裏幻化成熊熊烈火，燃燒了起來。

不大一會兒，陽光照射着她那雙薄薄的眼皮，在她的視線內浮現出淡淡的紅色。腦海中的烈火漸漸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女子身影，在她的腦海深處窈窕走來。

只不過，這個女子跟冬柚長得異常相似，可謂實在驚人。但這女子的行為處事，卻讓冬柚難以理解。

她看到了女子從小到大桃花不斷，身邊帥哥無數，卻從不正眼直視。她從小到大，總是盯着一個高高帥帥的年輕男子噓寒問暖。哪怕這男子再怎麽抗拒加躲避，她也毫不在意。

她還看到了女子為了男子自殺割腕，鬼哭狼嚎。甚至是，她還公然在大街上，不在乎身邊過路人的圍觀，高舉橫幅，直接當衆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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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齊生活了十八年的冬柚，終于看不下去了。

她從小到大都被教導一定要遵循禮儀舉止，男女有別，尊卑有別。對于腦海裏浮現出來的這種畫面，她實在是無法贊同。

東南邊的窗戶刮進一縷初秋的早風，将冬柚這具身體曾經過往的經歷一吹而散，取而代之的，卻是這名女子從即将起飛離開地球的一架小型航天器上跳下，瘋了一樣地沖向一座仿若廢墟一般的城市，并大聲地呼喊着什麽人的名字。

只能看得見畫面，卻聽不見聲音的冬柚，能依稀從該女子的口型中判斷出，她所喊着的，應該就是“石硯清”這三個字。

緊接着，該女子在廢墟城市中滿目慌亂地尋找着石硯清，口中呼喊聲不斷。冬柚看到她從白天找到晚上，夜晚在廢墟中過夜，第二天又周而複始。

如此這般了三天，該女子終于拖着精疲力盡的身體，倒在了一座空無一人的平房內。接下來，便是讓冬柚驚恐的一架架龐大的飛行器，在城市的上空緩慢飛過，詳細完整地将每一顆炮彈炸在這座城市的寸寸土地上。

該女子被平房坍塌的磚瓦壓在底下，幸虧命運之神眷顧了她，讓她漏出一小節髒兮兮的手指在外面，被路過的李哥，孫奶奶他們給發現了。

原來是孫奶奶執意将冬柚留下，李哥才背上了奄奄一息的她。

……

冬柚在心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為自己身體的這個女子哀其不幸，也為這個女子錯過離開的機會而感到惋惜。

但是，這座城市是什麽地方？

“地球”又是哪個番邦？

那些在腦海裏出現的，盤旋在城市上空的龐然大物到底是什麽？冬柚心底明白，這些東西，絕非天庭的神仙，絕非神佛顯靈。

……

冬柚覺得自己還有好多疑問是無法解決的。她深深地感嘆，自己身為大齊第一天師，竟然也有棘手的事情。

曾以為，舉行祭祀大典，去直面鬼神的哭泣，和往生路的黑暗，才是她最薄弱的層面。

但她再也沒想到，來到這裏後，面對一個個無法解決的問題，和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的情況，才是讓她最蒼茫混亂和無助的。

不過，這是好事兒。

正如曾經她的師父對她說過，發現薄弱，反而是進步的節點。

她欣喜地覺得，自己的天師能力，又要更上一層了。

雖然在整個大齊，已經無人能及。但，她還是隐隐地想要突破自己。

冬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眼，着實将她吓了一大跳！

北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了，并手中把玩着槍，正冷冷地盯着她。

冬柚心下一驚，臉上分明有着明顯的慌亂。本是盤腿而坐的她，直接匍匐在地，對着北滄行了個大禮：“殿下親臨這裏，微臣有失遠迎，實屬不該……”

“呵……”北滄忍不住地冷笑了一聲。

冬柚匍匐在原地，在聽到這麽一聲冷笑後，她瞬間想起了剛才那只被北滄擊殺的小螳螂，滿身心的恐慌，再度籠罩在她的心頭。

縱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北滄，是不是自己尊敬的北滄殿下，縱然這個北滄上校剛才分明說了自己裝瘋賣傻，但冬柚決定，為了茍且活命，就先這麽裝傻下去吧！

“請殿下息怒。”冬柚顫抖聲中，又補了這麽一句。

旋即，不待北滄回答，冬柚忽而聽見一個“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走來，并站定在門口。

北滄快速地掃了門口一眼，道：“真慢。”

一個女子的聲音沖着這裏回應了一句：“上校，在這個宇宙中，并不是你的命令才為重要，對我來說還有更為重要的事。”

話雖生硬，但口氣卻着實透着笑意。縱然冬柚沒有擡頭，都能想象得到這應該是個跟上校關系很好的人。

上校。

想到這個詞，冬柚便是全身心的絕望。

她再也沒想到，孫奶奶他們口中所說的“惡魔上校”竟然就是北滄！

在心裏的感嘆聲中，冬柚緩緩地擡起頭來，去看向站定在自己身邊的那一雙黑色的軍靴。順着軍靴，順着那雙筆直修長的雙腿，眼光蔓延向他的腰間，配槍，直達他的臉龐！

北滄正冷冷地盯着她，并對一旁走進來的那名女子，說：“帶這個無間者去做檢查，我想知道，她服用無間藥大概有多少劑量，會造成多少宇宙污染，異變指數已達多少，以及……她的身份到底是什麽，是不是曾經傷過腦子。”

“知道了。”這名女子走到冬柚身邊，輕輕地将她拉了起來，并對北滄說了句：“哥，你也別一天到晚這麽緊繃着，太嚴肅了。你看，這個小姑娘都被你吓趴在地上了。”

北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道：“緊繃與否，她橫豎都是一死。我只想知道，她服用無間藥的情況。”

“知道了。”女子拉着冬柚往外走去，直到她倆快要到房間門口了，女子方才又回過頭來，對着北滄說了句：“哥，這個城市的無間者抓的差不多了，最近若是沒什麽事兒，你先回家一趟吧！你這麽久沒回去，爸媽挺想你的。”

“知道了。”

聽到這兒，冬柚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對了。

且不說身邊拉着自己的女子，直呼北滄為“上校”，光是她一口一個“哥”，就讓冬柚覺得事情可能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大齊的北滄殿下只有兩個遠嫁的親姐姐，和五個皇兄。而北滄殿下自己，是皇上膝下的最小的皇子。

根本不存在還有什麽妹妹。

而且還是個這麽高大，這麽漂亮的妹妹。

冬柚的腦海裏在快速地思索着。

她覺得，眼下的北滄應該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他不是大齊的北滄殿下。

他應該是一個跟北滄殿下長相酷似的人。這個世界上，面貌相像的人着實有很多，這種情況不足為奇。更何況，這個所謂的上校，不論是從氣場，還是從言行舉止來看，都跟大齊的北滄殿下全然不同。

第二種可能，他就是大齊的北滄殿下。

不巧的是，殿下跟冬柚自己一樣，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地方。冬柚莫名其妙地成了那個追着帥男人死纏爛打的無間者。而殿下，卻莫名其妙地成了星衛軍裏的惡魔上校。

昨天冬柚還是見過北滄殿下的，他們還一起商讨了封王大典上的一系列事項。所以，造成“惡魔”這種難聽名聲的，一定不是殿下本人。但奈何，殿下跟自己一樣，莫名地來到了這裏，被迫成為了“惡魔上校”，所以，他也只能暫時僞裝，不露聲色。

冬柚滿心希望，眼前的北滄，就是她所預想的第二種情況。

但既然這個北滄上校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無間者，那麽，他一定還會針對自己進行審問的。如果他再來審問自己，冬柚也要再想想辦法旁敲側擊，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大齊的殿下。

想到這兒，冬柚從見到北滄上校到現在，始終都有的混亂感，終于堪堪減緩了許多。

冬柚被那名女子就這麽緊緊地拉着走出了房間。

北滄，卻沒有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