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在給北滄上校通風報信。”冬柚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剛跟他在前邊兒接頭的, 你們是一夥的,他沒告訴你麽?”
這個答案,是于澈始料不及的。
他的聲音再度舒緩了幾分, 但口氣中還是透露着生硬:“報什麽信?”
冬柚睜着瞎掰的眼睛, 無辜地看着他:“我是無間者,你說呢?”
一句反問,頓時讓于澈傻了眼。
他又聯想到, 北滄上校之前跟他說過, 冬柚背後有大批無間者。于是,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精明的眼睛仿若測謊儀似的,仔仔細細地研究着冬柚臉上的細微表情。
終于,于澈點了點頭, 臉上那凜冽的表情放松了些許。
忽明忽暗的陽光,此時再度明亮了起來。光線透過灰敗的玻璃窗射了進來, 斜斜地, 在地面上灑下一片光暈。
冬柚就站在這片光暈裏。
于澈後退了幾步, 眼睛卻不離冬柚的臉龐。
驀地, 他沖着冬柚單手一指,對身邊的星衛軍們大吼,道:“給我搜身!”
冬柚大驚, 旋即她冷靜了下來,并且十分配合地讓星衛軍搜身。
她知道自己什麽都沒有, 營養液箱子也不在身邊, 這幫人, 是搜不出來什麽的。
她的念頭剛轉到這裏, 一名星衛軍卻在她口袋裏搜出一沓黃色的紙。
“報告長官!”
冬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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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澈一把扯過這一沓紙, 觑了冬柚一眼,厲聲問:“這是什麽?”
“你知道有一種人,被叫做‘天師’麽?”冬柚不慌不忙地說。
于澈把這一沓紙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哼道:“聽說過,那又怎樣?”
“我就是天師。你手中的這些,是我畫的符。”
于澈再度看了一眼冬柚,根本不相信她口中所言。
他将腕表轉動了一番,對着這些符進行掃描。如果真是什麽具備空間折疊技術的東西,應該是能掃出來的。
然而,手中的符似乎就是很普通的紙張,他什麽都沒有掃出來。
他不甘心地再度轉動腕表,選擇光腦感應,直接對着手中的符進行掃描,旋即,機械女聲在他手腕中響起——
【普通紙張,用來書寫記錄。是地球上獨有的落後産物。】
于澈這才相信,将這一沓符還給冬柚,道:“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兒!若是被我發現你跟我玩心眼兒……”
冬柚随手抽了一張符,“啪”地一下,速度極快地貼在了他的腦門上,說:“這位部長,我看你最近為了我們無間者的事兒,忙得面色枯黃如秋葉,印堂深紋如溝壑,騰蛇入口,麻煩就有,這張平安符我就當做個慈善,送你了!”
于澈:“……”
腦門子上被貼了這麽一張黃紙,驕傲的監察部部長氣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剛準備發飙,卻聽見冬柚再度說了句:“這位部長,我好心勸你一句,你可千萬別輕易動怒,我看你氣色并不是很好。右邊腹痛應該有一段時間了。你手頭應該有個什麽任務,任務下達已有三天,可你足足有兩天是在失眠。”
這番話,一下子讓于澈胸中的怒火,瞬間熄了下去。
收到星際帝國總部發來的任務确實是三天前,他也為了這事兒足足兩天沒有睡覺,直到昨天晚上,才簡單地睡了兩三個小時。
關鍵是,這事兒,誰都不知道。
他向來在星衛軍面前表現得運籌帷幄,好像什麽事兒他都能百分百解決一般,從不把自己的焦慮展現在外人面前。
對他來說,除了自己以外的,都是外人。
所以冬柚的這番話,是結結實實地把他給震住了。
可面子上,他是絕對不能丢了的。
于澈一把扯下腦門子上的符紙,剛準備反駁,卻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冬柚又搶先好心提醒了一句:“哪怕你到了咱們這兒,也要照顧好自己,否則,遠在千裏之外的家人,尤其是你的母親,會第一時間崩潰。”
于澈:“!!!”
這番話,倒是冬柚真心實意地對他說的。
于澈不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但他的臉上沒有露出半分驚訝的表情,而是死死地盯着冬柚的眼睛後,旋即,沖着其他星衛軍們,大手一揮:“撤退!”
這位驕傲的監察部部長怒火中燒,卻礙于北滄上校的關系,奈何不了冬柚什麽。他憤怒地捏緊了拳頭,手中的符紙被攢成了一團。
冬柚見狀,趕緊對着他的背影,好心提醒了一句:“剛才給你的是平安符,如果損壞了,對你的運勢不利哦!”
正走向廳門的于澈聽罷,微微一頓,放緩了腳步。
旋即,他頭也不回地,将手中的符紙撕了個粉碎,不屑地朝後撒去。
飄飄灑灑的黃色符紙在空中悠然落下。
星衛軍們在其中穿行而過,正步離開。
只留下冬柚一個人站在大廳內。
還有那一地的符咒碎紙屑。
直到他們走遠之後,冬柚才崩潰地癱軟在原地。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也早已汗透,外面微涼的風夾雜着硝煙味兒吹了進來,着實讓她打了個寒戰。
這下,應該是暫時安全了。
冬柚又等了一會兒,待自己的狀态全部恢複之後,便趕緊跑向營養液箱子所在的樓房。
她一路祈禱着,希望那箱子不要被發現,否則,這幾天的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
萬幸的是,那箱子營養液還在那棟破敗的樓房裏。
箱子在樓房陰影處,是光線照射不進來的地方。
卻在那昏暗中,冬柚發現,箱子上又多出了一些東西。
她心下一驚,以為是碎石掉落在上面了。可她探手摸去,卻發現,那是一大把營養液!
她驚訝極了,抱着箱子跑到光線處,這才發現,那箱子上足足放了三十多支營養液。
她感嘆着,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人間尚有真情在。
她将這三十多支營養液全部塞入口袋後,便抱着箱子,往棺材店跑去。
幸虧她之前留心了一下,棺材店是在醫院前方的大街上,有了這麽個坐标,冬柚不難找。
但讓她崩潰的是,除了醫院尚且保存完好外,周邊的其他店面全部被炸毀。
這會兒已是天色漸漸擦黑,遠處黑塔上掃射的紅光再度霸占天地。
冬柚挨着殘破的樓房,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正當她疑惑間,忽而發現前方一片倒塌的房屋裏,依稀能看見棺材蓋的模樣。
冬柚大喜,剛準備朝着那個方向跑去,誰知,那黑塔上掃射的紅光本是逆時針往前走的,這會兒,竟倒退回來,再度掃射了過來。
冬柚的腳步停下了。
她恐慌地看着遠處的黑塔。天色已黑,今夜無星也無月,黑塔更是掩藏在濃黑的夜色中。
四周一片死寂荒涼,卻徒增冬柚的心跳轟隆作響。
這種應景卦象來看,應該是本身離開的危險,再度回頭了!
夜風猝不及防地搜刮而過,讓冬柚的頭腦更是清醒了幾分。
她深吸一大口氣,一股勁兒地朝前跑去。
她越過了棺材店,跑到了臨街的一棟尚且完好的樓房內。
正好全身疲憊,腹中饑餓,她打算暫且在這兒休息一會。等危險過去之後再重返棺材店。
她坐在樓內的角落陰影處,從口袋裏取出一支營養液喝了起來。正喝到一半,便聽見不遠處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具體說了什麽,她聽不清。
但能在主城區內,這麽明目張膽行走并說話的,肯定是星衛軍無疑了。
冬柚心中暗自嘲笑:呵呵,果然還在跟蹤我呢!
冬柚一邊喝着營養液,一邊躲在暗處偷偷向外張望,卻見那個監察部部長于澈,帶着一大幫星衛軍在這附近一點點地用一種儀器在探測着什麽。
快到冬柚跟前時,冬柚屏息凝神,重新躲回陰影處。
又過了好一會兒,整齊的腳步聲迅速離開。
冬柚躲在暗處悄悄地向外張望,看到他們朝着黑塔方向跑去。直到看不見他們了,冬柚才抱起箱子從樓房的後方,往棺材店跑去。
棺材店後院的小倉庫也早已坍塌,亂石磚瓦将原來的地下室入口處堵了個嚴嚴實實。
冬柚心下一沉:入口已經被堵死,孫奶奶他們還在這裏嗎?
可她又找不到棺材店老板,便只能随手找了三個小石子,攏在手心裏晃了晃,再度打開一看,卦象為澤水困卦!
毫無疑問,孫奶奶他們就在下面!
想到這兒,冬柚頓時頭皮發麻,她趕緊一點點地徒手扒開磚瓦。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扒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汗流浃背,越扒越恐慌,越扒越着急,她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雙手上,全然沒有想到周邊的環境如何。
直到她的手指頭已經扒得生疼,甚至都快看到地下室的入口處了,她才稍稍放松了下來。
可下一秒,她的心,卻驀地被揪緊了!
她甚至都不敢呼吸了!
因為她聽見了熟悉的,打開手.槍保險栓的聲音!
她的雙手停了下來,緩緩地回過頭去,卻看見自己身後十來步遠的地方正站着面無表情的北滄上校。
而北滄上校的身邊,是滿臉得意笑容的于澈監察部長。
和他們身後一列高舉着長.槍,直指着冬柚的星衛軍們。
濃黑的夜色中,遠處黑塔上的紅光依舊旋轉掃射着,雖沒掃射出其他無間者,卻掃射出天地間最森冷的寒風,和臨近死亡的絕望。
冬柚: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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