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武裝整齊的星衛軍們, 高舉着長.槍,正齊刷刷地直指着冬柚。

在他們的正前方,北滄上校面無表情地看着冬柚一臉的驚慌。北滄身邊, 還是那個驕傲自負的監察部部長于澈。

“晚上好。”北滄上校說。

冬柚覺得自己要哭出來了, 她腦海裏一邊快速地在想着該怎麽辦,一邊後退一步,正準備一揖到地行個大禮, 誰知, 北滄又說:“時間緊迫, 你就別再行禮了。”

“是。”冬柚低下眉眼, 後背緊緊地靠着教堂正門,她怯生生地說。

“你在這裏做什麽?”北滄開門見山地問。

冬柚縮了縮脖子,說:“有點事。”

“什麽事?”北滄的聲音有着一絲絲凜冽。

冬柚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整個教堂裏的空氣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異常憋悶。

門後, 微涼的夜雨嘩嘩地下着, 卻澆不熄她心底的崩潰。

冬柚清了清嗓子, 擡起頭來, 看着北滄說:“殿下,我在咱們大齊從來都沒見過教堂。白天你們轟炸得太厲害,出來很危險。所以, 我這會兒乘着夜深人靜,就來教堂看看。其實……其實我就是為了滿足一下好奇心!”

“呵。”

冬柚聽得出來北滄根本不信, 這種蹩腳的謊言連她自己都不信。

可她還是在努力地圓謊:“你看, 這前面竟然有個十字形的架子, 剛才進來的時候, 我還以為那上面是個真人呢!哈哈……”

尴尬的笑聲在整個教堂裏回響着, 甚至,還伴随着回音。

冬柚覺得自己真的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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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眼淚都笑出來了。

那不是真開心,那是怕的!

北滄點了點頭,一副十分明了的模樣,他身着黑色的軍裝仿若無盡的黑夜,踏着他噠噠的軍靴,一步步地向着冬柚方向走來。

他腳下的每一聲軍靴音,噠噠噠地,和冬柚恐慌的心跳全然合拍。

冬柚稍稍朝旁邊移了移,依舊低眉順眼地看着地面,縮着脖子,不打算吭聲。

“我時間緊迫,沒功夫在這裏浪費時間。既然你今晚冒雨前來教堂是為了滿足好奇心,那我就想問問你,你是否見過什麽人?”

冬柚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說:“沒有。”

“真沒有?”北滄的聲音微微生硬了幾分。

冬柚一狠心,一咬牙:“除了你們星衛軍,我什麽人都沒看見!”

“好的。”北滄也不跟她耗,轉而沖着于澈,說:“把他們帶上來!”

于澈就像是一只撒了歡的老鼠跳入滿滿的谷倉,激動地沖北滄一個敬禮:“遵命!”

冬柚心中一抖。

完了。

前方那一列高舉長.槍的星衛軍們動也不動,卻見在那高大的十字架後方,打開一道側門,一衆星衛軍們手握槍支,将一個個無辜的人們帶進了大廳。

這些人耷拉着腦袋,懷中還抱着剛剛在冬柚這裏領到的物資,他們一個個上前,無聲地站定在北滄上校的面前。

仿若一個個安靜的,等待被宰的羔羊。

足足有三十多個人。

冬柚快速地看了一下,應該是最後一批晚走的人。還有一部分人應該已經跑了。

只是不知道,被抓的人裏有沒有無間者。

念頭剛轉悠到這兒,冬柚突然在那幫人的最中間,看見了一名無間者。

是一名穿着樸素,面色滄桑的中年男子。

這人在剛才拿物資的時候,冬柚特意看了一下他的眸子,确定他的眼裏有着不易察覺的紫色。

冬柚的心,微微地揪緊了。

她想哭。

想為這人無法抗拒的命運而哭。

北滄冷笑着問冬柚:“這些人,你剛才沒見過?”

“沒有。”冬柚難過地看着眼前這些耷拉着腦袋的人們,依然嘴硬道。

北滄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滿意冬柚的回答。

他轉而對着這三十多個人,說:“誰是無間者,出列。”

沒有人動。

“誰是無間者!”北滄的聲音驟然拔高,他犀利的眼睛快速地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旋即,又大聲地說:“如果是我主動抓出來的,立即擊斃!”

“出來!快出來!”于澈手中拿着一枚軟鞭,他折疊在手中“啪啪”地打着:“只要無間者們站出來,其餘的人可以回家!”

依舊沒有人動。

冬柚猶豫了一瞬,酸澀的眼淚在眼眶中模糊了視線。她快速地眨了幾下,便恢複了清晰的目色,她深吸了一口氣,往前邁了一步:“我就是無間者。”

“呵。”北滄冷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有石硯清在,我永遠都不敢動你?”

冬柚雙手緊緊地握着衣角,轉而看向北滄,努力地穩住心底的恐慌,說:“殿下,因為有你在,所以我不怕。”

北滄:“……”

于澈微微地揚起了下巴,看着北滄和冬柚,笑得意味不明。

冬柚壯着膽子,繼續道:“之前我聽說,星衛軍裏的北滄上校擁有超強感知,能夠覺察到所有的無間者。”

北滄冷冷地看着她,沒有回答。

冬柚接着說:“如果你的感知真的這麽強大,我想,你現在感覺到這裏有無間者,可能,就是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

“哦?”

“你感知到的無間者,就是我。”冬柚仰着小臉,鎮靜地看着北滄,一字一句地說。

北滄死死地盯着她好一會兒,才微微點了點頭,稱贊道:“你很好。”

“謝殿下誇贊。”冬柚依舊保持着仰着臉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地看着他。

突然,北滄一個猛子回過身去,沖着那三十多個人大踏步地走去,毫不猶豫地一把揪住那個面色滄桑的中年男子,一個猛子将他從人群裏拽了出來。

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動作,吓得那三十多個人瘋狂尖叫,當下瞬間亂成一團。

北滄立即從腰間拔出槍支,沖着教堂天花板“砰”地一聲開了一槍,并大聲道:“其餘的人,我數到三,給我消失!”

一時間,教堂裏亂成了一鍋粥。尖叫聲,哭喊聲,撞倒桌椅聲,此起彼伏。

“一!”

冬柚不可思議地将視線落回北滄身上。

北滄殿下溫柔愛民,從不會做出如此令人恐慌的事情來。

“二!”

教堂正門被鎖了,十字架後方的側門有其他星衛軍們把守,但教堂的拱窗卻能輕易打開,無辜恐慌的人們尖叫着,連滾帶爬地一個個跑向窗戶,動作笨拙地一個個翻了出去。

冬柚看着北滄上校那張不耐煩的臉,他的側臉有着冷峻的剛毅,有着不容妥協的冷漠和距離。

這是北滄殿下的臉上從不會出現的表情。

“三!”

北滄上校沖着天花板再度開了一槍!

“砰!”

所有被抓的人全部翻窗逃走了。

冬柚怔怔地站在原地,站在北滄上校的身後右側方,心底突然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北滄上校到底是誰?

他如果不是我們大齊的北滄殿下,那為何他們長得這麽相像?

如果是輪回投胎轉世,容貌是會因前世今生的因果差異,而有細微差別的。更不可能前世和今生的名字都是一模一樣。

除非,北滄殿下在那一世帶着深深的執念,方可有這麽一絲微弱的幾率在今生不僅在名字,而且在模樣上都跟前世一樣。

但,如果他不是北滄殿下的轉世呢?

這個北滄上校,他是易容了嗎?

如果他不是北滄殿下,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們殿下的事情的?

可就算他是北滄殿下的轉世,他又怎麽可能知道前世過往的?

如果……

如果我能接觸到他的身體就好了,哪怕只是手心,我都能感應到他到底是誰。

可我該怎麽接觸到他呢?

……

北滄上校見所有被抓的人都跑光了,除了他手中揪着的那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吓得全身癱軟地跪倒在北滄的軍靴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北滄上校,我……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對不起……我也不想成為無間者的,對不起,求你饒了我這條小命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

北滄冷哼一聲:“剛才你自己怎麽不站出來呢?”

“我……我怕……我不敢。”男子聲音裏滿是恐慌,全身抖如篩糠:“北滄上校,我我我我……我用無間藥完全是個意外,是……是是是我的老東家買多了,就分了我一粒。我就是他家的司機,我沒有錢買這種東西,如果不是老東家給我,我不可能有機會吃它的。”

“給你吃你就吃了?”北滄口中滿是好笑的口氣。

“老東家對我特別好,他們說……他們說,吃了以後就可以在星際間暢通無阻的旅游了。他們說,他們說會帶我一起去其他星系玩玩。”男人哭着說:“我從沒去過其他星系,我也想跟他們出去玩玩,我也想看看其他世界……”

“呵。”北滄單手拎着他的衣領,瞬間将他提了起來,狠狠地将他怼到自己眼前,拿槍的那只手死死地将槍口對準男子的下巴,他嘲諷道:“故事編得不錯。”

這男子還在求饒,還在訴說着什麽,可冬柚明顯感覺到北滄上校全身上下已經滿是殺氣了!

冬柚知道自己的無能為力,她沒有改天換命的能力,無法做到讓北滄上校放了他。

她絕望地擡起頭來,看着前方的十字架,她不明白這是什麽宗教,她也不明白這十字架意味着什麽,她只知道自己心底的信仰。

于是,她閉上眼睛,默默地在心底開始持咒了起來。

耳邊男子還在哭喊着,求饒着。于澈部長在大聲地叫罵着。

北滄正命令身邊的星衛軍們對男子進行檢查,好确定男子身上的無間藥的成分比是多少。

冬柚的眼角劃過淚水,一遍遍地在心底念咒。念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離開大齊之後,還有沒有用的咒語。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教堂大廳的燈瞬間熄滅。

黑暗再度籠罩在教堂中。

只剩下男子的哭泣和求饒聲。

冬柚睜開眼睛冷笑着說:“你們在教堂裏做這種罪惡的事,就不怕這裏的神靈對你們進行懲罰麽?”

北滄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黑暗中的冬柚,窗外那一道道閃電将冬柚的身形照得異常清晰。

他詫異道:“你剛才沒逃?”

“要逃,我就不會到這兒來。”

“行,你別急。他檢查完了,我立即擊斃。下一個就是你!”

誰知,下一秒,冬柚身後一聲巨響——

“嘭!”

教堂的正門硬是被人一腳給跺開了。

“我倒要看看,是誰想擊斃冬柚!”

冬柚猛地轉過身去,雷雨中,石硯清身披星空藍軍氅,單手握槍,一身正氣地站在教堂正門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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