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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滄上校腹诽了一聲, 任務艱巨。

旋即，他便只能正視着讓人面紅耳赤的火熱光屏，并滿臉黑線地将進度條拖到了冬柚洗澡結束。

不過, 可能是因為有洗澡水的幹擾, 冬柚眉心間的那個微型監視器畫面開始模糊，并在光屏上出現了雪花點。

北滄注意到，進度條只剩下最後一小節, 恐怕, 這個見了水的微型監視器快要報廢了。

午餐是吃不下去了, 北滄只覺得口渴, 手邊的黑咖啡也早已冷卻，倒是能夠稍稍讓他冷靜一下有些淩亂的思緒，和莫名狂跳的心。

他起身去小廚房給自己又倒了杯黑咖啡, 光屏畫面并未關閉。誰知，等他回到書房時, 眼睛看向光屏畫面, 瞬間覺得不對了。

雖然畫質已經相當不清晰了, 但北滄還是能看得出, 冬柚出了地下城。

冬柚全程都是用跑的，速度極快，但都是擦着牆邊小心地向前狂奔。偶爾遇到一列星衛軍在巡查, 她也是悄悄地貓着腰躲在牆根下，等星衛軍離開了, 再繼續朝前跑。

整個主城區的街市北滄已經熟絡于心。

哪怕, 是已經被他們炸成了廢墟的主城區, 他也能清晰地認出, 冬柚所跑向的位置是哪裏。

是貝爾街。

畫面開始出現了閃頓, 有時候冬柚跑的一段路畫面會消失。

但是北滄依然認得出，冬柚所行進的方向，以及，她站定在哪片廢墟前。

是棺材店。

北滄眉頭一蹙，這不是之前已經檢查過的地方麽？

冬柚到這裏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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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心中的疑雲萌發，他看到冬柚走向棺材店後院，在那片廢墟中，一片片地搬開碎石亂瓦。

北滄心下一沉，之前那天晚上，冬柚就是這個動作，而他帶着一衆星衛軍就在她身後！結果，那天他們什麽都沒檢查出來。

北滄冷靜地盯着冬柚的動作，看着她打開了通道口，聽着光屏裏的音效發出地下室裏人們的呼喊聲，在那模糊畫面中，看到冬柚順着梯子下到了地下室裏，并轉身對面前好多人說：“好險，剛才差點兒又被星衛軍他們發現了！”

而冬柚的面前……北滄快速地數了一下，大概有将近十個人。

将近十個人。

都是無間者。

北滄上校快速打開黑塔通訊設備，誰知，眼前的光屏忽地一黑，微型監視器徹底報廢。

“十一分區計劃，今晚開始第二區！”北滄上校直接對着全星衛軍們下了命令：“貝爾街，主要搜查棺材店！”

此時，冬柚就在貝爾街的棺材店地下室裏。

她在慫恿着眼前的無間者們，尤其是孫奶奶。

她着急地說：“星衛軍他們這兩天就要再次搜查貝爾街了，這個時間點咱們趕緊走，是上上策！如果再不走，我覺得，接下來可能事情會越來越糟糕了！”

不僅是孫奶奶，包括老阿姨，包括孕婦，包括小男孩的媽媽……他們都沉默了。

還有那個讨人厭的方漸，此時口中竟然還在質疑着冬柚：“我怎麽覺得，現在的你，比先前的星衛軍還要不可信呢？”

“你不要在這裏亂帶節奏，如果你不想跟我走，你就留在這兒。但是孫奶奶他們，必須跟我走！”冬柚的言辭開始稍稍有些嚴厲了起來。

“切！”方漸白了她一眼，道：“一口一個孫奶奶，叫得比孫奶奶的親孫女還要親熱。但我怎麽覺得，你要把你的孫奶奶往火坑裏帶呢？”

“我倒不覺得冬柚把我往火坑裏帶。”孫奶奶維護着她：“我覺得，能走固然是好的。但是，這個時間點走，安全嗎？而且，冬柚啊……我們若是走，去哪裏呢？”

冬柚将自己的大靠山直接亮了出來：“石硯清長官已經為大家選好了地方，咱們從這裏往南走，去環城大街！那裏有一家小酒館，雖然小酒館已經被炸毀了，但是，他們的地下室還是完好的。小酒館老板一家沒來得及逃，死于先前的一場轟炸。這家老板和軍方關系很好，石硯清長官說，可以暫時在那兒避一避。小酒館的地下室就是個酒窖，裏面也存有不少食物。我們在那裏，比在這裏安全得多。更重要的是，食物，溫暖，衣物，什麽都會有。”

誰知，這話剛說出來，一個中年大叔就直接反對了：“環城大街？冬柚，你這是把我們往死路裏帶啊！要到環城大街，必須要經過黑塔啊！你知不知道？”

衆人一驚，一個女孩子馬上就說：“天啊！冬柚，你想幹嘛？”

“真的是石硯清長官給我們找的地方嗎？不會吧？”此時，就連那個孕婦都開始懷疑了起來。

“我記得，之前看光網新聞，就聽說冬柚這人特別會裝瘋賣傻……人特不靠譜。”一個女孩子悄聲對身邊人說。聲音雖然不大，卻在這逼仄的地下室裏，清晰可辨。

“大家不要擔心，我們沒有必要直接從黑塔正面走啊！”冬柚急了：“石硯清長官研究了地圖，我們可以從旁邊繞過去，而且，繞過去的那段路正好是黑塔的西邊，那邊樹木完好，可以遮蔽。更重要的是，石硯清長官已經安排了一些人在那裏接應我們！”

方漸笑呵呵地往牆邊一靠，雙手抱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道：“那你們就去呗！反正，請我走，我都不會走的。”

冬柚沒搭理他，而是一把抓住孫奶奶的手，說：“孫奶奶，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怎麽可能把你往死路裏帶呢？我真的覺得，接下來這裏不安全了，咱們再不走，不出三天，恐怕，也就一天不到的時間，這裏就要出大事了！”

孫奶奶眉心擰成了一塊肉疙瘩，她猶豫不決。

方漸在一旁怼了一句：“要出啥大事兒？什麽大事兒？我看，跟你走，就真的要出大事兒了！再說了，就算北滄上校來抓咱們了，那又如何？到時候，我們可以直接跟他說，我們也投誠！”

讓冬柚驚訝的是，這裏的大多數人，竟然都贊同方漸的意見。

甚至有個女孩子也勸說冬柚：“其實這幾天我們看北滄上校投放過來的光影，還有那三十八個人他們現在的生活都特別幸福，也不用再這麽擔驚受怕的了……我們，我們覺得，主動投誠，其實也挺好的。”

“是啊！”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本是一直都無精打采的，在聽到這句話時，也終究是應了一聲：“我們在這裏跟老鼠似的躲藏了這麽久了，我真的是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如果星衛軍他們真的來逮捕我們，那就來吧！我也想主動投誠！”

冬柚在大齊做了這麽久的天師，看過形形色色的人的命數，也看過世間不同階層的人的運程，她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

天命不可違。

但她始終堅信，哪怕天命不可違，一切，也是事在人為！

人定勝天！

于是，她看着面前固執的大家，看着眼前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透露着一絲絲死氣。

死氣的輕重程度，決定了一個人的命數。

之前她看到牆壁上出現北滄上校光影畫面時，覺得那裏看到的三十八個人的身上，都有很濃的死氣。

也許，那是牆壁本身就有灰塵，髒兮兮的關系。

又或許，是光影投放畫面，本質就是不清晰的關系。

但現在，她眼前的這些人，是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面前的人。她是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大家身上的死氣，在這幾天突然增加。

她難過地想，因自己一時疏忽，讓李哥和小舟走向了絕路，那麽，眼前剩下的這些人，她一定要救！

于是，冬柚難過地後退了一步，在衆人的驚訝聲中，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對着面前的大家，深深地行了個大禮。

她決定，将自己最後的底牌亮出來。

此時，她匍匐在地，雙手疊加，平放在地面，額頭抵着手背，對衆人說出了自己的真相：“我很感謝大家，是你們之前在廢墟裏救了我。如果不是大家的善舉，如今的我，已經必死無疑。但是，那個時候的我，不是現在的我。”

“什麽意思？”衆人震驚地問。

孫奶奶更是試圖想要拉她起來：“冬柚，這個時間天氣都涼了，你起來說話！”

既然大夥兒固執，冬柚更是固執。

她不起來，她依舊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說：“你們所認識的冬柚也許曾經是做過太多荒唐的事兒，但那個她，其實已經往生了。現在你們看到的冬柚，是一個從一千五百年前魂穿過來的人。”

“什麽？！”衆人口中的震驚再度提升了幾分，甚至有幾個人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也叫冬柚，但我真實的身份，是一千五百年前大齊王朝裏的一名天師。我平時的職責，就是幫皇上，和諸位皇子，臣子們做占蔔，做運程的推算。平時一些大型的活動，類似于封王大典，祭祀大典，也都是由我來操刀主持。”

“啥？”老阿姨懵圈地問：“冬柚，你……你沒事吧？”

“我現在跟大家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已經用占蔔卦象推測出接下來星衛軍們将要對貝爾街進行大規模搜捕，而搜捕的結果，絕對不會是一條幸福快樂的路。”冬柚顫抖地聲音，大聲說：“我甚至在大家身上都感應到你們周身有着或多或少的死氣，而這死氣，只在一個人命數将近時，方才顯現。所以我，大齊第一天師冬柚，真心實意地懇請大家，跟我走吧！我求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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