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整個地下室, 陷入一片沉默。

冬柚知道，這個空白時間，是大家真的在思考的時間。

這是好事。

可她的念頭剛轉悠到這兒, 卻聽見地下室裏傳來方漸的那一聲嘲諷：“演得還挺像！”

冬柚：“……”

甚至那個小男孩的媽媽也困惑地說了句：“咱們地球被轟炸之前, 是有一部天師方面的電視劇挺火爆的，叫什麽來着？”

冬柚：“……”

她徹底失望了。

就連孫奶奶也不确定地問了一句冬柚：“孩子，你先站起來說話。”

冬柚被孫奶奶拉了起來。

手心之間的觸覺, 直接傳來了孫奶奶的體溫。而這體感, 讓冬柚瞬間捕捉到了孫奶奶的過往。

“既然大家都不相信我, ”冬柚看了一圈衆人, 道：“我身為大齊第一天師，能夠通過肢體接觸直接看到對方的前事。你們所有人我都不認識，如果我說你們的事兒說對了, 請跟我一起離開這裏，好嗎？”

這是冬柚發出心底最後的請求。

“行！”喊得最響亮的, 就是方漸。

冬柚直接看向孫奶奶, 說：“孫奶奶你全名孫蒼蘭, 退休前, 在非遺文化館工作，是那裏的老會計師。就算後來家裏條件再這麽優越，你每天也照常上下班。你家先生是做進出口醫藥行業發家的。之前大家都覺得你家很有錢, 實際上，雖然有錢, 卻稱不上富豪, 你全家之所以都吃了無間藥, 是因為你家先生擁有第一渠道, 價格比較低廉。”

孫奶奶震驚了：“對對對！”

Advertisement

身邊人一片嘩然, 大部分人都炸開了，紛紛激動地問冬柚：“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冬柚牽起老阿姨的手，說：“阿姨，你叫陳桑，家裏……非常有錢，而這些錢，都是你自己做珠寶行業賺來的。你白手起家，卻在五十歲那年突然收手，打算從此以後度過自己的潇灑人生。所以，好多其他星……應該是其他星吧？總之，不在這裏，在天空之上的其他地方。”

“對對對！”陳桑阿姨激動地連連點頭：“我還擁有自己的私人星艦，我自己閑來無事，考了個星艦駕照，全球擁有私人星艦駕照的，不超過50個，我就是其中一個！”

“哇！”衆人再度一片嘩然。

一個年輕女孩子将手伸得最高：“冬柚！冬柚！看看我，看看我！”

“你叫羅萍，剛剛大學畢業不久，本打算跟你男朋友成親的，結果……”冬柚忽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對，不應該直接說到人家的痛處。

果不其然，羅萍剛聽見這句，突然“哇”地一聲，語無倫次地哭了出來：“無間藥是男朋友給我吃的……因為我們打算去仙女星系舉行婚禮的……我全家都吃了，就是為了去那邊舉行婚禮的……結果……結果……”

冬柚難過地抱了抱她：“所以，你要活下去！”

羅萍趴在冬柚的肩頭哭得泣不成聲，聽見她說了這麽一句，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嗯！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不投誠，我堅決不投誠！星衛軍他們殺了我全家，我死都不投誠！冬柚，我跟你走！”

身邊衆人都在安慰着羅萍，唯獨方漸，陰森森地在一旁冷哼了一聲：“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難不成，你早就認得他們？要說這是你占蔔出來的，我不信！演得比電視劇還玄乎的玩意兒，都是假的！”

本來大家看到冬柚能推算得如此精準，打算跟冬柚走的，誰知，方漸這麽一句話，再度将節奏帶偏了。

孫奶奶擺了擺手：“行了！不想走的人，咱們也不強求。你們信冬柚也好，不信也罷，這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聽我的外婆跟我說，古時候确實有那麽一些能把人的運程推算得相當精準的人，但我外婆又說了，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我們永遠也改變不了別人的命數。所以，你們不想走，就留在這裏。冬柚，我跟你走！”

冬柚開心地用力點了點頭，轉而又問大家：“還有誰想跟我走的？”

在大家的猶豫不決中，最終，孫奶奶，陳桑阿姨，羅萍，這三個被冬柚推算過的，都跟她走。

小男孩媽媽為難地看向冬柚，說：“要不……你把小倫帶走吧！”

小男孩就是小倫了。

小倫一聽這話，哭着抓住他媽媽的手，說：“媽媽，我不走，我要跟着你！我要在你身邊！”

小倫媽媽立即哭了：“你跟冬柚姐姐走，好不好？冬柚姐姐肯定能帶你去安全的地方的。”

冬柚拍了拍小倫媽媽的肩膀，說：“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走呢？一起吧！”

“我……”小倫媽媽艱難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孕婦，問：“曹雪，我們能走嗎？”

曹雪也面露難色，她從剛才就一臉恐慌了，這會兒跟是臉色煞白。

“我……”曹雪摸着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此時，她的恐慌加劇，全身也不自主地顫抖了起來：“我和小倫媽媽，不适合走吧？”

“為什麽不适合？”冬柚一把抓住曹雪，說：“你是孕婦，這會兒更是要找個溫暖有食物的安全地兒，你放心，酒窖那邊一切都安排好了。”

曹雪遲疑地看着小倫媽媽，又看着其他人，最終，只能擰着眉頭“嗯”了一聲。

但是其他人，依然不知如何抉擇。

冬柚對大家說：“這樣吧，我再給大家一點考慮的時間。我先把她們帶過去，安排妥當了，我再回來找你們。你們先好好想想，好嗎？”

衆人這才放松下來，紛紛點頭，道：“那你們，注意安全。”

甚至有幾個人在看向她們爬上梯子，離開地下室的眼神，都透露着生離死別。

冬柚明白，離開暫居一段時間的安全地兒，去一個未知的地方，讓誰選擇都會兩難的。

這會兒已是晚上快八點了，今夜群星滿天，一輪彎彎的上弦月斜斜地挂在天邊。

冬柚仰望星空，将星空裏所有星辰在腦海裏彙聚成一張碩大的星盤，每一顆星星，都有它的特定含義。而這張灑滿夜空的星辰，都在告訴她，離開這裏是對的。

冬柚一手挽着孫奶奶的胳膊，一手牽着小倫，他們一行七個人，挨着牆角，貓着腰，悄悄地向前走去。這一路夜行，他們全程以手勢做指示，一路無話。

并以最快的速度繞過一排排廢墟，一座座破敗的高樓，很快就離開了貝爾街。

接下來，他們繞道走向黑塔西邊，在那一縱高大的樹木之中，冬柚遠遠地就看見一個身穿星空藍軍服的人在那兒等候。

冬柚心中大喜，那人竟然就是石硯清！

衆人走到跟前時，冬柚開心地問：“你怎麽出來了？巴佐将軍不會怪你嗎？你不是說，你會派其他人出來接應我們的嗎？”

“偷溜出來的。”石硯清笑着摸了她一把馬尾辮，說：“這麽危險的事，我不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當看見石硯清長官真真實實地站在衆人面前時，大家是真的激動了！

也直到這時，所有人才真的徹底放下心來。

尤其是陳桑阿姨，她劫後餘生般地嘆道：“果然，相信冬柚才是最正确的！”

孫奶奶驕傲地摟着冬柚，笑着說：“我就說嘛！冬柚是不會騙咱們的！”

接下來的這一路就順利多了。

更讓他們心底暗暗驚訝的是，這一路，竟然沒有碰見幾個星衛軍。

要是往常，星衛軍在夜裏經常來回巡邏，搜查。每走幾步都能遇見幾個，今夜竟然如此稀少。

冬柚只覺得自己選的日子，推算的時間是極其好。

但石硯清不這麽認為。

當大家悄無聲息地來到那家已經被炸成廢墟的小酒館時，石硯清熟門熟路地将大夥兒帶進了酒窖：“這裏我已經安置了一些生活用品，還有不少食物，你們在這裏至少半個月的物質生活是有保障的。”

冬柚踏着扶梯走進酒窖，發現這裏看上去極其溫馨。

牆壁上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全都是釀制的美酒。一桶桶的美酒陳列碼放整齊，美酒下方，是石硯清準備的一些食物，還有不少過冬的衣物。

酒窖頂部四個角，是昏黃的燈光。在靠近扶梯旁，有一個簡易的電話。

石硯清指着這個電話，說：“這個是我臨時找人來安裝的，因為信號塔已經被摧毀，暫時主城區所有信號全都是從地下城投射出去的。所以，可能信號不是很好。如果你們有任何緊急情況，就撥打電話機上的號碼，那個號碼是我辦公室號碼。”

衆人激動地連連道謝，口中止不住地感激着石硯清，仿佛石硯清是他們的大恩人一般。

卻沒人感謝冬柚。

孫奶奶可能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拉了拉冬柚的手，輕聲說：“也謝謝你這麽堅持把我們帶出來。”

冬柚笑了笑，沒有回答。

因為，她總覺得，這個溫馨的小酒窖，可能……不那麽溫馨。

這種感覺……更像是窒息。

更像是索命！

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