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冬柚緊張地望着他。

石硯清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悲痛, 他的聲音低沉而無力：“視頻是真的。”

“那我們該怎麽辦啊？”冬柚有些着急地問，旋即她想起了什麽，又問了句：“異變到底成什麽樣兒了？那個視頻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我……我可以看看嗎？”

兩人匆匆吃完後, 一起去了石硯清的辦公室。在那絕對私密的房間裏, 石硯清将城卡裏存儲的弗洛星上的異變畫面打開來。

冬柚：“！！！”

“這段視頻确實是弗洛星上所拍。”石硯清親自給冬柚倒了杯暖暖的清茶遞給她，說：“視頻畫面上的時間也确實是弗洛星異變的時間。其實，當初我們地球軍方也觀測到了弗洛星上的異變情況和畫面, 只不過, 當年看過這個畫面的人, 也都死在星衛軍的炮火之下了。”

冬柚被畫面上那些可怕的, 殘酷的巨型生物形象震驚地目瞪口呆，她就這麽呆呆地反複看了好一會兒，才茫然地問了句：“我們無間者……最終會變成這些模樣？”

石硯清艱難地看了她一眼, 無聲地點了點頭。

在冬柚的認知範圍內，人類若是能變成動物的模樣, 那一定就是成了精, 成了妖。那是要修煉千百萬年才能形成的結果, 但前提是, 也必須要堕入妖道，魔道，方才有可能成為這般。

若是說, 只吃了個小小的無間藥，就成了這樣兒, 說什麽她都無法相信。

“這些妖精, 真的是我們無間者變的嗎？”冬柚難過地看着河灘上, 那一大堆像是蠶蛹一般的生物吞噬了一個小孩子的畫面, 她難過地淚水盈眶, 哽咽着問：“有沒有其他可能呢？”

石硯清聽出了她聲音裏的恐懼和不忍，他心疼地摸了摸冬柚的頭發，說：“本來我們也是懷疑這視頻的真假性，總覺得這應該是合成的畫面，所以才去做了測試的。”

視頻畫面結束了，冬柚盯着黑色的返回界面怔愣了好一會兒，也終于明白過來了：“怪不得，那天在教堂北滄在聽說異變比例時，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個男的。”

“針對無間者異變的所有數據信息，也只有星際帝國他們有研究，這方面，我們地球人還是一片空白。”石硯清嘆道：“所以，他們說臨界點是多少就是多少，他們說數據多少危險就是危險。這其中，我們地球人無法反駁。”

Advertisement

“所以，鄧小南被殺，也是因為她快要異變了？”

“什麽？”很顯然，石硯清并不知曉昨晚主城區，由冬柚挑起的那一番驚心動魄。

冬柚也不打算跟他更深入的解釋，她熟門熟路地用石硯清的城卡打開了實時地圖，異常娴熟地将時間進度條調整到今天早上書店門前的那幅畫面。

果然，調整了沒一會兒，她便看見書店門前北滄上校帶領所有星衛軍逮捕鄧小南的畫面。

沒一會，冬柚便看見一名星衛軍跑來對着北滄上校報告，冬柚當時沒聽清這人說了啥，這會兒，她将音量調整到最大，方才聽見——

“異變指數多少？”是北滄上校的聲音。

“九十八！”

下一秒，一聲槍響響徹雲端。

鄧小南瞬間死亡。

冬柚：“……”

石硯清苦笑道：“也就是說，北滄他們擊斃無間者，其實都是為了杜絕他們發生異變。”

“……好像是。”

“呵，所以，他們的所作所為，濫殺無辜，其實都是正确的了。”石硯清搖了搖頭，可笑地說：“我不相信。雖然我的感知只有雙S級，跟北滄無法比拟，但我覺得，北滄這人絕對沒有那麽單純。”

冬柚很難回答。

針對北滄，這個長得和大齊的北滄殿下異常相像，且名字都完全一樣的男子，冬柚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

她剛剛才看了北滄的過往，雖然了解到他謎一樣的曾經，但那只是針對北滄生命裏的一小節的片段，并不能說明什麽。

他不是大齊那個愛民如子的北滄殿下。

他毫不留情地擊斃一個個無間者，卻一次次地放過了她。

冬柚深知，北滄對自己所有的寬容，不過是看着石硯清的面子。

但如果有一天，她自己身體裏的異變指數也達到了鄧小南一般的九十八呢？

恐怕，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面子都不頂用了。

冬柚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茶葉浮浮沉沉，在翠綠的水色中由杯面慢慢地沉入了杯底。

冬柚眉色微擰，在石硯清的這句論斷裏，卻看到了茶葉的浮沉，這是實景卦象，讓她忽而覺得，也許北滄上校确實沒那麽單純，但，恐怕也不是兇神惡煞的人。

她凝視着水杯裏的茶葉，那飽滿的翠綠色澤沒有半點瑕疵，尤其是有幾片茶葉本是在杯中中層浮着，卻在冬柚的心思恍惚間，慢慢地升上了杯面，再由杯面慢慢地沉入了杯底。

冬柚心中一緊，這浮沉之間，恐怕不是什麽好的卦象。

耳邊，只聽見石硯清嘆道：“可就算他沒那麽單純，又如何？巴佐将軍已經跟他簽署了合約。”

冬柚心神立即回了過來：“對了，那份合約裏，除了交出我們無間者，還說什麽了嗎？”

“星際帝國将帶給我們食物和武器，并且，還會幫我們重建地球上的繁榮。”石硯清頓了頓，又道：“不過，讓我非常不爽的是，其中有一條是說，星際帝國将跟我們基地軍方一樣，握有一半的地球掌控權。”

冬柚一愣，旋即偏過頭去，不可思議地看着石硯清。

她當然明白這一條款的真實含義，曾經大齊皇帝也是用這個方法，說是要為幫助鄰國扶貧，給鄰國捐獻了很多食物和布匹，但作為交換條件，大齊皇帝要了鄰國一半的皇權。

而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大齊皇帝親自召見過她，讓她把這一條款接下來的運勢給推了一遍。

冬柚幫大齊皇帝推運了，不僅推了，而且推運結果非常好。卦象來看，可以由此作為起點，最終将鄰國囊括進大齊疆土。不僅如此，也能實現整個大齊百姓的繁榮和安定。

這是冬柚十六歲那年，她的師父和師娘駕鶴西去，她登上大齊第一天師寶座之後，為大齊皇帝做的第一個推運。

事實證明，冬柚的推運是正确的。

一年後，大齊版圖又擴大了幾分，也在真正意義上實現了大多數百姓的繁榮和安定。

但是，冬柚在得知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後，她關上自家大宅的門扉，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哭了很久很久。

因為，鄰國的百姓，卻成了亡國奴。從此以後，為奴為婢甚至為宦，成了鄰國百姓的最終歸途。

而可憐的鄰國皇帝卻被迫自刎。

鄰國皇家上下所有人員，全部被大齊皇帝趕盡殺絕。

而這，不是冬柚推運的初衷。

她每夜每夜，在夜深人靜之時，偷偷地為已入黃泉的鄰國皇家焚香祈福，不停地念往生咒。

然而就算是為他們暗自祈福，這件事在冬柚心中營造出的悲痛陰影，始終都揮之不去。

所以這個操作，冬柚真的太熟悉了。

也正是因為大齊皇帝的趕盡殺絕，讓冬柚開始有點兒逃避做天師這一職業了。天師本是為民排憂解難的，不是将一些群體逼上絕路的。

所以，冬柚說出了心底的想法：“我很擔心，星際帝國會不會以此為起點，想要将地球的所有掌控權握在手裏？”

石硯清眼睛一亮，一把握住了冬柚那雙握着茶杯的手。

冬柚吓得微微一抖，兀自掙脫開來。

“我就是這麽認為的，但巴佐将軍直接回我一句‘不可能’。這件事上，沒有任何人是贊同我的。”石硯清笑着說：”冬柚，恐怕全天下，也只有你最懂我了。”

冬柚尴尬地紅了臉。

誰知，不待石硯清再說什麽，辦公室的房門卻被人直接打開，那猝不及防的開門聲，吓得冬柚快速地站了起來，她手中的茶水都快要驚得漾了出來。

進門的這人眉眼間都是慈愛的笑意，嘆道：“真是兒大不中留啊！找到最懂你的姑娘，就忘了最懂你的親媽了？”

冬柚定睛一看，原來是苗知沅教授。

她放下手中茶杯，對着苗知沅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拱手禮，道：“苗教授好。”

苗知沅見她這番動作，微微一愣，旋即笑了：“是不是打擾到你倆了？”

“沒有！”

“打擾到了。”

冬柚再度尴尬地羞紅了臉，她連看一眼石硯清的勇氣都沒了。

石硯清笑着将苗知沅引到一旁的沙發裏，問：“媽，是有什麽事兒嗎？”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也很擔心星際帝國的野心不僅如此，恐怕，霸占整個地球，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苗知沅艱難地看了眼前的兩人，說：“但這件事巴佐将軍跟我們的意見不同，這點，我也不好反駁什麽，畢竟，我們現在确實缺物資，不得不低頭啊！”

“我最近在地下三層那邊進行物資節約，省下來一大批物資，其實，是可以供主城區的人半個月生活的。”石硯清嘆道：“但巴佐将軍來這麽一出，這批物資也不需要了。我聽說，一個星期後，星際帝國的物資就要進地球了。”

“這些物資有保鮮期嗎？”冬柚提出了一個觀點。

“有，不過只可保一年。”

冬柚在心底稍稍推運了一番，轉而笑着對他倆說：“這批物資最好留下來，沒準，到時候全主城區的百姓都要感激你呢！”

在石硯清和苗知沅的驚訝目光中，冬柚暗道——

我十六歲那年為大齊皇帝做的推運，讓鄰國皇室走上了絕路，讓鄰國百姓成了亡國奴。

現如今，同樣的境地，我決不能讓地球人也走上這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