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花蜜混青果

衆人正阻攔間,卻見張小九沉着臉兒站在門口,後面跟着個惴惴不安的周桂姐。

只聽張小九說道:“屠娘子,是我考慮不周,阻了你姻緣。今日便放了你身契,以後青山常在,綠水長流”。說着便将身契遞給周桂姐。

周桂姐繞過衆人,把身契送到屠春娘面前。那屠春娘見了身契,“嗤”得一笑,一手奪過,就朝門口走去。走到捧珠前,鼻子裏一哼,又剜了眼張小九,揚着脖子往外去了。

等到門外,又轉将過來,指着張小九冷笑道:“你們趁着幌子,還當我不知哩,白白耽誤我的日子”。那張小九臉色更灰,毛婉妁與周桂姐疑惑地看向捧珠,捧珠卻低着頭不語。

忙完一天的雜活,又用清水洗漱一遍,毛婉妁回到小間,見那同屋的周桂姐和李婆子已經酣眠。毛婉妁躺在榻上,想到白日裏屠春娘那陰陽怪氣的話,心內疑惑,卻是怎麽都想不明白,索性也呼呼大睡。

等天亮了,衆人都在盥洗灑掃,忽得聽有人奔來,嚷嚷着:“不好了,運河邊兩船人打起來了”。卻是街坊蕭二官,在門口咋呼。

話說這蕭二官最愛湊個熱鬧,想要人去聽他講,卻又沒那個口才。若是人推脫不聽,蕭二就像那夏夜裏的蠅子,一直嗡嗡到人告饒才停。張小甲機靈,又怕吵到客人,就拉他到後院,請兩碟落花生,讓他細細道來。

那蕭二歪在長凳上,呷了口果子酒,咂着嘴說:“今早我去碼頭接我那三弟,剛挑着筐兒走到河邊,就見那道口堵成一團。又問了個人,才知道是兩船争道,已經鬧了幾個時辰哩”。說着又用眼去睨那小甲。

張小甲見了眼色,立即道:“哎呀,真是好大的陣勢”,那蕭二也叫道:“是呀,我擠了好久才擠進去問的,還損了我幾顆果兒哩。那果兒是我家妹夫從揚州帶來的,滋味可甜蜜哩”。

眼見着話頭拐到“妹夫家果樹”上,小甲趕緊掐過話頭:“好二哥,那兩船人怎的了”,蕭二說道:“那兩船人你打我,我打你,打得頭破血流,那血那麽紅,比你家绛柳羹還紅哩”。

等小甲好容易又把話題轉到船上,才聽得一些新鮮東西:“只見船上滾下來一堆兒青果子,上面還撒着蜜哩,我趕緊摸了幾個,卻被粘住了手,去請那家的幫工拿帕兒揩了,五指才分得開。小甲哥,你是沒見那帕兒有多白細,比你東家的裙兒還白哩。哎,你東家那裙兒可是青蚨祥買的?那青蚨祥可是梁相國娘舅家的,那梁相國……”

等送走了蕭二,張小甲暈在長凳上,好半天才回轉過來。原來那張皇商家的七小官人因韓游家不讓道,叫起幾個惡仆趕人。那韓游最近屢屢受挫,見這以前捧着自己的張七小官都敢甩臉子,登時惹出氣性,也呼來家仆幹架。

還沒等兩家家仆撕扯個明白,兩家的主人也因一言不合,各自拿了刀劍比劃開來。誰知兩人都是俠客的嘴,讀書的身。一個連那刀鞘都拔不下來,另一個卻不小心割了手,歪倒在一邊直呼痛。

原來這大楚重文輕武,聽得一個“文”字,就沾了那孔府仙氣。等中了進士,就是天上的星宿,尋常鬼怪是近不了身的。那拿刀弄槍,打熬力氣的,全是粗魯下賤的貨色,只配做粗活髒活。

誰知近來,那九重宮闕裏,出了個公孫娘子,舞劍舞得只見劍光,不見人影。又有各種花樣,還能淩空起舞。趙官家看得有趣,等在床帏間享用時,那俠女滋味又是別有風情,頓時龍顏大悅,封了個三品婕妤。

又訪得那公孫婕妤有個兄長,不僅生得面如秋月,身長玉立,也會舞一手好劍,還能吟幾句詩詞。等喚到殿上一對答,又是樣樣稱心,也封了個三品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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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殿下衆人眼紅得發狠,幾個禦史也連夜寫了奏折,才将那官位收回。誰知公孫小官卻冷笑一聲,自家去考了功名。雖說将将夠了個舉人,卻又被赦封三品舍人。衆官嫉恨,卻因舉人即可為官,只能按下不提。

話說那些殿上官員,見這舞劍讨了官家喜歡,哪個不買一把來充門面。那些讀書士子們見了,也道是仕途捷徑,都在玉佩另一側挂了一把,卻沒幾人會舞。這韓游和張七小官,顯擺不成反而被閑漢指點,兩人都氣得發暈,又揪打在一起。

正混鬧間,卻見人群分開,一群家丁開道,八個水靈丫鬟傍着個清雅軟轎兒走了過來。那張七小官見了,卻一溜煙躲了,只留個韓游傻傻站在原地。

只見那軟轎簾兒慢慢掀開,先露出一只蓮瓣兒似的金線繡鞋,上面綴着顆明珠,又見一雙嫩得出水兒的小手扶着丫鬟。等那兩丫鬟散開,露出個遮着淡紫面紗的女娘來。

那女娘眉目嬌豔,體格風騷,梳着個高髻,插着把玉梳。一旁的閑漢愚婦們被家丁丫鬟擋住,只知道走過去個妙人,卻沒看得仔細。只有那正對着的韓游,将這女娘全身盯着,足足看了個飽。

那女娘美目一掃,見那禍頭不在,只有這呆呆的韓游,不由得笑了一笑。又叫丫鬟捧着金銀向韓游致歉,說是自家弟弟莽撞,請韓府郎君原諒則個。那韓游見得美色,又收了金銀,哪有不樂意的,只知點頭。

那女娘又笑了一笑,轉身回到轎裏。韓游呆在原地,見這轎兒起來,才醒轉過來。又癡癡地尾随着那轎,一直走到下晌,見那轎進了張皇商家,才悻悻回去。

卻說韓游一回到家,就推說自己頭痛,連飯都不吃了。韓老夫人,韓大官人雖然恨韓游丢了功名,卻見剩下庶子裏,只有韓游善于經營,又見韓沁兄妹已哄轉不過,才将那心又放回韓游身上。

今日聽得韓游和人幹架,又聽得是頭痛,連忙叫來郎中,要來治傷。那韓游見衆人退散,只留個韓老夫人,便一咕嚕滾下地來,長跪不起,口稱救命。

那韓老夫人見狀,慌忙扶起韓游。等聽得是向張皇商家提親,便笑道:“我當你有甚麽事兒,原來是這家。他家老夫人是我表妹,你口中的那個女娘應是五娘玉梧兒,就是今日那七小官的胞姐”。

又道:“你前些日做了混事,丢了功名,恐怕他家心有猶豫。我聽得汀娘掌着你嫡母的全部田土,那些田土早些年被張家求賣,卻是沒成。若你能拿過來去聘這玉梧兒,定能成事”。韓游見祖母想出這一箭雙雕之計,萬分感激。又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去尋汀娘那賤人的麻煩。

話說這日張玉梧回府,一疊聲尋起弟弟七小官,卻聽得是接了帖子,到別家喝酒去了。張玉梧見弟弟避開自己,不聽教導,心中氣悶。又可憐弟弟年幼失母,只能自己搭把手照顧了。

正沉思怎樣讓弟弟不再魯莽好鬥,卻聽得貼身的丫鬟紫鳶,在自己耳邊低低笑道:“娘子,今日那韓官人是個呆頭鵝哩”。

張玉梧想起韓游的樣子,也被逗笑:“那你說說,他是怎樣個呆法?”

那紫鳶端來盤果子,又服侍張玉梧飲了幾口蜜露,才說道:“那人見了娘子,從頭呆到了腳,又跟着轎子,走了半日路,聽門口小子們說,那人一直呆到日頭落了才回去。娘子,你說他呆不呆?”

張玉梧聽了,笑道:“他呆不呆,關我甚麽事。若不是七弟胡鬧,我才不和這種呆子說話哩”。過會兒,又嘆道:“這韓游前些日裏鬧出惡名,很是不好聽。甚麽兄妹相亂,以庶克嫡,看着是個老成的樣子,沒想到做出混賬事來”。

那紫鳶聽了,說道:“娘子,聽說那韓家本就混賬事一堆,主母出紅杏,那嫡子嫡女說不得都是雜種哩,這韓游官人許是被連累了”,又說:“這讀書人家就是麻煩,名聲一壞就不能當官,連些貢物妝扮私下都不能享受,只有個光面子,卻內裏受苦”。

張玉梧聽了這渾話,笑道:“你這妮子,竟替那讀書人家打算起來了。雖說他們日子清苦,卻門第高貴,出門一說,哪個不尊敬。咱家雖然金山銀海,又捐個皇商,見了那些大人,也只能行禮,連正眼兒都不敢瞧他們哩。”

又說:“那韓家舊事的确混亂,這呆頭鵝卻也有幾分本事。據說韓家現在只有他撐着,才沒堕了名頭。可惜沒了功名,說不得連府尊都做得哩”。

那紫鳶聽了這番話,笑了起來,說道:“那韓游官人如果能改過自新,再賺幾個大買賣,就是咱南半城的首富了。等到那時,大轎擡來,金銀裝裹,咱家娘子也去做個半城夫人”。

這番話兒臊得張玉梧滿臉通紅,頓時要撓那丫鬟的臉,罵道:“我撕了你這小婦的嘴,看你那舌有幾尺長”,那丫鬟連連告罪,求饒不提。

就這輕輕巧巧幾句話兒,沒想到幾日後竟引出天大事樣來。有話說道“拾人涕唾三姑嘴,無中生有六婆心”,古人誠不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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