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萬是饕餮

話說那陶二官大醉一場, 被伴随接回。等醒來睜眼,只覺頭痛,依稀記得自家罵了那萬厮,卻又忘了所說甚事。聽得那掌櫃夥計別無他話, 這才将将放下。

那陶舅爺聽得二兒在外大醉, 革了那伴随銀米。因那伴随老娘是陶舅母陪嫁, 便撺掇主母說情。

那陶主母冷着臉道:“二官喝得大醉,你那小子也不知喚個醒酒湯,只讓他頭痛醉話。若有甚麽機鋒被人聽得, 倒是損了生意,恁得不小心”。

“你那小子做事不上心,就放回家去, 我提他做個管事, 雖說比不上二官的身前人,也是個體面活計”。

那婆子見主母不松口,只得陪着小心下來。等回到自家屋裏,便忍不住咒罵起來:“說甚麽魏紫姚黃,趙粉窦綠,那花兒賣得恁個高價, 心眼卻比針尖小,一點小過就揪住不放,帶得我幾十年的老臉也沒了”。

那呂伴随聽得自家被貶去府外,也憤憤不平道:“陶家前些年家大業大,主母也是個菩薩, 今年遇上萬官人,連連失利,聽說花卉供奉都要被奪去哩。都快搗鼓個幹淨,還不體諒咱們,真個傷了老仆的心”。

“娘,聽得那萬官人近日得利,吞下不少鋪面,甚缺人手。你我的身契早被放出,若是投奔了去,可不比在陶家前程好?”

那呂婆子聽得,嘆道:“自古陪房侍二主,哪有好下稍。那身契雖被放出,可走出這門,誰不知你我是陶家下仆?若是踩着兩條船,還不得掀翻”。

那呂伴随見老娘助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忍不住嗤笑一聲,徑自走了。那呂婆子阻攔不住,只得搖頭嘆氣。

這日天朗氣清,嫣娘幾人趁着天光,便去集市采買。誰知原先的巨富韓家,花卉陶家的鋪面,全都換了牌匾,上書“友濟社”三字。又打聽得連那“魏紫姚黃”的姚魏二家,也被吞了大半,若不是姚大官拼死不放那幻彩牡丹的秘方,連僅剩的商鋪都留不住哩。

衆人看得心驚,又見姚蕊娘低頭不語,都去安慰。那蕊娘強笑道:“商道一路,本是弱肉強食,雖說我大哥是個精明的,總有治住他的人。只嘆因幻彩牡丹我被姚魏陷害,還沒三年這近半家業竟歸了他姓”。

舜娘道:“近月那萬家甚是招搖,竟成了那饕餮,只進不出,吞了半壁南縣。韓游是難得的精明人,對上萬家卻次次失利;姚魏兩家是世代豪商,也被擠到一邊。除了王半城占着北縣,王家酒樓與萬家經濟無幹,這南縣竟沒有攔住他的”。

嫣娘聽得,說道:“他家如此手段,背後定有助力。只是性子太急,竟是半年就壓住南縣,也不怕被人說道”,桂姐插嘴道:“他家前日娶了花魁哩,當了正室娘子,還怕旁人說甚,只是卧榻之上豈容他人鼾睡,總會對酒樓出手”。

這話說得衆人靜默,連逛街的心思都沒了。等回到酒樓,聽得韓汀娘那邊被萬家搶了生意,積壓恁多瓜果,只得求嫣娘賤價回收。姚蕊娘便做了果盤,每桌都送,倒是引來不少食客。

那段閑漢見了,只點了一壺清茶,腆着臉撿了個大果盤,還偷偷往懷裏塞。葉小咬那次車壓本就因他,又見這人吃相恁得難看,連吃帶拿,忍不住刺了幾句。

這段閑漢本就嫉恨葉小咬攀上王家酒樓,月月有銀,自家整日晃悠,連個酒水錢都賺不得,便冷笑道:“你也別蹦得太高,話說那萬官人眼看就一統南縣,你家該不會拉不來客,才用這果盤留人罷。可惜也留不了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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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咬氣得發昏,正要上去撕擄,卻被何梅香攔住。這何梅香繼承了李婆子衣缽,與周桂姐號稱梅桂雙俠,一條舌兒竟成了那銀槍,幾回合就将段閑漢挑在馬下。

那段閑漢有心賴地不起,聽得周圍嘲笑,說是一條七尺大漢竟被個罵軟在地,真個無用。還有刻薄之人說那葷話:“這女娘的舌兒竟比那漢子的棒硬,若是赤條條滾在榻上,若不得是那女娘贏哩”。

那段閑漢又羞又氣,又不好當衆論那棒硬不硬,只得自家爬起來灰溜溜走了。何梅香朝那背影啐了口,罵道:“好好的瓜果進了狗肚,早知倒了都不與他吃”。

因這梅香是打雜的班頭,一旁打雜們都搶着端茶切瓜,讓那何班頭消氣。只見那何班頭柳眉倒豎,喝道:“剛都像遭了瘟的雞兒,連個鳴兒都不打;等我平了戰場,才冒出來叫好,我竟成了那戲臺上的醜角,只供你們玩笑麽”。

那打雜們忙道:“班頭甚是雄壯,怎是那醜角,若說今日那閑漢還差不離”,又說:“只是有幾個嘴碎的,甚麽舌兒鐵棒,恁得難聽”。

那何班頭冷笑道:“他只是個欺軟怕硬,我這舌兒削死他也不虧,省得他自吹自擂有條棒兒,就能橫掃乾坤哩”。

李婆子出來觀戰,聽得鐵棒之語,嘆道:“我一身老肉也罷了,橫豎被扯上污名,也是老牛吃嫩草,他自家先臊得慌。你一個女娘家,年輕輕被潑污水,以後怎得找人家”。

何梅香道:“師傅不要急,就算有污言穢語,我也只當吃了只鴨。聽得北縣又多了幾間南風館,肩寬腰窄的,只要能砸出銀來,誰管那恩客是男是女”。

李婆子驚道:“先前的小倌館也是開到野巷,去時都要熟人引見的。這南風館竟不限男女,真個大膽”。

何梅香道:“也不知何人想的法子,也沒人糾舉。估摸是有豪商高官示意,才能在街面上開哩”,又道:“聽說那南風館地下有暗道,就是被打上門也能逃到幾裏外;還有身形仿佛的換了恩客衣裳,去酒樓吃喝耍子,就算官府通緝,也有不在場證明哩”。

李婆子聽得怔怔,沉下臉道:“這些不尴不尬的話,你從哪裏聽得”,還沒等何梅香回話,李婆子道:“是年前招來那那夥人罷,各個油嘴滑舌,又似瞧不起酒樓老人,還總愛議個朝政,各個竟是那宰輔不成”。

何梅香笑道:“他們也是個混說,還不是在酒樓謀生,每日嘴裏圖個爽快,雖不是那宰輔,也有個想頭不是。總比那聚衆賭錢的好”。李婆子聽得,也倒罷了。

先不提這王家酒樓,只說那西湖行戶人家。自前月花魁争鬥,岑瑤琴落敗,褚妙妙上位。

前者雖說年齒長了幾歲,那甚麽絲竹歌舞的,也通個幾道,自卸了那花魁之位後,便教習小娘們技藝。後者只會唱個梧榴泣血,自家連錦瑟有多少弦都分不清,哪能彈出雅音,只雇了個老成琴娘,每月略略給點銀罷。

那琴娘自是不服,又因身契被老鸨捏着,才默默無言。一日受了那褚妙妙的氣,摸着身上的傷痕紫團,在被褥裏哭泣,只嘆自家命苦,沒個好人幫扶。

正哭到傷心處,卻被一只小手拍拍,只見身側冒出個人兒,睜着一雙盈盈水眸,勸道:“好琴姨,不要哭,她們不幫我來幫”。

這琴娘本是三十許人,先前也是個頭牌,自家也有那心計,攢了幾百銀只等良人來救。只是不是誰都有王美娘的運氣,這吳琴娘聽得那客有心要贖,銀錢卻不趁手,便偷偷取了那壓箱銀。

本在滿心歡喜等那官人,誰知竟一去不複返。吳琴娘心灰意冷,病倒在床,那老鸨聽得這小娘竟自家貼錢給孤客,氣得一頓皮鞭一頓針,殺雞儆猴,讓那新來的小娘們唬破膽。

既然打出了開頭,在姊妹們面前丢了臉,這吳琴娘便被撸了頭牌的名頭,只當作肉妓使喚。等過了幾月,恩客們嘗了這先頭牌的鮮,吳琴娘的身價便暴跌。

這是個“風塵女癡心錯付人,枯白發紅顏瞬凋零”的戲文,若是那等迎風弄月的文人撰寫,總有個熬盡榨幹扔街頭的結局,誰知這吳琴娘自家竟振作起來,也不理別人風言風語,每日只練那琴。

原來這吳琴娘本就是琴藝出名,當了頭牌才松懈下來,只保養面容樣貌。這兩年又撿起以前的技藝,每日發奮,雖說已是色衰,這琴倒真個好聽。那些恩客點支曲,品那音律,誰管簾子後的琴娘樣貌。

那老鸨見點曲比過夜賺得多,便讓琴娘只在簾後。等尋到褚妙妙,又有那萬官人砸下大銀要捧她,便讓琴娘專供那花魁。

雖說活計比先前輕省,這褚花魁卻是恁大脾氣,若是發作起來,就算手裏有刀剪,都能劈臉往琴娘扔去。琴娘被折磨的不堪,姊妹們也是各人只掃自家雪,只有個四五歲被賣到這裏的小囡囡和自家一心。

這囡囡也是命苦,親娘死在瓦子裏,留下小的也要死要活。那龜婆見得心煩,一時照看不住,竟讓花子給拍了去,等進了行戶,只說自家叫蟲姐,吃口白米都要掉淚,還說從沒吃過這等好物哩。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通宵,今天下午才睡下,醒來就晚了,對不起大家。明天兩更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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