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刀摧白花
話說趙十三見趙士程竟立志不娶, 倒是苦口婆心一番,誰料雞同鴨講, 只得無功而返。
那李易安自收徒以來,自有孫虹潔相依相伴, 撫孤慰寂。那孫虹潔便在山陰置地辦産, 又借魏國夫人王氏之勢,倒是萬事遂心。那王氏日日叨念秦桧不是,旁人知那秦相懼妻, 倒也賠笑幫襯幾句;李易安聽得, 卻心中另有思量。
“我道她宰輔夫人,定生卻勢利眼, 功利心, 先前名為探親, 實則攬名。誰知她不向我買詞,也不鬥文揚名。那瀛國夫人還賴個平局, 她倒一聲咳嗽,讓那唐瀛國先軟了聲氣”。
“也不知那相府出了甚事,竟讓她留居山陰。旁人只說她欠安養病,真個哄人幌子, 許是那秦桧別有美妾罷。噫,秦桧作惡,她一個女娘怎攔得住,也是年歲近知天命,又有幾年福壽享得”。
李易安又見王氏做事妥帖, 竟不似那東窗長舌做派。又有行商路過湖南,竟遇酷似岳鵬舉之人,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直呼“岳帥不死”。那大理寺獄中監斬岳飛的楊沂中,體驗名‘沂上老婆餅’的,聽得此事,忙辭官歸隐,那秦桧一派頭大如鬥,又鬧了好些公案。
王氏聽得,笑道:“如今天下将亂,各路神佛上陣,還遮掩甚麽不成”,見衆人驚疑,便遣人去臨安相府,将那玉槐院的東窗卸下,直立在相府前,又不知怎得淋水暴曬,幾日之內竟生起了木耳。
秦桧見夫人此舉,忙問緣由,只收得書信一封,上雲“東窗事發,售栮活命”。原來先前民衆風議,相府東窗下定得殺岳之策,如今又滿街遍售“油炸鬼”,只雲炸了秦桧王氏。官家如今不計較,日後定以此下手,如今夫人妙計,暫且借此一用罷。
未過幾月,臨安街邊售油條之處,竟兼賣木耳,還說從秦府東窗上采得。這木耳聽得秦桧惡行,竟自家修成精怪,保佑岳鵬舉死而複生。如此靈物,若被五髒六腑吸之,可不得明目清心,修生養心。客官,我這十文錢一碗,還是昨晚冒死偷摘,你若恨那秦鬼,便來碗消氣罷。
這道“油鬼栮精”的小食,一經推出,便大受歡迎。那秦府門前,堆了山高也似舊窗,竟生出一大堆烏栮來,每夜均有人偷摘。這物傳到宮內,驚動趙官家,便向秦桧尋問。
那秦桧請罪道:“臣竟不知東窗木耳成精,讓那大逆惡人複生,如今全城食之,也讓這山精野怪受五谷輪回之苦也”。
趙官家聽得,又問玉虛子國師一番,嘆道:“俗語國之将亂,其怪也生。如今各地叛亂,又有這精怪,只得靠大作為者當之,還望秦卿助我”,那秦桧也指心日月,信誓旦旦,君臣歡慰而散。
那秦熺見養父受得官家恩寵,本颠颠兒向前恭賀,誰知被秦桧一頓大罵:“真個糊塗,還不收拾行李去尋你母親。那‘靠大作為者當之’,竟是誅心之語,眼見就要禍事上門”。
秦熺被罵得暈頭,只愣愣跪着,秦桧見了更是生氣:“你當那是譽語?甚麽大作為,若平得了叛亂,我這大作為就是那岳飛第二;若平不了,還有甚麽作為,直接砍我頭顱請岳飛回都,如今直往那死路走,死我一人便罷。我兒,你趕緊稱病去山陰,若聽得噩耗,便與你母親隐居罷”。
那秦熺聽得心涼,嗚咽離開,又有管事來禀捉住偷栮幾人。秦桧道:“詐點銀便放走,若是烏栮滿大楚,說不得我家子孫,來日養栮謀生哩”。
話說那王氏聽官家不究岳飛複生之事,心中大安,忙謝身邊女侍。那女侍道:“都是老鄉,相互幫助才是。你倒命好,穿來就是宰相夫人,我這農女勞苦一年,都賺不來你手裏一條帕哩”。
“在這近十年,真吃盡苦頭,農活家務,把人當畜生使喚。等着長大,本以為嫁人能輕松些,誰知嫁人不如賣女賺錢哩。若不是我抽獎中個木耳機,能大量産栮,早被這家父母賣到腌臜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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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怨他們,家裏實在可憐,誰肯把骨肉賣人?哭也是哭,最後還是賣了大姐,哥哥弟弟吃着大姐的賣身糧,沒幾年又是精空。有一就有二,我這武二姐也要被賣了”。
“說他們懶,也是早出晚歸,沒個停時,農閑也要尋短工幹。娘每天枯着臉,嘴裏叨念欠人多少銀未還,每月算下出進,總是出比進多。每年交租留的糧根本不夠吃,短工賺的銀又不夠稅,每年借債,利息滾動,若那債主逼上門,只能賣人”。
“誰不想挺直腰板做人?可欠債還不起,又怎得挺直?賣了女又賣男,最後全家為奴,生死由人,等小民被搜刮幹淨,大地主便搜刮小地主,無功名做官親戚便要加稅,或直接按個納粟監生的名頭,強搶幾百兩銀子。這納粟監生做不了官,又恁得費錢,倒讓人傾家蕩産買虛名了”。
“我在鄉裏十年,眼見有幾畝田的被逼成佃農,佃農變成奴隸,小地主肥了被大地主宰,這銀錢竟嘩嘩往上流,下面窮的越發窮了。若是懶人,早餓死了,不懶只是等着将來當奴隸罷”。
“能被大戶挑中當丫鬟,真是天大喜事,可大戶裏本有家生子,罕少從外面買人,多是被小富之家買去。那老鸨子眼毒,盯着貌美貧女,幾吊錢買得一個,等教養幾年,出手就是幾十兩。這一本萬利的買賣,竟是吸人血了,更不提那拐子拍花,真個空手得利”。
“你買了我,又讓我家得了幾塊地,那大戶見得秦府名號,都慫在一邊,再不敢欺辱的。只是我逃脫生天,又有多少人陷在泥地不得出呢?若再晚幾年,這山陰農家也該揭竿而起罷”。
王氏聽得,咋舌道:“竟是這等凄苦?不是說河裏摸魚,山上打獵,總有個食糧?草根樹皮,也能支撐到還債之日?再不濟,打絡子刺繡織布,也能得銀不是?”
那武二姐苦笑道:“河裏魚蝦,也是有主的。那等大戶地主霸河占山,若被發現得了活物,搶走不說,還添頓打。若是無主河山,又離家甚遠,來回都要幾天哩,遇見大蟲還不被銜了去”。
“草根樹皮之類,剛長出就被人盯着哩,若等我出手,早被人挖光填肚了。等我搶到,都是些無甚汁水的,回去又舍不得費柴,只幹嚼下去,連牙都嚼壞了幾顆。”
“再說那等女紅,就算會幾個中國結,賣出就被繡娘們學到手。織布刺繡,也得家中有織機針線才是,家中有這手藝的,就算賣身為奴,也比土裏刨食強些”。
王氏聽得慘然,便留武二姐在身邊做個伴随。又見她沒名,便以武栮喚之,旁人語誤,日久天長竟得了個烏栮的诨名。
先不提王氏烏栮之事,只說那柏白芍在田府,聽得衆男主男配依舊富貴,只這田箭原地打轉,連個偏将都做不得,便有了嫌棄之心。這日聽得宰相府竟賣起東窗木耳,更是嫉恨。
“也不知是哪個,穿成相府之人,恁得富貴榮耀。偏我耗在這蠢人身邊,真個蹉跎年華。還好這人愚鈍,幾次示好也瞧不見,倒留得我完璧之身,日後也好嫁得貴人”,便熄了那勾搭之心。
誰知素日傳話的小厮窦兒,見這白芍年歲恁大,要放出配人,平日又對自家笑臉,便去求自家老子窦管事。這窦管事雖是田家老人,卻不甚體面,見自家獨子愛那白芍,便舍出老臉去求。
這白芍雖是田簧的身側之人,卻非心腹。原來那田簧見白芍剛入府,就留心田箭,平日又常提貴家結親,竟是心內藏奸。偏哥哥田箭還說這白芍乃節烈之人,辭退不得,只得離她遠些。
等這白芍年長,定要跟着田簧,不肯配人,又妖妖蠍蠍,鬧得田簧煩躁,本向哥哥訴苦,誰知田箭常年不着家,回府又只道白芍賣身葬父,乃大孝之人,府內又不缺雙筷子,留着也是積德。
田簧見胞兄竟偏向外人,氣得胸口疼,便說些激憤之語。那田箭見小妹頑劣,倒是不理,離家又是一載。那白芍見有人撐腰,有恃無恐,又一心要離田家,直打着田簧之名詢問貴家秘事,還說小娘子想嫁人,我這奴婢才打聽哩。
田簧氣得發昏,又顧着家中名聲,不能明面賣人。如今見這燙手山芋有人接盤,怎不應承,立時将這白芍配給窦兒。
那窦兒娶得心心念念的白芍,只笑得合不攏嘴。那白芍被幾個健婦制住,胡亂拜了三拜,就送往洞房。
那賓客均田家仆從,正吃着喜酒,卻聽得有人驚叫,原來那窦母怕媳婦淘氣,正要囑咐幾句,誰知兒子也不應承。那窦母心覺不對,等撞門一看,那窦兒竟仰在地上,七竅流血,那新婦竟翻窗逃了。
那窦母軟在地上,直哭那獨子,窦管事氣得當場昏厥。田家聞得此事,便報上官去,那官懼田家手持兵權,如今亂世,真要交好一番,便用心查找,不幾時便訪得暴死在野,肚腸流出,身邊還斃了只野狗子哩。
作者有話要說: ①葉紹翁《四朝聞見錄》:恭孝儀王大節恭孝儀王,諱仲湜。王之生也,有紫光照室,及視則肉塊,以刃剖塊,遂得嬰兒。先兩月,母夢文殊而孕動。二帝北狩,六軍欲推王而立之。仗劍以卻黃袍,曉其徒曰:“自有真主。”其徒猶未退,則以所仗劍自斷其發。其徒又未退,則欲自伏劍以死。六軍與王約,以逾月而真主不出,則王當即大位。王陽許而陰實款其期。未幾,高宗即位于應天,王間關渡南,上屢嘉嘆。
趙仲湜因血脈較遠,辭謝皇位,趙構屢加贊揚。趙仲湜子孫繁盛,封郡王,少師,最差都是四品承宣使。陸游前妻唐婉,字惠仙(與陸游表兄妹為後世訛傳),後夫是趙仲湜兒子趙士程。陸游寫《釵頭鳳》而死唐婉,趙士程再未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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