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負情
吳姝嗓子都哭啞了,“你別走,陪我一會。”
她這樣輕軟的哀求,還真不像平日裏的吳姝,周旻心道。而周旻這人也奇怪,你跟他來硬的,他比你更硬,可這軟聲的哀求,怕是他的軟肋。
周旻果真沒走,站在原地,不遠不近,安靜地瞅着她。
吳姝就着衣袖,擦了臉,兩人都安安靜靜地呆了會兒,“這事她們都不知道,就你知道。”她們意指阿蘭和海婆婆。
下午時吳姝看到他了,周旻有眼睛,那麽明顯的變化,一想就通了,而且一地的淩亂,情況還很糟。
“我不會說出去。”周旻只能這樣,她的生活他不會插手。
剛剛哭過的眼睛,濕漉漉的,在昏黃的燈火之下,又大又亮,巴掌大的小臉,有淚水潤過的痕跡。
吳姝:“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周旻一挑眉,有點反應不過來,“什麽可憐?”
吳姝別過頭,“被人抛棄了。”
周旻雙手抱懷,用舌頭舔了下牙後槽,心裏艹了自己一句,他是吃飽了撐着來陪這個瘋女人說話。
“不知道。”
吳姝默了片刻,咬牙切齒,“我去問了。我恨不得殺了他,如果我手邊有刀的話,我會一刀一刀地捅進去,我想看一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周旻:“你有病吧!”
吳姝冷冷一笑,站了起來,可能是蹲坐得太久,她晃了兩下,才站穩,兩個衣袖幾乎全濕,被她的淚水打的。
吳姝撥了撥自己的頭發,認真地點了點頭,聲音清冷,“我這樣子,确實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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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旻松開手臂,他估摸着,吳姝這樣子該正常了,準備下樓叫人。
吳姝:“你來找我做什麽?”
周旻:“......”
吳姝坐在了書桌邊上,“我不是小姑娘,才不會以為你會關心我才來我這,你應該也沒有閑心看一個寡婦妄想飛上枝頭的笑話吧。”
周旻:“找你結工錢,剛好碰上了。”
“嗯,”吳姝淡淡嗯了聲,聲音還是很啞,但氣勢上已經恢複如常了,周旻有種錯覺,她剛才在他面前的痛哭,是他的幻覺。
“你等等,我就算給你。”吳姝找出了一把鑰匙,又到她身後的書櫃上取出一個木盒子,周旻別過了眼。
不一會,吳姝把他們剩下的工錢,用一小塊黑布裹着,下巴擡了擡,“你數數。”
走得近了,吳姝紅眼睛紅鼻子的,周旻大概掃了一眼錢數,就抓在手中,“謝了啊!”轉身要走。
吳姝:“你等等。”
一直等在下面的宋青嘀嘀咕咕,啧啧哎哎了半天,才聽到周旻下樓的聲音,脖子伸得老長地盯着他走下來,滿眼的:銀子拿到手沒?
周旻無奈地笑了笑,一巴掌拍過去:“出息!”把手中的黑布裹着的銀子遞給宋青。
宋青立馬掂量掂量着,又仔仔細細地裹好,笑嘻嘻地說:“準了準了,總算都齊了。”
周旻沒理他,跟阿蘭和海婆婆說了聲沒事,宋青聽他說明日再來,疑惑道:“明日還來作甚?活兒不是都幹完了嗎?”
周旻和他一塊往外走,“嗯,院牆是搞好了,還要修桌椅。”
宋青:“桌椅?”想了半晌,宋青算是想明白了,估計是今晚這茬,卻立馬急了:“二哥,這寡婦那麽刻薄,你怎的還接她的活兒?何況,我明日還有旁的事。”
吳姝刻薄?周旻皺眉,不過想到她那冷清寡淡,說話又直白氣死人不償命,确實給人印象不好。
不過剛才,他臨走前,她叫他等等,“幫我把桌椅修一修,我知道你擅長木工,我不想再找別人了,我很累!”
而此刻,周旻答宋青:“嗯,不用你,你忙你的,這點小意思,我跟三兒一塊就行。”
可問題不在這,宋青急道:“好端端的椅子,怎麽要修啦?”
周旻瞅了他一眼,“砸的。”
宋青腿短,走路還要跺腳,又不想落後,幾乎是跳起來,“她發心瘋要砸東西,哪天她發瘋不給銀子,你跟她一個寡婦耗啊!”
周旻停了下來,嘿了聲,“你怎麽對人家這麽大的成見,這銀子不是按時按數地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宋青一愣:“我不放心!”
周旻:“......”
宋青:“那她為何哭呀?”
周旻:“想她死去的丈夫了。”
宋青:“......”
宋青又開始困惑:“即是想念,為何砸東西啊?”
周旻:“想起以前對她不好的地方吧!”
宋青:“......”
夜深,周旻平躺在床上,雙手抱着後腦勺,眼裏盯着黑呼呼的屋頂,耳邊回響着斷斷續續地哭訴:“我去找他了,天一黑我就去找他了。大家都在為他慶賀呢?這時候他最容易脫身。你看,我現在都在替他着想。”
“可他很緊張,他沒說,可我看出來了,以前見我的時候,那都是高興的,只有這一次,不用問我都知道,不就是薄情郎的忘恩負義嗎?可我非得問上一問我才死心,因為這裏不痛快!”她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心窩。
“支支吾吾,沒一句痛快話。他以為我真傻啊!不長眼睛的啊!可我也真傻,不傻怎麽還不要臉地跑去問,真傻!”
“他說會還我銀子,會補償我,以後我遇到什麽事都可以找他,我他娘的要他那些作甚,我要的不是這些,他明不明白啊!明不明白......”
周旻雙手收了回來,放在胸前,可很快又翻了個身,吳姝那淚眼磅礴、淚涕橫流的模樣,還有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一直纏繞在他腦海中,怎麽也睡不着。
“我就等着,等着看:我離了他,會不會過得更好!”......
“艹!”周旻又翻了個身。
隔壁床的韓廷問:“怎麽了,睡不着?”
周旻沉沉:“嗯,有點熱。大哥,睡吧!”
——————
翌日再見吳姝,她已恢複成初次見面,冷清寡淡的模樣。周旻把所有損壞的桌椅搬下來,三兒給他當幫手。
海婆婆在廚房門前摘菜,時不時笑眯眯地瞧一眼周旻他們。
阿蘭給他們送茶水時,蹲在一旁叽叽咕咕地問三兒,“這是什麽嗎?”“這個幹什麽用的?”“啊?我手弄髒了還能洗掉嗎?”
阿蘭是被墨汁糊了手,三兒很耐心地解釋,帶着絲腼腆。
桌上有數道刀痕,周旻修複時想:她是用什麽刀給砍的?又想到她淚眼朦胧時說:“那時候我恨不得殺了他。”這桌子便是某人無辜的替代品了。
輕微的腳步聲,周旻擡頭,見吳姝往他這邊走,素面黑裙,眼睛微腫,可一臉的清冷,目中無人,“阿蘭,你過來。”她停在天井邊上。
“哎!”阿蘭歡快地上前,“娘子要做什麽?”
吳姝淡淡地掃了眼周旻,還有地上斷腿斷腳的凳椅,“到廚房幫我的忙,我們今晚吃燒雞。”
“真的?”阿蘭雙手歡快地拍了幾下,一臉垂涎欲滴。
吳姝淡淡嗯了聲,走了,阿蘭像個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後。
見他們走遠,三兒壓着聲音說:“二哥,今晚吃雞。”
一說到吃,三兒總是高興,見他比春天的筍兒抽條得更快的身高,周旻淺淺一笑,“嗯,都給你吃!”
吳姝情緒穩定,不再大哭大鬧,更沒如宋青說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整個人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獨來獨往,不喜歡說話,不外出,整日呆在樓上。
只是她呆廚房的時候多了,每日午飯和晚飯,都有她做的菜:紅燒肘子、脆皮鴨、東坡肉......
三兒臨睡前,興奮地感慨:“二哥,我真想一直在她家做下去。”
周旻拍了拍他的屁股蛋,“早點睡,明日還要起來幹活。”
木工不同于其他工種,看着不多,可是個精細活兒,特別耗時耗精力,可也就十天八天的時間,周旻躺在床上想。
屋外夜色清涼,仲夏的山上山風陣陣,吹到鎮上也涼風習習。
躺了半個時辰,依舊沒有睡意,腦中一直翻滾着大哥的話,還有一些陳年舊事,越想心中越發激蕩,周旻幹脆起來,掰正了三兒的睡姿,去到天井處。
屋裏的燈早就滅了,月色瑩潤無比,院子裏樹影婆娑,廊下一盞燈籠,搖曳出昏黃的光。
周旻走到幹活的地兒,坐了片刻,用手搓了搓臉,拿起磨刀,就着明亮的月光,磨起了木椅腿兒。
磨刀粗粝的一面剮蹭在木條上,發出沙沙地輕響,如同踩在秋天厚厚的落葉上,讓人心生安慰。
周旻磨了半刻鐘,拿起來對着月光,湊近眼前,左右前後地瞄了幾眼,發現不齊整的地方,又接着磨。
月色安詳,時光靜好。
忽的“叮”的一聲脆響,像平靜湖面的一滴水珠,在這寂靜的深夜中蕩開。
周旻心下一緊,瞄着木條的眼睛掃了出去,一圈後并沒發現異樣,院子裏靜悄悄的,沒人。
可那聲清脆他聽得分明,似乎就在耳邊,可又看不到人?
周旻想到了圍牆底下的硬石塊,最初的判斷又跳了出來,這個院子有古怪,吳姝看似薄情的言語,似在阻撓他繼續深究。
想着想着,周旻輕手輕腳地放下手中的磨刀和木條,站了起來。
月色從頭頂傾灑下來,腳下的黑影暈暈的一團,一陣風過,樹影在腳底下模糊地移動。
沿着院子的圍牆,影随風動,月光所到之處,沒有人!
周旻的腳步極輕,他凝神靜聽,周身籠罩在一種凝重細致的小心之中。
而某個方向,吳姝的眼珠子定了定,周旻“如臨大敵”的模樣,赫然撞進眼裏。
卷起來的衣袖露出半截筆直的手臂,飽滿的臂肌鼓鼓囊囊,撐得肌膚在月光之下泛着熒光,微顯淩亂的頭發,挺直鼻梁下的薄唇緊緊地抿着,在嘴角處形成了一處嚴肅的弧度。
這人不愛說話,且偶爾露出的肅穆沉重,與他的身份不符,十分讓人懷疑,吳姝的眼睛眯了眯。
周旻檢查了一圈,沒發現異樣,似準備要走,吳姝冷不丁地哼了聲。
而這突然的冷哼,如同細如牛毛的暗器,讓剛剛放松下來的周旻,瞬間炸了毛,鷹一樣的眼睛掃過來,銳利無比,似要攝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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