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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長開了,褪去年少的幾分青澀與稚嫩,眉目顯得越發俊秀,站在那兒,也是翩翩公子一個,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顧辭還在看他,他已經繞到顧辭的身後,顧辭還沒有來得及問他要做什麽,就感受到一雙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食指與中指并扣,力度适中的按壓起她頭上兩側的太陽穴,她訝了一會兒,也沒有阻止他。
“以後少飲些酒,對身體不好。”顧澈輕輕的說,手下的力度也緩了下來。
或許真是因為顧澈的按壓,顧澈覺得頭上的疼痛似乎有所緩解,她笑笑,“從哪裏學來的手法,靜悄悄的,我都不知道。”
“前些日子見樓裏的姑娘給客人按過,聽說可以緩解酒氣。”顧澈不鹹不淡的說。
顧辭輕輕笑出聲,調侃道,“你怎麽把自己比作姑娘家?”
“你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顧澈說完,順道也抽回了自己的手。
顧辭一離開那纖細的指,嗳了一聲,不滿的嘟囔道,“我不就開個玩笑,你這個小氣鬼。”
“公子怕是忘了,府裏的人還在等着公子的答複,算算也是時候了。”顧澈說着,替顧辭吹滅了廂房裏的蠟燭,又挑暗了唯一剩下的燭光,走到門口,才說,“公子累了就歇着吧,我會吩咐下去的。”
顧澈緩緩退出去,門臨近關上的那一刻,廂房裏傳來顧辭清脆的聲音,“跟他們說,後天我就回府。”
顧澈關門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即露出一個笑容來,對廂房裏的人應了一聲,“好。”
廂房裏,燭光昏暗,顧辭懶懶的躺在軟榻上,睜着眼望着懸梁,她的腦裏一片空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突然改變主意,就是那麽一瞬間的想法就脫口而出了。
或許真的如顧澈所說的那樣,此生只此一次,為何要因為他人而委屈自己呢?
她突然就放松下來,有些事情,越想越亂,那麽,既來之則安之,又何必想那麽多,此時此刻,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覺,她實在乏了,不多時,就已入了夢。
九月十一日,顧辭回顧府準備弱冠之禮,一下馬車,立即有府裏的管事将她迎進了大門,她全程的臉色都是淡淡的,絲毫沒有久而歸家的喜悅之感,管事點頭哈腰的和她彙報十三日弱冠之禮的準備情況,她偶爾應一兩聲,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管事向來知道自家公子是這種脾性,倒也只是簡單明了的說完就告退了,顧辭一個月沒有回過府,此次回來,發現府裏的竹林又多了一棵高聳的常年青,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多大的變化。
她才到了自己的房間,就見自己的房門大敞着,她正欲進門看個究竟,裏頭的人已經得知她的到來先迎出來了——是一個灰袍老人和一個帶着六角帽的年輕男子,顧辭疑惑,“你們是誰?”
灰袍老人給顧辭作了個揖,捋着胡子笑眯眯的說,“老夫是來給公子送弱冠之禮的衣裳的,在此恭候公子多時了。”
一個頭發半百的老人對自己如此客氣,顧辭覺得慚愧起來,趕忙将老人迎進房裏去,問,“還未請教閣下大姓。”
“老夫姓吳,公子可叫老夫吳裁縫。”他又介紹了身旁的年輕男子,“這是老夫的徒弟,公子叫他小劉就行了。”
顧辭點了點頭,道,“勞煩吳裁縫了。”
二人坐定,小劉将身上背着的大箱子解下來放在桌上,開了鎖,緩緩将箱子打開,一件绛紫色的袍子露了出來。
“将衣衫攤開讓公子瞧瞧。”吳裁縫吩咐着,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有着一種自豪,那是歲月積澱而下對自己手藝的認可。
“好咧。”小劉應着,小心翼翼将折疊好的外袍從箱子裏拿出來,完完整整的攤開在顧辭面前。
那是一件绛紫外袍,領口高領,用一顆黑色繡花同心扣将領口扣住,胸口偏右處的衣料鏽了一朵墨黑的海棠花,雪紫色的腰帶右側用一跟紫黑交織的絲線別一塊血玉,袖口鏽了細小的花形紋理,亦用黑色繡花同心扣将線條勾勒出來。
外袍簡潔至極,卻因為用色大膽,如此便顯得貴氣十足,若這外袍穿錯了人,那麽,真真會鬧笑話。
“吳裁縫猜猜看我對這外袍是如何想的。”顧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對着自信滿滿的吳裁縫道。
“老夫猜,公子定是喜歡的。”
顧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倒是想聽聽,她自個兒怎麽個喜歡法。
作者有話要說: 到了這裏劇情可以展開了 人物陸陸續續會出來了
☆、九月十三弱冠禮
吳裁縫站起身,走到小劉處,身板挺得直直的,精神抖擻,清了清嗓子,道,“公子怕是不知道,老夫準備了這件外袍可有足足一個月了,公子不常回顧府,老夫無法為公子量身而作,這難度可大着。不怕公子怪罪,能做成這袍子,還是老夫在永樂街守了好幾天,用這雙眼目測了公子的身量,憑借多年的手工才将袍子趕在弱冠之禮前做好。”
吳裁縫說這話,那是無比的自豪,顧辭看着竟然覺得這小老頭十分有趣,也不去掐斷他的話,讓他将話說個滿意。
“這可是老夫嘔心瀝血為公子度身定做的,公子尋常時候都穿淺色衣衫,但老夫卻覺着,若是公子着了深色,也定是風姿綽約。況且弱冠之禮也意味着公子已經成人,這绛紫色恰好提了公子的男子氣概,又讓公子顯得更加尊貴了,如此,這袍子公子還不喜歡麽?”吳裁縫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連氣都不帶緩一下的,說完氣喘籲籲的,但那雙眼卻更加炯炯有神的盯着顧辭,殷勤的等着顧辭的答話。
顧辭忍俊不禁,這會子她就是不喜歡也不好意思說不喜歡了,況且吳裁縫說的話着實也有那麽些道理在裏頭,她也不願意打碎一個小老頭的夢,于是她起身,笑道,“吳裁縫說的有理,這袍子做工精細又大方簡雅,我甚是喜歡,這些日子勞煩吳裁縫了。”
一聽這話,吳裁縫就笑眯眯的竟然有些謙虛起來,“公子過獎了,過獎了。那袍子公子得了空就試試,後天才是弱冠之禮,若是不合身,還可以差人送到我這兒來改,保管公子滿意。”
“是。”顧辭應聲之後,吳裁縫留下了那件折疊好放在箱子裏的外袍後就告退了,房間裏就安靜了下來。
顧辭伸出手去摸外袍,袍子是棉質的,摸起來很是舒服,但她現下還沒有試衣衫的心情,于是就将箱子上了鎖,放在了床頭。
此次回府,她并沒有帶上顧澈,一來她過兩天就要回蓮花閣,這段時間也用不着吩咐他,二來怕惹是生非,顧術自她帶着顧辭在身邊就三番兩次派人來旁敲側擊,為免此次顧術會對顧澈做些小動作,顧辭也不想帶顧澈來顧府。
吳裁縫前腳剛走,老管家後腳就來了,顧辭一猜就知道他是得了誰的令過來的,老管家輕聲說,“公子,老爺在書房有請。”
顧辭對老管家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也就沒有擺臉色,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就沒有了下文。
老管家只好又說,“老爺說,讓公子現在就過去。”
顧辭抿了抿唇,心裏嘆一口氣“走吧。”
她整了整衣袍,就跟着老管家往書房的路去,一路上,老管家可謂苦口婆心,顧辭也是靜靜的聽着。
“公子,老爺年紀大了,這些年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硬朗,等會父子見了面可千萬不要置氣。”
“父子哪有隔夜仇呢,公子做得再讓老爺生氣,老爺也還是疼着公子的,這次弱冠之禮,老爺可是費了好大力氣。”
“老奴是看着公子長大的,這些年公子做的荒唐事不少,如今公子都長大了,也該收收心啦。”
說到這裏,老管家的眼眶都紅了,顧辭發現,以前她小時候還可以讓她騎大馬的老管家現在滿臉皺紋,頭發花白,走路都顫顫巍巍的,她心裏一陣難過,舍不得拂了老管家的好意,就道,“我知道了,待會我會心平氣和的,不會惹他生氣的。”
老管家聽了這話,連連寬慰的說了幾個好字,還抹了抹眼睛。
到了書房,老管家又千萬懇切顧辭等會定要好好說話,顧辭再三保證後,才進了書房。
她已經兩個多月不見顧術了,經過這幾年,她的心境早已經平淡下來,處理事情也不似三年前的魯莽沖動,此次見顧術,她确實是心如止水,但若要她做到世人所謂的盡孝,還是不可能的。
一進書房,一股油墨香撲鼻,書房的光線很足,顧術正坐在書桌上擺弄着一幅竹畫,見顧辭來了,他擡頭看她一眼,說,“來了,坐吧。”
二人全然不似父女,更似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顧辭找了個位子坐下,也不想磨磨唧唧的,直接就問,“找我何事?”
顧術的容貌在三年裏越發滄桑了,現下算起來,他也已經六十四了,顧辭看他放下竹畫,滿是皺紋的手撫摸着畫,他突然問,“這畫畫得如何?”
顧辭緊緊皺眉,她不知道顧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若是讨論作畫,我還有別的事。”
顧辭确實不會再像以前一般與他針鋒相對,卻不代表她能夠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和他讨論一幅畫的好壞,顧辭自認,自己還沒有到那個境界。
“我們父女兩好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聊一聊了。”顧術一句話将剛剛想要站起身的顧辭定在了椅子上,顧辭震驚的去看顧術那張滄桑的臉,心裏掀起波濤巨浪,顧術從來沒有說過父女二字,在他心裏,自己從來都是一個兒子,從未說過自己是女兒,她瞬間不知道如何反應怔在了原地。
顧術好似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原本精明的眼也渾濁了,他嘆了一口氣,“從未想過我有一天會和自己的女兒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麽糊塗,都是我,都是我糊塗了。”
顧辭終于反應過來,卡在喉嚨裏的一句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顧辭還是無法原諒他,他做的種種,實在無法原諒。
自己的母親面前臨盆時,他舍大保小,無情無義,雖讓自己來到了人世間,卻也讓自己一輩子生活在愧疚之中,自己的奶娘在自己面前被擊毒殺,他冷血無情,不念舊往,還有自己,因他一己之私,這一生必須以男兒的身份存活,說不得恨不得,如此,讓自己如何對他心無芥蒂,毫無怨言?
顧辭突然不想繼續下來的問題,她竟然無端端害怕起來,害怕因為顧術的一句忏悔将多年的怨恨放下,她還沒有做好放下的準備。
“顧辭,我年紀大了,位高至此,已無所求,我知道往事都是我的錯,事已至此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但願你還能認我這個父親。”顧術的聲音沙啞極了,帶着一種花甲老人特有的滄桑與無力,聽起來讓人覺着他此刻已不是官場上叱咤風雲的左相大人,而只是一個請求女兒原諒的尋常父親。
自奶娘死後,顧辭從來都沒有給過顧術好臉色,但不知為何,今日她卻不知覺将面容柔和下來,一言不發緩緩的站起身,顧術也連忙站起來殷切的看着她,皺褶遍布的眼眶竟是紅色。
“我先回去了。”顧辭抿了抿嘴,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轉身走到書房門口處又停下腳步,手蜷起又松開,反反複複幾次,才終于再開口,“老管家說你近來身子不好,好生歇息。”
話落,她頭也不回逃離一般的離開了書房,這句話已經是她的最大限度,其餘的,她什麽都給予不了,哪怕,顧術與她是血濃于水的親緣關系。
九月十三,左相顧術之子顧辭行弱冠之禮,達官貴人紛紛上府祝賀,人潮湧動,祝賀不停,禮品堆積如山,人聲此起彼伏,顧府迎來一批又一批的賓客,酒席擺了足足十八桌,瓊漿玉露,珍馐美味,令人大快朵頤。
卯時,顧辭就讓人喚醒了,按照老規矩,行弱冠之禮,是必須焚香沐浴的,還沒有用過早膳,顧辭就被幾個小丫鬟迎着去了浴池,幾個小丫鬟一見自家公子,個個粉面含春的。
多年來混跡脂粉堆,若不是顧辭還沒有完全睡醒,肯定也要和她們調笑一番,到了浴池,幾個小丫鬟試了水溫,焚了香,又在浴池裏倒了精油灑了花瓣,就欲給顧辭寬衣解帶。
顧辭又怎麽可能讓她們給自己寬衣解帶,好說歹說才把幾個小丫鬟勸了出去,自個才是享受起這溫泉浴來。
這一沐浴就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待她穿戴無誤,幾個小丫鬟就有條不紊的給她穿上吳裁縫為她縫制的外袍,外袍很是合身。
顧辭看着青銅鏡裏的人,身量纖瘦,面容俊郎,五官清秀,墨發別玉冠,腰間戴玉環,因偏暗沉的绛紫色讓她一睨一動之間生出一股子不羁與傲氣,讓她無端端有些陌生。
她問,“好了嗎?”
幾個替她整理着裝的小丫鬟粉着一張笑臉脆生生的齊齊應道,“回公子,好了。”
她因着這幾聲清脆的聲音心情有些好轉,就毫不吝啬給給了她們一個笑容,順便給了一聲謝,幾個小丫鬟都是養在深閨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哪裏受得了風月老手顧辭這一笑一言,于是個個羞紅了臉,拿着眼睛欲看又不敢看的,好一會才想起來要讓顧辭去祠堂禮拜的事情。
顧辭因着幾個小丫鬟的反應忍俊不禁,但也知道拿捏分寸,她在永樂街的紅顏知己已經夠多了,可不想在顧府也多上那麽幾個,所以去祠堂的路上她也收斂了一些,只問一兩句近日府裏的情形,就不再多言。
到了祠堂,顧術和宗族的老人都已經在裏頭,顧辭看了一眼,進入。
祠堂焚香袅袅,煙氣讓顧辭覺得有些嗆,她面無表情,緩緩走到祠堂中央的牌位,立刻有侍者将點好的香遞上,她接過,跪下,三拜後,上香,再跪,三叩首,方禮成。
作者有話要說: 要出現新人物啦
☆、顧辭的弱冠之禮
顧辭拜見過宗族的老人後,并沒有在祠堂逗留很久,按照規矩,她現在是得和顧術一齊出去見客的,但她卻獨自一人離去,宗族的老人紛紛在背後指指點點,她也全然不顧。
今日顧府當真熱鬧,一出了庭院,就能聽見大廳傳來的喧鬧聲,她無端就有些膩煩,正想折回去涼亭休息之時,顧府的一個侍者突然叫住了她。
“公子,後門有個小哥說是要見你。”
“什麽名?”其實顧辭大抵知道是誰了,但還是順口問了一句。
“沒說。”
顧辭點點頭,就随着侍者往後門去,會來顧府見她的小哥,想來想去就只有顧澈一人,只是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麽?
帶着疑惑,顧辭與侍者到了後門,而原本應該在後門等候的小哥卻不見蹤影,侍者撓撓頭道,“剛才明明還在的,這麽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影?”
顧辭心下也奇怪,今日顧府人來人往,也就極少有人顧及到後門,她一時間也找不到人問,無法,只好吩咐侍者跑一趟蓮花閣,看看顧澈是不是已經回去了。
顧辭也沒有了去涼亭休息的想法了,急着趕去了大廳一趟,想随便打個招呼便回蓮花閣看看情況,畢竟她還是有些擔心顧澈的。
可走到一半,卻被一個身穿深紅色衣衫的男子攔了下來,她皺了皺眉,退開了兩步。
雖說顧辭在女子身高裏算是高挑,但畢竟男女有別,眼前的男子還是足足高了她半個多頭,她不得不微微揚起頭去看。
來人是一個高挑瘦削年輕男子,膚色極白卻沒有血色,一雙通透的銅鈴眼正帶着好奇上下打量顧辭,唇色是淺淺的粉色,咧開嘴笑着,露出兩排齊齊的大白牙來。
幾乎一眼,顧辭就将他聯想到前幾日蓮花閣裏從市集裏買來的一只小白狗,也是這樣打量她的眼神,帶着一種直逼人的純淨。
但小白狗是小白狗,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打量到底不是太舒服的,于是她刻意壓沉了聲音,“閣下是?”
男子這才從打量她的動作裏走出來,把垂在腰間的發撇到後頭去,才說,“百聞不如一見,顧辭你果真名不虛傳。”
答非所問的一句話讓顧辭眉心皺得越緊,她心下有事,只想着回蓮花閣看看情況,也不想再這裏多耽擱,于是只得禮貌性的笑笑,“多謝公子謬贊,在下還有急事處理,改日再與公子敘談。”
說完,她拔腿就想走,沒想到這男子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勁倒是挺大,見她要走,毫不客氣一把就拉住她,“你先別走。”
顧辭被拉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有些不悅問,“做什麽?”
他倒一笑,神秘兮兮的靠近顧辭,小小聲說,“我知道你要找誰。”
那篤定的語氣讓顧辭心裏一跳,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誰?”
“你的小男寵,顧澈。”他也不避諱當面在顧辭面前就說出小男寵三個字,說完後,還一臉得意的看着顧辭。
顧辭立馬變臉,甩開他的手,問,“他在哪?”
“又不是我抓的他,你對我生什麽氣啊。”男子頗為憋屈的嘟囔一句,“要不是我早對你有耳聞,我才不理會這檔子破事。”
顧辭一聽,也覺得自己這樣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語氣軟下來,“你知道他在哪?”
男高深莫測的點點頭,“你想知道,答應我一個條件。”
顧辭沒想到他還有怎這麽一出,于是想了想說,“找到顧澈再說。”
“一言為定。”男子整整頭發,又想要重新去拉顧辭,顧辭躲過了,示意他可以自己走。
他也安分了些,帶着顧辭左轉右轉,顧辭這些年甚少在顧府,被他這麽一繞其實已經有些迷路,但她依舊面不改色的跟着這個有些奇怪的陌生男子走。
這幾年摸爬滾打,顧辭雖然不敢說看人看得精準,但眼前的男子,打第一眼起,她就覺得是個沒有心機的主,什麽情緒都寫在那雙過分純淨的眼裏,毫不保留的告訴了別人他的想法。
能成為這樣的人,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是個癡兒,很顯然,并不是,另一個就是他在長年累月之間被保護得很好,接觸不到這個世間的污濁,依舊保存着那份純淨。
顧辭正忙着剖析眼前的男子,他卻已經停下腳步,顧辭也跟着他停下來。
他們所在,是一間破舊的柴房,柴房的門窗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門口盡是灰塵,但清晰的可以看見幾個腳印。
顧辭看了一眼男子,幾乎馬上就肯定顧澈就在這個柴房裏,但她壓住想要馬上打開門的沖動,沉聲問,“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那就要問你府裏的人了。”男子一笑,觀察着顧辭的表情,發現她依舊面不改色,就失了興致,一五一十将所見的告訴她,“方才我覺得無趣,就在這府裏閑逛起來,卻見你那個小男寵被壓着往這個方向來了,也不知意圖,恰巧見了你,就做一回好人罷了。”
顧辭越聽臉色越難看,問,“你怎麽知道那是顧澈?”
“我先頭就說了,我早就知道你了,很喜歡你,對你了解較多罷了。”男子語氣坦坦蕩蕩的,完全沒有掩飾對顧辭的喜愛,繼而笑問,“你知道為什麽我那麽喜歡你嗎?”
顧辭卻沒有心思再與他說話,擡步就往柴房去,男子在後天委屈嚷,“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打開柴房的門,鋪天蓋地的灰塵讓顧辭足足嗆得直咳嗽,她只好用袖子捂着口,在柴房裏尋視起來。
不多時,就見一個白衫少年被縛在柴房的角落,口完全被白布封死,動彈不得,言語不得,顧辭三兩步就跑過去,見顧澈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她,她松了口氣,馬上給他松綁起來。
“有沒有事?”顧辭擔心的問,檢查起顧澈來。
顧辭安安靜靜的任由顧辭查看,突然一把抱住顧辭,這個動作極快,快得讓顧辭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就僵在了原地。
這個場景在三年前似乎發生過,那個時候,顧澈被逼着出去見客,她去柴房救他,他傲得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而如今,依舊是柴房,他依舊被綁,卻主動抱住了她。
三年的時光,到底是讓他開始接納了顧辭。
“公子。”他輕輕喚一聲。
“我在。”
顧辭以為他要訴苦,也覺得他受了委屈,就任由他抱着,他卻從她懷裏出來,在自己的衣袖裏抽出一根別玉冠的發簪來,放在顧辭的手裏,淺笑道,“送給你的弱冠之禮。”
發簪是白銀所制,簪身勻稱而亮麗,簪頭鑲了一顆紅瑪瑙,瑪瑙光滑,血紅在手裏倒影出流光,光彩流離。
“你就是為了這個顧府的?”顧辭緊緊握住發簪,問。
顧澈直視她的眼,“我想親手把這個交給你。”
“胡鬧,你知不知道若今日我沒有找到你,後果有多嚴重。”顧辭面色沉如水,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着顧澈。
顧澈也撐着實身子站起來,微微垂着頭,繼而又擡頭一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想在這一天見你一面。”
“你。”顧辭氣結,她不明白顧澈的心思,什麽時候見不都是一樣,明兒她就回蓮花閣了,只是一夜,為何不等她回去。
他可知道,她方才有多擔心他,五年了,他們相識五年了,已經是親人一般的存在,他出事了,她會有多傷心,難道他不知道?
“這不一樣。”顧澈很是固執。
“哪裏不一樣。”
“我。”顧澈方吐出一個字,在柴房外頭就傳來不滿的聲音。
“你們要敘舊等晚上行不行,我在外頭等得都腿酸了。”是那個帶路男子的聲音。
顧辭看一眼顧澈,率先出了柴房,顧澈怔了一會也跟上去。
出了柴房,男子就上前,得意的說,“怎麽樣,我沒有騙你吧。”
顧辭對他點了點頭,又轉身對顧澈說,“回去蓮花閣等我吧。”
顧澈面無表情的望着顧辭,顧辭被他看得發毛,別過臉去,方才她也不是故意要兇他,實在是擔心極了,語氣就沖了一些。
顧澈現在的表情委屈極了,但又好似強壓着什麽情緒,這表情看起來竟然有些我見猶憐的意味,顧辭的氣就緩了下來。
“既然是禮,替我戴上吧。”顧辭将發簪遞給顧澈。
顧辭訝了一臉,又孩子氣的笑了笑,走到顧辭身旁,他比顧辭高出許多,輕而易舉就将原有的發簪取下來,動作輕柔的将他送與她的弱冠之禮緩緩推入她的發裏。
別好發簪後,顧澈才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顧辭心情也恢複過來,帶着顧澈回到後門,一路上,方才的男子竟然出奇的安靜,只看着顧辭二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澈臨走前,突然回過頭,面色正經的說,“公子今日真好看。”
顧辭被一本正經的表情逗樂,“我也覺得。”
看着顧澈安全的消失在巷尾,顧辭才回過身打算去大廳會一會今日來得客人。
她才回過頭,那個男子就露出兩排大白牙來,“找到你的小男寵了,那麽,你答應我的事呢?”
顧辭這才煩惱起來,眼前的男子,似乎也是個□□煩啊。
☆、結識姜家二兄弟
後門靜谧,偶爾有過往的腳步聲,顧辭與男子相視,男子的眸裏閃着流光,笑容燦爛,偏着頭安安靜靜等着顧辭的接話。
“你想我做什麽?”許久,顧辭才開口,她向來是一個重諾的人,既然男子确實幫了她,那麽她答應的事情也不會推脫。
男子笑得越發爛漫起來,認真的整理起自己的着裝後,給顧辭作了一個揖,道,“在下鹿都姜尤,仰慕公子已久,此次尋見公子,望與公子成友,還望公子成全。”
這番話說的文绉绉的,又真的不似兩個男子該有的對白,顧辭聽着有些別扭,但她還是抓住了姜尤二字,繼而表情微凝重起來。
姜尤——護國老将軍姜奕的小孫子,去年方弱冠,自小體弱,心性活脫,将軍府裏将他護得極好,顧辭大約能明白為何在這樣的局勢裏他還能保持着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純淨了。
顧辭其實并不想和他扯上一丁半點的關系,于是只好快刀斬亂麻,“你的條件,不會只是想和我交友這麽簡單吧。”
若是其它事情還好好辦,偏偏這件事情顧辭卻難以做到。
“就是這麽簡單。”姜尤睜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要你平日出去玩捎上我就行了。”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顧辭頭疼得緊,什麽叫做平日出去玩,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是名聲狼藉,別人對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要不顧自己的好名聲貼上來。
“你知道我去幹什麽的,就要和我出去玩。”顧辭很好心的提醒了一下。
姜尤無所謂一笑,“你的風流韻事誰不知曉,我就是喜歡你這樣恣意的生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哪像我。”
說到這裏,他就頓住了,卡了一會兒,才接着道,“方才你已經答應我了,不能反悔,況且,多一個人多一個伴,你何樂而不為。”
顧辭早被他堵得一口氣提不上來,說到底,方才答應得太魯莽了,但現在也只好先應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行了行了,我答應你就是。”顧辭擺擺手,就擡步走去,“現在我要去大廳,你去不去?”
姜尤跟上,與她而行,笑說,“當然去了。”
顧辭嗯了一聲,正想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到大廳,姜尤的一句話卻險些讓她吐血,“顧辭,我也遠遠見過你,原本以為你定是個八尺男兒,如今一看,似乎與我想的有所不同。”
這樣明目張膽的說她矮的姜尤還是第一個,顧辭的臉色實在談不上好看,但她又不能反駁,确實,她比尋常女子略高,但若真是要和挺拔的男子比,完全就沒有可比性了。
姜尤見顧辭一言不發,似乎也意識到說錯了什麽,急急忙忙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傷心,矮的男子多了去了,又不止你一個。”
“姜尤,我想我們成為不了朋友。”顧辭停了一步,擡眸睨了姜尤一眼,繼而快步走去,她實在沒有遇見過說話如此直接的人,姜尤是第一個,可能往後也不會有了。
二人就在快步之中到達了大廳,顧辭才出了轉口處,所有人的目光就往她而來,探究的,好奇的,驚豔的,不屑的,應有盡有。
顧辭才不在乎這些目光,只換上了她尋常的笑容,一步一步往大廳的位子而去,卻不想,她方走出兩步,被她甩在身後的姜尤已經追了上來,直接拉住她的手,就這樣站在了她身邊,問,“你是不是生氣了,大不了我以後不再說就是。”
那語氣,迂回得很,不知道還以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顧辭這一次是覺得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于是只好僵着笑容,湊到姜尤的耳邊,“你先放開我,這樣別人看了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我就想和你做朋友。”姜尤嘟囔道,但還是放開了顧辭的手。
顧辭松了一口氣,站在大廳中央,環顧了一周,今日可真熱鬧啊——出嫁的三個姐姐都回來了,最小的姐姐也比她大了足足十歲,許多年前就出嫁了,她們不是一母所出,從小不親自然也沒有什麽情分可言,但今日都回來了,還是讓她有些暖意。
在顧府,是沒有什麽親情可言的,三個妾侍所出的姐姐作為權力的犧牲品而出嫁,而自己這些年為自己往後的清淨而努力着,但能不能逃出來,卻還未知曉。
她給了三個姐姐一個笑容,繼而氣定神閑的望着大廳神色各異的客人,緩緩走到側位坐下,一臉慵懶,出口的話也是懶洋洋的,“謝謝各位來的來訪,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她的口吻懶散渙漫,絲毫沒有誠意,加上她的表情帶了幾分不屑一顧,一時間,客人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直接坐實了顧辭纨绔公子的名聲。
“顧辭。”一聲低吼,伴随着一聲聲的左相大人。
顧辭擡眼去看,她的父親顧術正從後廳走來,一臉的威嚴,與前日她所見的那個滄桑老者截然不同,她心裏瞬間一沉。
“做什麽?”她依舊漫不經心的表情,偏頭勾笑看着顧術。
顧術走到大廳主位,看了顧辭一眼,道,“本相教子無方,令各位笑話了,顧辭,還不起來招呼賓客。”
“招呼。”顧辭一聲嗤笑,緩緩的看了大廳的人一眼,“你們想讓我招呼嗎,怕是都在心底裏笑話我。”
大廳在她的話落安靜了一會,才有人笑着打破這一尴尬,“公子說的哪裏話,我們都是誠心誠意來為公子祝賀的。”
顧辭是鐵了心要得罪人的,嚯的一下站起身,順順額上散落的發,笑意盈盈,“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今兒個還有事,就不奉陪了,各位好酒好菜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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