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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話了。”

孫奇笑道,“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

孫奇官階比顧辭低了不過一品,但顧辭最近名聲大噪,升職也是早晚之事了,人人趕不得巴結。

顧辭落下一個笑容,想起身又好像醉态而坐,孫奇連忙扶着她,顧辭擺擺手,“醉得厲害,讓孫大人笑話了。”

孫奇将她扶起身,“哪裏的話,大人的馬車可在外,讓下官扶大人出去。”

顧辭一拍腦袋,“我讓馬夫去辦點事,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還勞煩孫大人扶我出去,我租輛馬車。”

顧辭信口胡謅,她壓根就沒有帶馬車來,為的就是能夠接近孫奇。

果不其然,孫奇殷勤道,“何必這樣麻煩,下官家的馬車就在外等着,如若大人不嫌棄,就讓下官的馬車送大人回去。”

顧辭為難道,“那你一會如何回去?”

孫奇拍拍胸脯,“前邊就是護城軍的馬廄處,下官騎馬回去便可。”

顧辭就不再推脫,和孫奇道了幾聲謝,由他扶着出了七水齋。

上了馬車,顧辭招手道,“多想孫大人,改有時間再約出來飲酒。”

孫奇連連說是。

顧辭挑開車簾,笑容慢慢褪了下來,方才心力都在應付孫奇上的,腦袋脹痛的感覺便不太明顯,如今一坐定,頭疼得不行,還真是太久沒有沾酒了。

顧辭說了個地址,便半倚着軟墊閉上眼,想顧澈前兩天才給他的藥引派上用場了,意識漸漸渙散。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昨天手指痛就沒有更新~

☆、前去姑蘇日程改

顧辭腰間被撞了好大一塊淤青,随便一碰都疼得她直抽抽,她和上官青潋說這事的時候,氣得牙癢癢,上官青潋竟然說可以用內力催動幫她治療,話是這麽說,但兩人就免不了接觸,顧辭還是拒絕了。

這事說完的第二天上官青潋就帶了藥膏給她,那藥膏還挺見效,顧辭揉了兩天淤青就去了一點半。

兩個人已然混熟,默契又十足,什麽事都往一塊說,說得最多的,無非是這局勢。

“戚後昨夜給我傳了道密函,想要我從你身上竊取皇上手中擁有的兵力。”顧辭說起這事,面色微郁,“皇上如今勢力比之戚後究竟如何?”

若非姜家兵力再手,陳國局勢必定大亂,按照如今看來,兩方權力均衡是最為妥善的局面,怕是怕,随着祁楚暗中積蓄力量,戚後要坐不住了。

上官青潋默了一會,确認四處無人,“有一事我要與你商讨。”

顧辭看着他。

上官青潋很是嚴肅,“我們恐怕等不到年後再前晚姑蘇了。”

“為何?”

“前些日子我進宮觐見,密探來報,戚後與齊國君主近日暗中來信,密探截取一封,字裏行間戚後有求助之意。”

當今四國,陳國為首,齊國次之,若齊皇真有意協助戚後奪得皇位,局面将不可控。

顧辭緊緊皺着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九月初,齊國使者會前往陳國,路經姑蘇,戚後勢必會派人接應讨。”上官青潋目光一寒,“我們必須趕在戚後面前截住使者,不能讓他們伺機商讨。”

“皇上的意思是?”

“一國以利當前,戚後能給齊國的好處自是誘人,但齊國若真協助戚後奪位,名不正言不順,必将為後人所恥,倘若利益相當,你說齊皇會不會倒戈相助?”

“你們想拉攏齊國?”

“正是。”

九月初,距今只剩兩月,顧辭咬咬牙,“我和你一同前往。”

“此去路途遙遠驚險,顧辭,你。”

“不,”顧辭笑了笑,“這也正是我的機會,你們想要拉攏齊皇,戚後亦是如此,若我借機和戚後毛遂自薦,這一趟我走得有理,又能再得戚後一分信任,豈不兩全其美?”

上官青潋贊賞的望着她。

二人一說定,顧辭夜間就給戚後回了道密函,将祁楚現今所擁兵力誇大幾分,又表衷心将上官青潋九月會南下姑蘇攔截齊國侍者的消息透露出去,接着就這事利害關系有模有樣的分析了一遍,最後聊表心意自動請纓随上官青潋南下,意寓阻止他們一行。

顧辭再三檢查信的一字一句,确認無誤才敢将信條綁于通信的白鴿放飛。

接下來,便是等戚後的消息了,只是剩餘兩月,對于顧辭來說,卻緊迫了很多,她必須在兩月間接近孫奇,伺機挑撥其與馮洪更大的矛盾,甚至了結馮洪,着實棘手。

孫奇和馮洪一般皆為武夫,但馮洪毫無頭腦,而孫奇為人處世卻頗為圓滑,雖說要接近他不難,但如何在兩月間做到借刀殺人卻是難上加難。

當夜她輾轉難眠,最終決定當機立斷,快刀斬亂麻,沒過兩日她就找了個機會再遇孫奇了。

那時孫奇正值當差,顧辭本來回辭院是不必路經此地的,她偏生繞了遠路就是為了偶遇孫奇。

馬車停下,顧辭佯裝驚訝的挑着簾子,喊了一句,“孫大人。”

孫奇正和手下吩咐着什麽,回過頭一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臉相迎,“顧少郎。”

顧辭笑了笑,“真是巧啊,孫大人當班呢?”

“是啊,最近城裏來了幫小混混,下官正想着法子驅趕呢。”

顧辭眼睛一轉,仿若随口那麽一說,“要我看來,孫大人為鹿都盡心盡力,最是合适守城一職,怎麽就?”

孫奇臉色一變,她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連忙笑道,“我無心之說,還望孫大人不要見怪。”

孫奇強顏歡笑,“無妨無妨。”

這鹿都誰不知道孫奇職位被馮洪搶了,他最忌憚別人提起這事,若不是說這話的是顧辭,他惹不起,指定是要發難的。

“時候差不多,不知孫大人可否賞臉去小酌一杯?”她這話說得算是賠罪,“為前幾日的馬車,也為我口不擇言為孫大人道個歉。”

孫奇連連擺手,“大人說的何話,大人肯賞臉和下官一聚,是下官的榮幸。”

說着,顧辭才将人迎上馬車,往七水齋而去。

她包了間廂房,讓七水齋好酒好菜就上來,動作舉止不過分熱情,在孫奇看來實在是她将自己放在眼裏,不禁有些雀躍。

顧辭将那股豪情勁都拿上來了,頗有孫奇稱兄道弟之感,美酒下肚,兩個人都有些微醺。

顧辭見時候差不多了,也漸漸将一些話放出來。

“孫奇,我看你生得一表人才,武功謀略全比馮洪不知高了多少,若我是太後娘娘,怎麽選都不會選了那個馮洪。”顧辭口不擇言,很是為孫奇打抱不平的樣子,“前陣子我見了那馮洪,和他吃了頓飯,他舉止粗魯,言語不清,空有一身魁梧,哪裏有半點做守城的樣子。”

孫奇越聽臉色越氣,拳頭握得緊緊的,但僅僅是附和道,“事已至此,下官即使是不甘心又有什麽辦法?”

顧辭太嘆口氣,繼續說,“你聽說了東郡山的事情了吧,馮洪殺的那個女子其實是皇上賜給我是,你評評理,他這樣做,不是讓我難堪是什麽?”

顧辭一把将酒壺推倒,醉态十足,孫奇也一拳砸在食桌上,“豈有此理!”

“若不是太後娘娘要護着他,我還會跑到皇上面前和他求情,哈,滑天下之大稽了。”顧辭嗤笑着。

孫奇有種找到盟友的感覺,終于放聲大罵,“那個小人趁人之危,我哪裏比不上他,整日狐假虎威,他有什麽資格守城?”

孫奇本來就對馮洪恨得牙癢癢,現在又喝醉了,什麽話都往外飚,他罵了好一會,才終于停下來,胸膛起伏着。

顧辭眯着眼,口氣循循善誘,“孫奇,你可想奪得守城一職?”

孫奇眼睛張大,疑惑的看着她。

顧辭笑了笑,“難不成你就甘心一直低他一等?”

孫奇咬着牙,“大人的意思是?”

“我看那馮洪早有意見,若不是遇到你,我還沒有這樣的想法,你可知太後娘娘對馮洪已頗有微詞,若是這時候他再出什麽差錯,你說,後果會是如何?”

“太後娘娘她?”

“本來馮洪在百姓心中就已經是惡官形象,又出了那檔子事,你說太後娘娘會放任如此?”她輕輕笑着,面色微紅,眼睛卻閃着精光,“孫奇,聽我一句,我今日肯将這事告訴你一方面是看不慣馮洪,另一方面确實是賞識你,你不該總低于馮洪,有朝一日,你真為守城将軍,我還得靠你相助吶。”

孫奇緊緊皺着眉頭,好像再猶豫什麽。

顧辭不再多說,看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露出不易察覺的一個笑容來,點到為止,其他事情急不得了。

兩月,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能說...這是一篇感情線少得可憐的文...QAQ我終于要開始鋪一堆感情路了。

目測四十萬字左右完結!

☆、顧辭決心搬顧府

戚後幾日沒有回信,顧辭也不急,現在戚後還不能完全相信她,斟酌她話裏真實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戚後那邊沒有動作,顧辭卻可以做一件事來表明自己對戚後的衷心——搬回顧府。

這件事她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想要更加接近戚後,得從顧術,她的父親入手,她在辭院住了好一段日子,對這裏的生活很是滿意,但她知道遲早有一日她必須搬離這裏,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秋娘三人正搬着她收拾行李,此去顧府,她并不打算帶她們任何一人,先不說顧府情勢如何,單是她現在男子的身份,就不該過于親密的把她們帶在身邊。

“公子,這床被褥帶去罷,你怕是睡不熟床。”

“這茶葉帶上吧。”

“還有這安神香也拿着。”

三人生怕顧辭到了顧府不習慣,什麽東西都想給她添上,滿滿當當兩大箱的行李,昭示着她在這裏生活的痕跡。

“你們過來。”顧辭把她們招到房間裏。

三人都一臉郁色,顧辭心中也難受,她們一起生活了這麽長時間,可以說從小到大都是她們陪伴着自己身旁,現在卻要分離了,怎能不舍得?

顧辭面帶笑容,“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怎麽搞得和生離死別一樣。”

三人都沉默着,月兒率先哭出來。

“哎呀,別哭別哭。”顧辭安慰的摸摸她的頭,“沒什麽好哭的,我很經常回來的。”

“公子,我們幾個一起生活這麽長時間,月兒她舍不得,就讓她哭吧。”秋娘哽咽着道。

這裏頭三人,顧辭和秋娘感情最深,她們從蓮花閣到辭院,相處了近十年,秋娘的善解人意以及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一直都感激在心,如今秋娘已經快二十七了,最好的年華都在她身旁,她望着那雙帶淚的秋水眸,眼眶也一紅。

“秋娘,這段日子我很感謝你,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再肉麻的話我也說不出來了,我們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她說完緊緊握了下秋娘的手。

“還有青青,月兒,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若無事,可以去會雲客,顧澈在那裏,明叔也會照料你們,把秋娘也帶去,她一個人在辭院裏怕是寂寞。”顧辭把三人的後路都想好了,一句句極為認真的說着,“還有,我知道這話你們兩個不愛聽,但你們兩人都近二十,我實在不得不為你們的終身大事煩憂,明叔那邊我已經交代好了,聽我的話,去見見人,好嗎?”

顧辭托明叔做媒,找的兩家都是尋常百姓,雖不大富大貴,但不會讓二人吃了苦,聽明叔說,兩家公子長得模樣周正,品行也不錯,青青和月兒若真能喜結良緣,必定不會吃虧。

月兒一心在顧辭身上,顧辭不是不知道,念想難斷,顧辭卻不能再任由她這樣下去,否則最後傷的一定是月兒,她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

青青和月兒聽言此,皆愣了一下,是青青先反應過來,“好,我們聽公子的。”

她怎麽會不明白顧辭的好心,她們與顧辭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她看得清楚,從來都不敢越界,如此對于她們來說,已是最好的去處。

顧辭微微松口氣,又安慰了她們好一會,才搭上顧府來接的馬車。

離開顧府已有八年,不踏入府中也半年有餘,從一開始的逃離到如今的坦然面對,顧辭不得不承認,這些年來,她的心境變化實在過于起伏,前方的路漫漫未知,但若是能重來,她想,恐怕自己還會是一樣的選擇。

辭院位于城郊,而顧府卻坐落于鹿都很繁華的街道,這一路程就是将近兩個時辰,顧辭下了馬車,累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看着闊別許久的顧府門口發怔。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來,大步踏入顧府之中,從今往後,她不只為自己而活,那股大義早已在心中日漸生根發芽,由不得她阻攔。

回到自己的院落,好像什麽都沒有變,兒時她還在這兒和府裏的下人一起玩捉迷藏,一晃眼,她已經成人,也有了自己的抉擇。

老管家殷勤的替她整理東西,她看着那滿臉皺紋的老人,看他佝偻的背,還有他臉上慈愛的笑容,突然覺得,她逃避了這麽多年的人事物,都和藹可親起來。

和老管家打過招呼,顧辭直往顧術所在的地方去,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個男人,就連她要搬回顧府也只是書信來往,她甚至生出了一股自己多般不孝的感覺來。

顧辭恭恭敬敬給端坐着的中年男人作揖,開口卻仍有些困難,“父親。”

顧術好像更滄桑了些,眉眼皺紋半百的頭發招式着他的日漸老去。

他看向面前的女兒,似乎有點兒不認識了,俊秀的臉上挂着看不出情緒的笑容,內斂沉穩,與之前的纨绔子弟判若兩人。

是什麽催使了她的變化,顧術仿佛看見多年前的自己,為權為勢直至最後把自己吞噬,變得如今的局面,當年所希望顧辭難過繼承他的道路,為顧家光耀門楣,如今似乎已經達到他想要的,他卻開始覺得累了。

或許是老了,對以前的罪孽開始反悔。

“你能搬回來,為父很高興。”

顧辭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父親,我已經長大了,當年是兒子不懂事,不會為父親為顧府考慮,如今兒子身為朝堂官員,明白了關系利益,再也不會如前塵往事那般看不清局勢。”

她越說,臉上的笑容越完美,心裏卻越來越冷。

分明是女兒,卻以兒子自稱,分明二人是最親的血緣關系,卻要時時刻刻提防,顧辭倍感疲倦,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一絲破綻。

她覺得有些可笑。

“好,你想通了就好。”顧術連連笑了兩聲,“可有什麽缺失的物件,讓下人去準備。”

顧辭搖搖頭,“父親不必操心,兒子自會妥善處理。”

顧術還想說點兒什麽,突然一個下人來報,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禀告老爺公子,孫奇孫副使上門拜訪。”

顧辭眼睛一閃,幾乎同時連笑容都是深了幾分。

“顧辭,你這是?”

“兒子與孫奇前陣子因事結識,特地請他來家中做客。”

這話并非有假,哪怕顧術想去查也無妨。

她很快就離開了顧術的視線,笑容慢慢褪去,回頭望着那扇還開着的門,緊緊皺着眉。

真是好一出父慈子孝,不知道這戲何時才能到頭,才剛開始,她就已累極。

若是,若是祁楚真能穩定皇位,他會不會放過顧術一馬。

畢竟,顧辭咬着牙在心裏把話說完,那是她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進展有點兒慢了,所以會漸漸加快腳步。

☆、姜尤舊疾再複發

顧辭特地将今日搬家一事告知了孫奇,大抵有那麽點想讓孫奇覺得自己是真的欣賞他的想法。

孫奇會來,顧辭并不意外,畢竟兩個人存了互相利用的心思,顧辭想借他拉馮洪下面馬,孫奇想借顧辭上位,實則稱不上誰虧誰贏。

“孫奇。”顧辭老遠就看到提着賀禮的孫奇站在亭子下,面帶笑容迎了上去。

孫奇更是殷勤,“顧少郎,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顧辭笑着人生下人把賀禮拿下去,又吩咐上茶,兩個人在涼亭裏坐定。

樹影斑駁下,水霧袅袅,茶香撲鼻,顧辭臉上始終帶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慌不忙的沖壺點茶。

“龍井。”顧辭将茶杯放在孫奇面前,笑道。

孫奇拿起茶喝盡,讪笑,“我就是個大老粗,哪裏懂得什麽品茶,顧少郎不要笑話我。”

顧辭笑笑,“那事你查得如何?”

她并未想刻意隐瞞她的意思,她想如何孫奇怕也是心知肚明,也正是孫奇想要的。

孫奇皺了皺眉頭,“這幾日馮洪皆是安分守己的守城,看似出不了這麽岔子。”

顧辭本是想利用孫奇去探視馮洪,或許能抓到他的把柄,但自從東郡山回來,戚後隐隐表達對其不滿,他行為處事便比以前收斂了很多,一時間倒不好下手了。

但若是能說服孫奇冒一次險,或許能借機讓馮洪再犯大忌。

“孫奇,你聽着。”顧辭在心裏把想法嚼了又嚼,輕聲開口。

孫奇慢慢湊近,意欲聽清。

“顧辭。”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突然打破兩個人在一起的談話。

顧辭皺下眉頭,看過去,竟然是多日不見的姜尤,他站在炙熱的日光下,面色顯得很是蒼白,瞪着一雙眼看着她。

她心裏一驚,短短時日,姜尤的面色竟變得這樣不堪,難道他病情複發了。

顧辭趕忙站起來,也顧不得孫奇了,三兩步走過去,“你怎麽來了?”

“你問我?”姜尤哼了一聲,瞪了孫奇一眼,“他能來,我不能來?”

顧辭無奈的嘆口氣,姜尤怕是誤會了,她示意孫奇先回去。

孫奇走過他們之間還很客氣的和姜尤笑了笑,姜尤壓根不理他,頭一瞥,當做沒看到。

七月太陽毒辣,站在日光下,兩人很快就出了汗。

顧辭見姜尤面色實在不好,把他拉到涼亭坐下,給他沖了杯熱茶,“快些喝了。”

姜尤看來是真難受,慢慢就把熱茶飲盡,才緩過神來一般。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顧辭找了手帕,遞給他,“擦擦汗。”

姜尤垂了垂眸,“病發了。”

輕描淡寫一句話卻讓顧辭心狠狠跳了幾下,她才發現,自從東郡山回來,她就再沒有見過姜尤,難道他從那時候就?

顧辭是真的急了,“現下你感覺如何,要不要叫大夫?”

“不用了,我才吃過藥。”姜尤撅了撅嘴,臉上才漸有血色,“倒是你,我有好多話想問你。”

“什麽話?”

“馮洪那件事,我聽說你向皇上求情了?”姜尤憤憤的說,“他們都說你向戚後那邊靠攏,變得和從前大不一樣,聽聞你要搬回顧府,一心想過來和你找你,甚至不讓下人通知你,我本來是不信他們說的,可剛剛那分明是孫奇,我想要一個解釋。”

姜尤是真心将顧辭當做朋友,誰都知道戚後雖蜷大勢大,但名不正言不順,哪個官員站在她那邊,百姓難免要嚼舌根,他聽見下人在府裏談論的時候,氣得破口大罵,卻沒想到是真的。

顧辭臉上沒什麽表情,抿了抿嘴,“你若是信我,就不要問了。”

他心性單純,自小被姜家保護得密不透風,顧辭并不想這些污穢沾染了他,想必姜餘也不回樂于見此。

“我怎麽不信你,可是你,”姜尤頓了頓,有點兒委屈,“你知道我剛剛見你是什麽模樣?”

顧辭看着他。

“你面無表情陰沉沉的和孫奇談着話,渾身都透着一股不對勁,太陌生了。”

顧辭苦笑了一下,她果真變成自己最不想變成的樣子了麽?

“顧辭,”姜尤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我是說真的,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要是你不喜歡做官,你和皇上說啊,皇上會體諒你的。”

顧辭心中一暖,露出一個笑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放心吧,我沒事。”

他哪裏能知道,推她走上這條路的,恰好是祁楚呢?

顧辭不敢将事情告訴姜尤,只再三強調讓姜尤信他,見姜尤面色有郁,她心中不免擔心。

“你是偷拍出來的?”

“啊,我,我。”見他這支支吾吾的樣子,顧辭想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嘆了口氣,顧辭幹脆親自将他送到姜家,正好,她也想問問姜餘,姜尤現在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

顧辭去得巧,姜餘恰好在姜府,兩個人好說歹說把姜尤勸出了房間,顧辭也不耽擱把話給問了。

“我見姜尤氣色實在不好,可是出了什麽事?”

姜餘看起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英朗的面容染上幾分愁容,“顧辭,我不瞞你,大夫說,若再尋不到入藥的引子,阿尤他怕是撐不過這兩年了。”

顧辭如遭雷轟,聲音都顫抖了,“怎麽會,那引子,哪裏可找到引子?”

“珍貴藥材并不難尋,只差一味藥。”姜餘重重合了合眼睛,無力的道,“我尋了十五年,至今沒有下落。”

“何物?”

“西域野蟒株。”

顧辭聽都沒有聽過這玩意兒?

“這東西極其珍貴,長在西域最荒蕪之地,常人難以踏足,最後一次被發現還是在五十年前,有個采藥人冒險進入荒蕪尋找,整整半月,他才走出荒蕪之地,手上拿一株不起眼的植物,便是野蟒株。采藥人一出荒蕪不過當夜因病痛便死了,那野蟒株也在他死後不翼而飛,至今找不到下落。”姜餘越說語氣越是悲涼。

這樣的一株東西,卻是最難為尋到的,機會極其渺茫,若真尋不到野蟒株,姜尤他,顧辭緊緊攥了拳頭。

“姜餘,你放心,我也會竭盡所能尋找野蟒株,皇天不負有心人,總會找到的。”她這話也不知道是安慰姜餘,還是安慰自己了。

姜餘眼裏閃着異樣的光芒,“若是不行,我親自去一趟西域。”

“姜大哥。”顧辭抿了抿唇。

九死一生,姜餘竟為姜尤犧牲至此,她壓了壓心裏的疑問,很久之前,她就察覺兄弟二人情分與其他兄弟不太相同,但她又不敢妄下定論,這實在是太過于匪夷所思。

離開姜府,顧辭心情沉悶不以,多日來壓在心頭的郁氣似乎就要破體而出。

解開綁在馬車上的缰繩,顧辭一個跨身上了馬,急于找個傾瀉的出口,不知不覺她就停在了邢部的門前。

她沉默了一會,面無表情的進入邢部,走到書房,上官青潋正極為認真的批覽卷宗,見她一來,擡頭看她。

上官青潋安靜的面容突然讓顧辭煩躁不以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去不去騎馬?”她脫口而出。

上官青潋是個守禮的人,尋常是不會在當值時候離開的,他沉默的看了顧辭一會兒,顧辭以為他不會回話了,末了,他輕輕笑了笑,放下狼毫,站起身,聲音清透明麗,“何樂而不為。”

山間清風朗朗,日光滿盈,草地如茵,空氣在耳邊呼嘯而過,到底一片清新之感。

馬兒脫歡的跑出去,顧辭甚至不用揮動手中的皮鞭,任由馬兒将她帶到遠處,恣意而潇灑。

她連連喊了幾聲,直到心中的郁氣好像要随着山間清風散去,才慢慢拉了缰繩,喘着氣笑出聲。

上官青潋一直都與她并肩而行,風将他的墨發吹得往後散去,他挂了笑,“我倒是不知,也能有這般快意之時。”

顧辭回過頭看着他,大聲說,“人生苦短,若拘泥于禮俗實在無趣,青潋,你本該這樣恣意人生。”

上官青潋回以幾聲爽朗的笑容,他不去問為何顧辭要反常的将他帶出去騎馬,也不去挑明近來種種的煩心,只一心享受這山這日這美景,許久沒有這般放肆,他亦覺得心間開闊,風清明朗。

山間夕陽漸落,二人騎馬并驅而行,說話聲飄散在山間。

“你說這天下若安定了,你想做什麽?”

“回姑蘇尋一處安穩之地了此餘生。”

“如此,我可要定下與你友鄰之約,到時佳人美景,我好生向往。”

“一言為定。”

☆、馮洪借機尋顧辭

自上次和孫奇一別,顧辭始終找不到見他的機會,于是乎拟了信讓人務必親自送到孫奇手上。

信中将她的計劃一一闡述,但信末并沒有署名,甚至筆跡都是由人代筆,即使是信被人攔截,她也不怕落下什麽把柄。

上官青潋是知道這件事的,甚至還為她出謀劃策,其實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畢竟此事只是顧辭執意為死去的歌姬讨回一個公道,任誰都不會想蹚這一趟渾水,上官青潋願意幫她,她很意外也很感激。

“我是真心将你當做知己,況且馮洪罪有應得,身為父母官,我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上官青潋是這樣答她的。

他說這話之時,面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容,顧辭越接近他,越發覺他這個人被外界傳得神乎其神,其實骨子裏也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

顧辭欽佩他,也樂于再與他接近。

在這個時候,馮洪卻約了顧辭會見,顧辭大抵知道是為何,無非是因為自己最近和孫奇走得太近了,馮洪會來找她,她并不意外,甚至還有些竊喜。

他們約在了會雲客。

顧辭到的時候,馮洪已經在包廂裏大快朵頤了。

“馮兄。”顧辭露出一個笑容,“好久不見了。”

馮洪這才停下掃蕩的手,對着她大笑了兩聲,把人迎到上位坐好,“來來來,顧老弟,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顧辭面色帶喜的入座了。

兩個人自然是一陣寒暄,很快馮洪就沉不住氣,将會見的目的講了出來。

“顧老弟啊,我最近聽聞一件事。”

顧辭抿了口酒,挑了挑眉頭,一派悠然,哦了一個長音,“何事,且說與我聽聽。”

“這,顧老弟,我是個大老粗,說話不好聽,等一下要是說錯了什麽你多擔待。”馮洪拿起酒壺大飲一口,胡髯都被酒浸濕。

若說放在從前,顧辭面前有一個大塊頭且需要周旋的人,她不會不心生懼意,但今日,她卻發覺自己頭腦很是清醒,甚至一條條理順接下來想要講的話,她借着杯口,掩蓋起唇角的一個弧度,道,“馮大哥請說。”

“我聽聞,最近顧老弟和孫奇那小子走得很是密切啊。”馮洪本來口氣還是不錯的,但或許是想壯大自己的氣勢,聲音驟然拔高,“顧老弟是不知道馮某人和孫奇有過過節嗎,我這個人,是兄弟的,就得同仇敵忾,我不明白顧老弟這是什麽意思。”

顧辭放下酒杯,面無表情,“我自然知道。”

馮洪聽此,大漢滿臉紅,頗是可怖,“既是如此,你是沒有把馮某人當兄弟了!”

說到此,他也不一口一個顧老弟了。

顧辭這才染上一抹愁容,“非也,只是聽了些閑言閑語,不知道怎麽該和馮大哥開口。”

“什麽”

顧辭給馮洪倒酒,眉梢都是愁緒,“馮大哥先不要動怒,且聽我細細說來。”

馮洪喝着酒還是怒視着她。

顧辭娓娓道來,“我與孫奇相識過程想必馮大哥知道了,馮大哥會這麽急着找我,是想從我這裏探話“

馮洪被說中心思,面色讪讪。

“我也不瞞馮大哥了,孫奇确實是和我說了一些,”顧辭頓了頓,“說了些馮大哥的壞話。”

顧辭覺着現在如果有一面鏡子,那麽她一定能看見一張挑撥離間的小人面孔。

她繼續說下去,“孫奇說,馮大哥為人膽小,只會仗着聽太後娘娘的名聲狐假虎威,說馮大哥是個小人,乘人不備便取了別人的職位,還說,說。”

“說什麽”馮洪大吼。

“說太後娘娘早有意要将馮大哥撤去守城一職再換他抵上。”

這句話猶如火上澆油,馮洪立瞠目具裂,猛的一拍食桌,這一掌下去,食桌竟然裂了一道口子,顧辭這才覺得後怕,若今日馮洪一個不順心了,自己會不會也如這食桌,給他打得四分五裂

馮洪罵道,“那孫子真這麽說”

顧辭嘆氣一口,“确馮大哥別氣,他恐怕信口開河,太後娘娘怎麽可能會讓他頂替馮大哥呢,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這句話可踩到馮洪的痛處了,外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清楚楚,自己确實是趁人之危搶了孫奇的位子,加之東郡山他名聲大跌,太後娘娘對他的不滿雖沒有表現出來,但只要他行差踏錯,守城一職鐵定不保,他瞬間有些慌張。

“顧老弟,這一次你可真的要幫幫馮大哥了。”

顧辭給他倒酒,佯裝疑惑,“這話從何說起”

她知道,魚兒上鈎了。

這幾天,顧辭心情都不錯,連帶着和他一起共事的上官青潋都因此而多了幾分笑容。

閑暇之時,上官青潋笑着打趣兒,“與我說說,究竟何事讓顧少郎這樣開心”

顧辭神秘兮兮的,“不好,隔牆有耳,過兩天我請你看一場大戲就是。”

上官青潋依舊笑着,“一點兒也不透露給我”

“就是馮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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