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4)
那事兒,我還能為什麽事情開心。”顧辭手上拿着筆打轉,“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我且看看到底是誰傷得比較厲害,對了,皇上那邊的意思是”
“皇上倒不阻攔你。”上官青潋笑着搖了搖頭,“那我就等着看大戲了。”
“哼,祁楚他就只會坐收漁翁之利,我忙活了兩個月,他倒好,只得收網那天了。”顧辭岔岔不平,“好在我這個人不計較。”
上官青潋被她的自圓自說逗笑,“無論是誰忙活,這一次,傷得最重的,可不是老虎,是那座山。”
顧辭自然知道他說得是誰,其實這一次若不是宮裏有祁楚和戚後在周旋,顧辭哪裏能在戚後的眼皮子底下将馮洪和孫奇兩個人耍得團團轉,怕是她着手不久,就得讓戚後抓到宮中去盤問了。
她別的不怕,唯獨面對戚後那個老妖怪,言行必須慎重,怕露出一點兒馬腳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宮裏現在情況如何了”
“暫時是壓下來了,戚素如這一次,是徹底和戚後決裂,恐怕以後,就是她有心再助也無力了。”
顧辭皺了皺眉頭,要在戚後眼皮子底下鑽空子,唯一一個辦法就是在宮中點火,戚素如作為戚後的侄女,頭一次欺騙戚後,戚後大動肝火,而這一次,讓戚後知道她又再次欺騙,恐怕戚後不會放過她。
顧辭周旋在市井之時,戚後也在宮中忙得不可開交。
戚素如有了身孕,這是祁楚的第一個子嗣,戚後怎麽會不抓緊這個機會趁機讓祁楚冊封戚素如為後,戚後為這件事鬧得宮中雞飛狗跳,自然是人心惶惶,她自以為打了如意算盤,但若是真的戚素如串通祁楚,她又會是如何暴跳如雷。
顧辭突然有點兒想知道,當戚後知道戚素如是假身孕為轉移她的注意力時,她那張不動聲色的臉會出現怎樣的裂痕,必定是十分可怖的罷。
只是,顧辭卻在心裏對戚素如那個女子有了點同情心,女人從來都為權勢下的犧牲品,顧辭算一個,她亦算一個,甚至比顧辭還要無力。
顧辭突然,很想見見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
“青潋,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想,見戚素如一面。”
她想看看,那樣的女子,背棄了世人的目光,背棄了自己的親情,只一味飛蛾撲火搬的投身到祁楚身旁,會是何模樣
☆、馮洪孫奇起沖突
顧辭想要看的好戲很快就上演了,她算準了時辰就和上官青潋出了邢部大門。
雖說應該不會出了差錯,但畢竟顧辭此次是利用兩人想要互相算計的心,若他們有一方臨時改變主意,這場好戲也就演不下去。
孫奇和馮洪都是當朝官員,兩家早有不和在官場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但因為立場相同,到底沒有出過什麽大毛病,因此兩個人碰面之時,大家也就當看熱鬧看過去了。
只有身為挑撥離間之人的顧辭早在一個時辰前收到了孫奇的通知信件,提早到了一處能夠将城門口收納眼底的高樓。
她到高樓之時城門口還是一派安然的模樣,和上官青潋坐落,她的眉頭一直緊緊擰着不曾松開。
上官青潋見此,替她倒了杯熱茶,溫言道,“顧辭,即使這才你不能如願,往後還有機會,不必如此緊張。”
顧辭掩飾一笑,“我只是心裏沒有底。”
“這也是尋常。”上官青潋飲了口茶,笑道,“凡事沒有全然的把握,何況這一次你同時将兩個人兜入了一個大圈裏,難免心急。”
顧辭最急的,不是怕孫奇和馮洪有一方突然改變主意,真是如此來日方長,她還可以伺機而動,最怕的是馮洪或孫奇看清了她的意圖反而化敵為友同仇敵忾,那麽,往後她再要從二人入手便不可能。
她怎能不急,但也只好告訴自己,這事情本來就不是她完完全全可以掌握的,若成便好,不成麽,她遲早會将馮洪拉下馬。
上官青潋沉聲,“來了。”
顧辭往高樓望下去,城門口一個灰袍男子大步流星面帶笑容的往前走,是孫奇。
顧辭瞬間收了神色,凝眉看着城門口的一舉一動。
馮洪沒過多久就出來和孫奇會面,較之孫奇的面有笑容,他那張胡須臉看起來要陰沉許多。
兩個人在城門口交談着,顧辭自然是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但卻能知道大抵在說些什麽。
很快,孫奇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顧辭一顆懸着的心慢慢放下來。
她知道事情會很順利的走下去了。
沒過多久,兩個人的面部表情越來越猙獰,孫奇還出手推搡了馮洪一把,圍觀的百姓漸漸增多,城內幾個士兵見勢頭不對也趕忙出來想要勸架。
顧辭抓着茶杯的手指漸漸收緊,指骨微微泛着白,一只溫暖的手輕輕的覆在她手上,不輕不重的拍了拍,她一擡頭,上官青潋的淺笑就在面前,心間突然似湧入一股暖意,那些緊張與不安慢慢褪去。
有這樣一個令人心安的上官青潋存在,自己怎麽還這麽緊張呢,顧辭在心裏笑了笑,松開了僵硬的手指。
城門口,兩個人神情越烈,動作愈大,到最後,馮洪終于沉不住氣了,竟是一個掌風就沖孫奇掃過去。
圍觀之人沒想到他們知道會動起手來,孫奇也是習武之人,自是很快反應過來,兩個人見招拆招,在城門口下打起架來。
顧辭是個行外人,看不懂他們的招式,幸而身旁有一個武力高手,她看向上官青潋,問,“如何”
上官青潋看了幾眼,“論起來,孫奇的武功确實是比馮洪要高上一層,但他很會掩飾,現下是馮洪占了上風。”
顧辭要得就是如此,她應接不暇的看着兩個人過招,招招淩厲似乎不給對方有任何喘息的機會,突然之間,馮洪一個拳頭往孫奇的臉上打去,那力度隔得很遠都能看出其重量。
顧辭看不清孫奇的表情,但只是轉瞬之間,孫奇就被馮洪一拳打中,身子往後倒去直接摔在了對面,馮洪乘勝追擊,一個跳躍騎在孫奇身上,如雨點般的拳頭就往孫奇身上打去。
孫奇應接不暇的擋着,但還是中了許多拳,從顧辭的方向望過去,孫奇臉上已見血跡,很是狼狽。
也不知道他如何逃了馮洪的拳頭,一個伸掌便攥住馮洪的衣領,兩個人翻滾起來,在地面上打得不可開交,誰都沒有占了好處,不多時,兩個人臉上就都見血,但很明顯,孫奇的傷,要比馮洪重了許多。
正是打得分不出勝負,人群之中突然來了一個大漢,穿着護城兵的衣服,大沖上前,将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分開。
孫奇并不戀戰,大漢把他扶住,橫肉的臉怒視馮洪,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大門大抵逃不開不會就此罷休的話語。
馮洪還在罵罵咧咧,孫奇已經半是昏迷,大漢把他帶離城門口,馮洪不多時也拖着身子入了城樓,這一場幹架才是就此結束,圍觀的百姓也漸漸散去,城門口上只留了星星點點的血跡,看起來似乎與一開始沒有什麽不同。
顧辭一顆從看見孫奇便懸着的心終于完全放松。
上官青潋的掌心一直覆在她的手背上直至現在才放開,她望着自己的手,還殘留着着他的溫度,不知道為何,臉上也似染了點暖,有些發燙,她露出一個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異常。
“這場好戲,你看着可歡喜”
上官青潋輕笑,“除了招式不夠看頭,倒是演得好。”
顧辭笑出聲來,“他們哪能入了雲游子的愛徒的眼吶,你且不要太挑剔了。”
“罷了,戲也看過,眼看時候也不早了,我向你讨頓飯”上官青潋放下茶杯。
顧辭打趣兒,“戲你可看了,連飯都要我包全,好一個如意算盤。”
話是如此說,兩個人又你來我往了幾句,便啓程往會雲客去了,顧辭可是極其想念那兒的煙熏雞,自然,也是想去看看半月多不見的顧澈,運氣好,說不定還能遇上青青她們。
會雲客是顧辭從小混到大的,這裏的小厮換了有換,但沒有一個不認得自家公子的,她到這裏來自然是衆星捧月般被迎了進去。
遠遠便瞥見明叔了,顧辭拉了拉上官青潋便加快腳步,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喊着,“明叔。”
明叔一見他,嚴肅的臉馬上挂了慈和的笑,“公子。”
顧辭不忘為上官青潋引見,“明叔,這是上官青潋,鼎鼎有名的青隐公子。”
明叔一見上官青潋毫不掩飾眼中的激賞,甚至隐隐有比見到顧辭還開心的模樣,“上官大人,老夫久仰大名。”
上官青潋沒有一點架子,溫言道,“明叔。”
“阿澈呢”顧辭張望着沒見着人。
明叔哼了一聲,“就知道公子啊是不理會我這個糟老頭子了,才說了兩句就顧着找阿澈了。”
顧辭笑着拉明叔的手臂撒嬌,“不不不,我就問了一句,明叔倒是吃醋了。”
“去,”明叔慈愛的在她手上打了一下,“顧澈在三樓左轉的最後一間房,我讓他辨藥呢。”
“青青她們沒來”
“公子來得不巧,前兩日倒是來過,這兩天天氣熱,我便讓她們不要出門了。”
“也是,明叔也要注意防暑。”
“就你嘴甜,”明叔笑道,“去吧,阿澈整日念叨公子,定是想得緊了。”
顧辭那麽久沒有見到他,兩個人都不習慣。
“青潋,随我來。”顧辭二話不說就拉了上官青潋的袖口,帶着他往前走,笑道,“我讓阿澈在這裏當學徒呢,定要看看他學習的成果若他敢偷懶,今晚罰他不準吃飯。”
上官青潋眼角一垂,便看見那只捏在自己袖口的青蔥白指,入眼又是顧辭神采飛揚的俊俏面容,嘴角便挂了一抹清風朗月般怡人的笑,連聲音都清亮了許多,“人多,走慢些。”
“這裏我熟得很,不會撞到人的。”
上官青潋臉上的笑容愈顯溫潤。
☆、不同尋常的心思
顧辭很快就找到了顧澈所在的房間,還沒有進去呢,就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從裏頭飄出來,很是沁人心脾。
兩個人在距離幾步的時候站定,顧辭松開拉着上官青潋的手,笑道,“我半月前見他的時候他身上多多少少就染了點藥香,這整天整天的浸在藥材裏,現在指不定成了一個行走的藥罐子。”
那口氣較之平時要活潑得多。
上官青潋亦笑說,“雖是藥罐子,但藥材的味道聞來卻是令人心間開闊。”
顧辭附和着走到廂房門口,沖上官青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輕扣響了門。
門內很快就傳來顧澈透麗的聲音,“進來。”
顧辭笑了笑,繼續扣門。
隔了一會兒,才聽見不慌不忙的腳步聲,門緩緩被打開,伴随着顧澈的一句,“誰啊”
卻是在看見顧辭的時候他瞬間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來,便很是自然的抓住顧辭的手,驚道,“公子,你怎麽來了”
顧辭拍了拍他的手,“怎麽,我還不能來”
說着還往廂房裏頭望去,顧澈這才發現還有上官青潋的存在,就松開了抓着顧辭的手,對上官青潋颔首,“上官公子。”
“行行行,別一口一個公子了,”顧辭笑道,“你不打算帶我們進去看看。”
顧澈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笑容,确實他現在已經是自由身,沒有必要再喊顧辭公子,但這些年他喊習慣了,又下意識覺得自己還是顧辭的人,這稱呼也就改不了口了。
顧澈将兩人迎進去,顧辭這才得以看清廂房內部,倒是和其他廂房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在角落出架了一個木架子,一個個小籮安置在上面,放着顧辭說不出名來的草藥。
屋內的藥香更是重了,顧辭走到木架子上随意看着,問,“這些你都能認”
顧澈很是自信的颔首,“公子考考我”
“這些我可不會,”顧辭連忙搖搖頭,又轉向上官青潋,“你會嗎”
上官青潋也搖頭,“只認得最為尋常的一兩味,不敢班門弄斧。”
顧辭很是欣慰,有點兒孩子出息了的感覺。
“都是師傅教得好,”顧澈抿着嘴笑了笑,“公子,我現在已經可以辨認人體穴道,等師傅将針灸學教予我,我便可以。”
顧辭連忙打住他的話,笑說,“你想拿我練手我才不要呢。”
顧澈知道她是開玩笑,轉了轉眼睛,“公子不想變螞蜂窩我也不強求。”
三人都忍俊不禁。
顧辭讓人安排了晚膳,下人上來通報顧辭就輕車熟路的一路往廂房去了。
他們都不是拘束的人,一頓飯吃下來便是聊些家常,顧辭有點兒兄長督促弟弟的模樣一再吩咐顧澈要虛心向明叔學習,顧澈也一一應下。
待吃飽飯足,顧辭見天色也不早,便打算打道回府,卻是顧澈欲言又止,幾次想說點什麽卻都吐不出來。
上官青潋眼尖,自個先道,“我去馬車等你。”
顧辭知道顧澈這樣子,八成是有些話不好當着上官青潋的面說,和上官青潋交代了一聲,便拉着顧澈到一邊去。
顧辭大抵知道顧澈想和她說什麽,但她就是倚靠在木攔上笑吟吟的等着顧澈開口,顧澈知道她這個性子,到底兩個人相處這麽多年了,一點兒也不避諱。
顧澈挑着最溫和的話說,“公子搬回顧府後,一切可安好”
顧辭倒是無所謂,“你有話就說,在我面前,你還想藏話”
顧澈有多關心她,她怎麽會不知道,這陣子外面風言風語又多,他定了聽了許多,不安心了。
顧澈倒是松了口氣,見顧辭這模樣,怎麽會像個有事兒,便露出一個笑容來,“我是聽說公子和馮洪及孫奇走得近了,不免有些擔心罷了。”
就知道是如此,顧辭兩手一攤,“你看看我,好着很呢。”
與其讓顧澈空着急,還不如稱現在把一些可以透露的事情告訴她,于是顧辭避重就輕,說了接近孫奇的目的,又将下午的事情告訴他。
他聽完皺了皺眉,擔憂道,“那公子今晚回顧府”
“你放心,馮洪和孫奇這件事不幹我的關系,充其量我只是讓人懷疑罷了,要是有人敢拿我質問,我索性一來二去裝個傻,”顧辭口吻很是輕松,“你也知道,裝傻這事是我的強項,我裝緊十年,這一點小事還怕唬不過去嗎。”
她其實心中無底,但事已至此,沒有必要讓一個人再徒增煩惱,只能将自己最開朗的一面展示出來,希望顧澈能放心。
顧澈聞言沉默了一會兒。
“顧澈,你不必擔心我,我上頭有祁楚,若是真的東窗事發,他也會護着我,”顧辭語重心長,“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和明叔學醫,其餘的事情先放一邊。”
顧澈望着她,目光猶如夜裏星辰,“那公子,若我學成,想進邢部呢”
這次輪到顧辭怔了一下。
他說得認真,“我知道,邢部每三月都會有仵作的考核,我想。”
“阿澈,”顧辭打斷他,面色很是嚴肅,“我讓你跟着明叔,是想你成為一個大夫,過一個平凡人的生活,我并非說仵作不好,但我并不認為這個職業适合你,你若說因為我才想入邢部,那我告訴你,我并不會因此而覺得開心。”
她真真是沒有想到顧澈竟然會動了這樣的心思,仵作這一職業,說來是在邢部任職,但卻已經屬于末等,不說薪酬薄厚,就是現今百姓也很難了解這一行當。
再說,顧辭是要娶妻生子的人,邢部的好幾個仵作便是因為從事這一行當到三十好幾才娶妻,就當是存了私心,她并不想顧澈走上這一條路。
顧澈還欲說什麽,“可是。”
“阿澈,你再好好想想吧,仵作這個行業,并非你想你那樣。”顧辭搖了搖頭,阻止了他接下來想要說出來的話。
可這一次顧澈卻很執着,“公子,以師傅的醫術,我只要學得五成便足以成為一個仵作,救活人與就死人,都是救,我并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麽沖突。”
顧辭有點兒生氣,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駁他的話,只得嘆口氣,“你再好好想想,時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顧澈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自從顧辭進了邢部,這大半年來,她猶如脫離了自己的生活,從前兩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現在卻要好久才能見上一面。
方才他見顧辭與上官青潋談笑風生,心中隐隐生出點刺痛來,他只是想要能夠在她身邊罷了,只是,她似乎還不能明白。
顧辭已經消失在走廊轉角處,顧澈的眼神一點點灰白下去,站在原地許久都不曾動彈。
上官青潋正在馬車內閉目養神,顧辭動作迅速的就上了馬車,他擡眼一看,顧辭面色帶了點郁氣。
詢問了一聲,顧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還加了一句,“我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勸他了,他怎麽就動了這樣的心思。”
怪不得顧辭,在邢部混多了,自是多多少少看過仵作的處理方式,那些苦她是不願意顧澈去受的,顧澈那樣一個人,全然剔透,她早年将他扣留在自己身邊已是十分愧疚,這會子若顧澈還得不到一個好的去處,那它真是要懊惱不以了。
上官青潋聽言,靜默了許久,只看着顧辭又急又氣的臉好一會,待顧辭反應過來,他已經悄然無息的移開目光。
夜漸深,馬車骨碌骨碌的往前行,街道還傳來顧辭漸漸飄散的抱怨聲。
☆、馮府一夕遭巨變
夜漸濃,月明當空,外有蟬鳴,空氣裏浮着一絲躁動,小院,燈火通明。
顧辭好整以暇交疊着腿,端一杯酸梅湯,靜候着來人,果然,她才回府不過半個時辰,小院外就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整了整衣襟,在房門被敲響的時候帶笑起身去打開,若有若無帶一抹訝異道,“父親,你怎麽來了”
顧術面色不是很好,但顧辭與尋常無異的神态卻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
顧辭笑着把顧術迎進門,顧術繃着一張臉,一聲不吭的進去坐下。
門關上,顧辭回過身,臉上還是笑意盈盈的,但又不想兜彎子,坐落,便飲一口酸梅湯,打開大門說亮話,“父親來找我,是為了今日城門口的事情”
“是,我想聽聽你的說法。”顧術眼裏閃着精光直視她。
她一笑,“是太後娘娘懷疑我了”
“孫奇受了重傷,孫家鬧到馮家去了,現在事情已經收不了場,太後娘娘雖身處深宮,這外頭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能一點不露的傳進她耳裏,”顧術緊緊盯着她,“我要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這事情你有沒有從中作梗”
這手腳還真快!顧辭在心裏嗤笑一聲。
顧辭收了笑,“我做這件事對我有什麽益處且不說我為何要針對馮洪,就說我與孫奇只是偶然之下結識的,我就犯不着去灘這趟渾水,況且,馮家對太後娘娘而言早已無用武之地,太後娘娘對馮洪已有不滿,這事兒誰都知道,他被拉下臺是遲早的事情,不能因為我不小心牽扯其中就咬定我與這事情有牽連,真是無稽之談。”
她越說越氣,臉上也染了怒意,重重吐了一口氣,又端起酸梅湯喝了一大口,咬牙切齒的,“馮洪若真被去了職位,我是個文官,那守城一職也輪不到我,我就是真要下手,也挑不上他們兩個。”
顧術被她這一番話砸來,卻還是保持清醒的,“你就算是有萬番理由,只要太後娘娘不信,你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清者自清,”顧辭說得擲地有聲,全然沒有一點兒心虛,“若太後娘娘問起,我還是這番說辭,馮洪名聲本就狼藉,孫家也必定咬着孫奇被打傷一事不放,撤職是十有八九,倒是父親,我勸你現在進宮一趟,我看事情還有挽回之餘地。”
顧術驚了一下,“你這話從何說起”
顧辭冷笑一聲,“方才我和上官青潋一起用膳,他透露今夜會與皇上商讨借事将馮洪手中的城符收回,算算時辰,他現今已經在宮中,還勞煩父親告知太後娘娘,若我真有逆反之心,這件事我完全可以壓住不說,所以,還請太後娘娘暫且收了對我的疑心,對付皇上的策略。”
她這兩面人做得可真是全了,顧辭不由得腹诽,她倒是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天賦。
顧術聽言便有些坐不住了,“上官青潋對你沒有疑心”
“若是有,他也不會将這樣機密之事告知,我沒猜錯的話,皇上會在明日早朝下手,還望太後娘娘能早些想出對策來。”顧辭面色很是嚴肅,“父親,與其在這裏探我的口風,不如快些進宮,城符一旦被皇上收回,守城一職也盡入他囊中。”
她說得懇切又急促,顧術縱然不能全信,此刻也是必須進宮一趟,顧辭起身相送,外頭夜色濃郁,她目光猶如融入夜色之中。
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進宮一趟,但凡事做得過了,便更加會露出馬腳,讓顧術轉達不失為一個好的法子。
算算時辰,現在皇上的人應該到馮府了,守城軍在城門口将當朝官員打至重傷,可大可小,不過借題發揮罷了,也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了。
顧辭熄了燭,任由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過兩日,消息如同飓風一般傳遍鹿都的大街小巷——守城軍馮洪将城中副使孫奇打至重傷,皇上追究下來,半夜進馮府問罪,收回城符,而次日一早,鹿都邢部門口突然出現七八個跪地的人,帶着狀紙,控訴馮洪在為守城軍時欺淩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勢必要讨一個公道。
邢部将事情上告,皇上大怒,派遣邢部侍郎對馮府進行搜查。
顧辭那日到邢部之時,着實被門口的陣仗吓了一跳,她是知道馮洪這人狐假虎威,但卻不知道他私底下竟起欺淩了那麽多無辜百姓。
從前馮洪有戚後撐腰,現在戚後已無暇顧及他,自然是所有的罪狀都被揭露,馮洪這一次,注定難逃罪責。
這一場從一開始就精心設計待馮洪落馬的戲碼,終于是如顧辭稱心的走下去。
馮府大門。
上官青潋和顧辭一人一馬,紅藍官服加身,官帽高戴,目光皆帶着淩厲,從容不迫的下馬,顧辭望着馮府大門的牌匾,目光愈寒。
圍觀百姓沸沸揚揚,上官青潋一聲令下,邢部侍衛将馮府層層包圍。
“來人,搜。”上官青潋一句铿锵有力透亮的命令,馮府大門随之大開,一行侍衛魚貫般進入。
顧辭我面無表情的緊緊看着紛亂的馮府 ,心裏卻是如潮翻湧——她親手造就了一個大家的落敗被抄家,但她不後湖,也沒有後悔的資本,馮洪罪有應得,落得今日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上官青潋一直都站于她身旁,與她一同見證馮家的落敗,馮洪與雙親跪于庭院之中,雙目赤紅,顧辭踩着狼藉站定在他面前。
馮洪像發了瘋一般,破口大罵,“顧辭,你陷害我,是你!”
顧辭本該怕的,很久以前,她生性本來就膽小感性,見不得悲歡離合,若不然,當年她不會近乎逃避的在永樂街安家,她是何時可以坦然面對這些的呢
半年有餘,真是讓她脫胎換骨。
上官青潋一把将她護在身後,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猶如山間凍泉,“馮洪,落得今日,是你貪得無厭,怪不得他人。”
顧辭望着上官青潋的背,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在她身旁,出謀劃策也好,循循教導也好,從未有過一絲不耐,她從她背後站出,與他并肩,直視面目可憎的馮洪。
“暗道搜出金銀一萬兩,瓷器二十七件,珍貴名畫八幅,江南綢緞多匹,馮将軍,其餘的,不用本官再說了罷。”顧辭聲音驟然冷冽下來,一字一句清晰明了,“你在任期間,欺淩百姓,強搶民女,搜刮民財,勾結地亨,罄竹難書,罪有應得,本官可有冤枉你半分。”
馮洪劇烈掙紮,雙目欲裂,“顧辭,你這個小人,我要殺了你。”
顧辭咬牙切齒,低聲卻清晰的道,“馮洪,你手下冤魂有多少,怕你自己都數不清,但我可以給你提個醒,你可記得東郡山慘死于你手中的歌姬,我只是為她一人讨回公道,等你到了黃泉,被你迫害冤魂也都要向你讨個說法。”
顧辭說這些話,眼前又突然浮現那具可怕的屍體,渾身都止不住發抖,她做了那麽多,只是想要證明,公道自在人心,馮洪死有餘辜!
馮洪大喊大叫起來,“顧辭,你害我家破人亡,我不會放過你的。”
凄厲聲越來越遠,馮洪突破天際的一聲大吼顯得可怖,“我不會放過你的。”
顧辭拳頭緊攥,目見馮洪被壓往囚車,心中的一股壓着的郁氣卻久久不散,是她害得馮家家破人亡了嗎
上官青潋适時握住她輕輕顫抖的肩膀,聲音輕緩卻安撫人心,“馮洪罪有應得,馮家會落敗,與你無關,你看看門口的百姓,想想被他禍害的冤魂,你是為民除害。”
顧辭深吸一口氣,回頭一看,上官青潋目光幽深猶如廣納的天地,令她不安的心漸漸恢複平靜,她露出一個笑容來,“我只是覺得世事難料罷了。”
上官青潋附笑,“不要想太多,你對得起你身上的官服。”
顧辭低頭一看,赤色的官服與上官青潋藍色的官服相得益彰,不知怎的,心裏突然就生出一股油然的欣悅來。
是了,她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對得起這身官服也對對得起自己。
為官,不就是如此嗎
“該走了。”
上官青潋目光爍爍。
“行,事情完了,晚上吃酒去。”
“好。”
踩着一片狼藉,顧辭在馮府門口站定,象征着馮家的牌匾哄的一聲砸落,揚起陣陣灰塵。
耳邊是百姓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作者有話要說: 自古紅藍出cp。
八十章嘻嘻。
☆、夜裏宮中遭試探
馮洪的判處還得等邢部的公文批折,這件事倒是輪不到顧辭插手,但按照馮洪所犯罪責來說,十有八九是流放邊疆,這可比一死了之所受的折磨要多的多。
自古以來,流放邊疆的罪人大多數都受不了路途之中的環境變化,有相當一部分人會死于流放路上,與此同時也得提防這漫漫長路有人進行劫救,是以,防衛是定要加強的。
顧辭不急着得知公文下來,這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了,沒有轉彎的餘地。
且不說馮洪失了戚後的庇護,就是祁楚那邊也不會允許這件事有所差錯,明面是他是為民除害,實質上是要收回城符并給戚後一個警告,他已非幼帝,再由不得人擺布。
這事給祁楚帶來的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但這其中周旋的顧辭卻要收拾很多爛攤子,孫奇那邊她不必擔心,恐怕難過的是戚後那一關。
孫奇會與馮洪正面起沖突,全然因為顧辭在其中挑撥離間,她同時與二人交好,對兩人的說辭卻大相徑庭,時機成熟之時,她給孫奇拟的信件中八字清晰顧浮現在眼前。
“以退為進,引虎出手。”
孫奇并非無腦之徒,若能品味過她這句話是最好,而事實也證明,孫奇的所作所為自然是聽取了她的意見。
特地用言語刺激馮洪,再引馮洪出手,一切都按照顧辭所想的發展,只是孫奇怕是沒有想到,自己本來所打的如意算盤,到頭來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得不到守城之位,還被打了個重傷。
顧辭自然是要去安撫一番的。
孫奇還是卧床,馮洪一掌下來他沒來得及躲過,生生受下了,受很內傷,沒有修養一段時日是難以痊愈的,加之守城一職沒有得到他看起來更是怏怏。
顧辭只得擺出一副惋惜的模樣,“我着實沒有想到皇上會橫插一腳,若不然,現在守城便是你無疑了。”
她說得懇切,孫奇聽了也不能責怪她。
“其實你也不盡然白白受了這傷,太後娘娘念在你負傷的份上,多多少少是有些惋惜的,況且現在少了馮家同你們孫家作對,有些事你們要做起來也是順暢多了。”顧辭娓娓道來,“我倒是落不得好了,想要幫你沒有幫着,反倒在太後娘娘那兒無端端被猜忌了,真是,唉,罷了罷了,你好好養傷就是。”
三言兩語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孫奇再怎麽樣也覺得她說得是有些道理在其中的,馮家倒臺顧辭惹了一身腥,真是讨不着好。
“顧少郎,我知道你真心為我着想,怪我沒有那個命。”孫奇握着拳頭,“但能除去馮洪這個心頭大患實在解氣,說起來,我還是得謝顧少郎。”
“說得哪裏話,我讓人送了好些養傷的藥材來,你仔細養着身子,我還等着你喝酒呢。”顧辭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臉愁容,“我還有事要辦,就先走了。”
等出了孫府,顧辭一換臉,又是風輕雲淡的樣子,孫奇這邊大抵是不會有有問題了,但戚後那邊該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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