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5)

呢,她有些頭疼。

前幾日她透露給顧術說得是祁楚會選擇在早朝下手,但他前腳一走,馮府就讓人包圍了,戚後壓根沒來得及阻止,這會子還沒有召見她,大抵還是在考量她那時話裏的真實性。

這便不說了,還有馮洪與孫奇兩個人的事情,說辭都不能出一絲差錯,真真是讓人煩透了腦筋。

算起日子,已是八月十三日,還有半月餘便得啓程姑蘇,若戚後還是不能信任她,她此去一趟必讓人懷疑,得早日見得戚後才行......

顧辭所期待的很快就來了,八月十五日,月明星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于皇宮南門被攔下。

“車內何人”

顧辭正閉目養神,腦海思緒萬千,聞言将令牌伸出車簾外,很快,馬車便又骨碌的前行。

雖在早前她已經将心中說辭過了幾十百遍,但真正到去見戚後之時卻還是難免緊張,況且,這一次戚後只召見了她一人,所有的事情都必須由她自圓其說,還真是難度重重。

馬車在一處不顯眼的地方停落,顧辭心生怪異,還是慢慢的下了馬車。

車夫是戚後的人,恭恭敬敬退到一旁,“還勞煩公子在此稍後片刻,太後娘娘很快派人來接。”

顧辭壓下從背後莫名冒起的寒意,颔首,“我知道了。”

馬夫駕照馬車一走,顧辭便悄然打量起這地方來,有些荒廢的一處院落,在皇宮這樣的地方只能是棄宮,戚後為何約在這樣的地方相見。

四周一片漆黑,寂靜得連顧辭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詭異的安靜讓顧辭有些心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踱步到一旁候等着。

任何人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都會壓抑不住的害怕,更不要說這裏詭異至極,顧辭心中懼意翻騰,緊緊攥着手,微微屏着鼻息感受這裏一點一滴的變化。

不對勁,有人!

顧辭渾身戒備起來,目光發緊,突然一個身影竄到了她面前,她猛然拔腿就往後走,不管這人是誰,她都下意識的排斥。

“顧少郎。”應該陌生的聲音喊住她。

她頓了頓腳步,細聽來人的話。

“我是皇上的人。”

顧辭在黑暗中緊緊擰了眉,“皇上”

“是,還請顧少郎留步,皇上有要事吩咐。”來人聲音渾厚。

顧辭眉心皺得更近,不對,不可能是祁楚,祁楚有事告知,不會是這種方式。

她幾乎是在瞬間就冷靜下來,眉心舒展,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來。

那人許是感受到顧辭的停頓,繼續道,“皇上還請顧少郎一聚,以犒賞顧少郎立的功勞。”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可顧辭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點兒也不怕了,倒是想笑出聲來。

戚後竟然拿這種方法試她

哈,若不是她和祁楚打過交道,對祁楚有些了解,若不然,怕是要着了戚後的道了。

她拔高音調,在萬籁俱寂的夜裏尤為響亮,“功勞,我素與皇上無來玩,何來的功勞,閣下到底是何居心”

“顧少郎不必多疑,此次我受皇上任命,還有一事替皇上轉達。”

顧辭沉默。

“皇上有令,戚後野心昭然若揭......”

他話才出口,顧辭突的往上撲起,一把将人踢倒在地,大喝,“混賬東西,誰派你過來的。”

她厲聲質問,大道,“太後娘娘豈是你這狗東西可以侮辱!”

說落,她似猶嫌不夠,在黑暗裏往地上撲去,一把揪住來人的衣領,她力氣不夠,但發了狠一般,低吼,“說,誰指使你過來”

被壓制的人一個反身把顧辭撂倒,制住顧辭兩手強迫她雙膝跪地,顧辭雙臂傳來陣痛,疼的她龇牙咧嘴,但還是大罵,“該死的狗東西,還不放開我,是誰借你的狗膽敢辱沒太後娘娘!”

身後更加用勁,顧辭疼的冷汗都下來了,這手,怕是扭傷了。

四周突然有光亮靠近,幾束火把将原本漆黑之地照的燈火通明。

顧辭扭曲着一張臉微微擡頭一看,不遠處戚後着面無表情,在火光裏照的陰狠,漸漸才融在這火炬裏。

“行了,放開他吧。”

顧辭瞬間失了力氣跌倒在地,雙臂疼的沒有知覺,但她心裏卻松了一口氣,她賭對了!

☆、竹林深處見祁楚

顧辭狼狽不堪,渾身灰土不說,手上的痛感陣陣襲來,她緊緊皺着眉頭,恭恭敬敬給戚後跪安,抖着聲音,“臣顧辭叩見太後娘娘。”

戚後的臉在燈光裏顯得更具威嚴,眉往上揚,不久露出一個看不出意圖的笑容,“顧辭,許久不久,你變化甚大。”

并沒有讓顧辭起身的意思。

顧辭眯眼擡頭,“太後娘娘,人往高走,臣只是遵循本心罷了,只是臣鬥膽問一句,臣對太後娘娘忠心耿耿,太後娘娘今夜這一出是為何。”

說落她露出一抹挫敗的深情來,卻始終目光炯炯的看着戚後,毫不退縮。

戚後冷哼一聲,踱步往前走,微啞的音色在夜裏顯得有些可怖,“你問哀家,哀家倒想問你。”

“太後娘娘若是因為馮洪和孫奇之事要怪罪我,臣不服。”顧辭咽下一口氣,義憤填膺的,“想必臣的父親已将臣的意思轉達,若太後娘娘依舊要疑心臣,實在讓臣寒心。”

“你不必說些好聽話,”戚後看起來無動于衷,“哀家問你,你傳遞給哀家收城符的時辰出入甚多,你作何解釋。”

顧辭将一早準備好的說辭一字不漏的說出來,“太後娘娘,那日上官青潋将此事告知臣,确确實實是言夜裏要進宮與皇上商讨,那時臣以為,皇上必定要耗費一定時辰想一個萬全的法子,卻不曾料到皇上竟然如此急促,采用了最為讓人措手不及的方法,此事純屬臣之失誤,但臣也是為了太後娘娘,才将此事全盤托出,如今卻無端因此事惹來疑惑,臣既委屈又覺後怕,若是一心一意效忠,還要被懷疑,那臣往後即使得了消息,也不敢有所言了。”

顧辭嘆了口氣,直視戚後,聲音低了許多,“若太後娘娘還是不肯信任臣,那臣無話可說,從今往後,便不聞不問,專心做一個閑暇邢部侍郎罷了。”

戚後一直靜靜的聽着顧辭講,目光略帶打量,很是淩厲,似在考量顧辭話裏的真實性,末了,她笑了一聲,“你倒是巧舌如簧。”

“臣只是心急罷了。”顧辭無奈的道,“太後娘娘,雖臣現在不得太後娘娘信任,但有一事,臣還是多言提醒太後娘娘,馬上便是九月初,齊國使者将過邊境到往京都,太後娘娘有所行動是固然,但也得提防皇上,臣早先信件已有告知,上官青潋将會南下姑蘇,屆時若齊國侍者與其碰面,他有意阻撓,太後娘娘與齊國相交必定會更加困難。”

“你想如何”戚後定定的看着她。

顧辭目光不畏,“臣想戴罪立功,跟随上官青潋南下,阻撓其動作。”

戚後哦了一聲。

“臣懇請太後娘娘再給臣一個機會,臣必定不會令太後娘娘失望。”顧辭重重的叩了個響頭。

夜色濃郁,瑟風漸起,顧辭定定跪地,只等戚後最後的拍定。

顧辭心跳極快,思緒百轉,一時之間竟然屏住了呼吸。

“好,哀家就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沙啞的聲音落定,顧辭猛的抽一口氣,又是重重一個響頭,“臣叩謝太後娘娘。”

一路回顧府,顧辭還是心有餘悸,她料不到今夜見戚後一面還能遇上一出試探她的戲碼來,若是她不小心跳進局了,戚後回如何對付她,後果不言而喻。

她并非孑然一身之人,在她背後,有她在乎的人,也有她不得不保住的顧氏一族,哪怕她行差踏錯一步,便會有很多人要替她陪葬,她輸不起,更不能輸。

巨大的壓力讓顧辭透不過氣來,打開車簾讓夜風灌進來,倒是清醒了幾分。

幸而經過今夜,算是讓戚後放下對她的戒心了,她看得出來,戚後表面上不說,心裏卻已經對她信任,往後只要小心,便不會惹得顧辭起疑,那樣她得知戚後的動向也會精确許多。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過沒幾日,上官青潋告知她,祁楚為給他們踐行,特地安排了一次會面,宮中耳目太多,因此自然是在宮外彙合。

早先顧辭便言想要見戚素如一面,而這一次,祁楚也算是滿足她的好奇心,真真答應把人帶出宮來,顧辭倒有些期待。

上官青潋很是忍俊不禁,“你為何就是一定要見她一面”

“她也算是一個奇女子不是,你權當我這人好奇心太重,若是去姑蘇前見不到她一面,我會念上幾個月。”顧辭鄭重其事。

上官青潋自然不能了解她的想法,但在她看來,戚素如與她是有共通之處的,許是想在她身上尋求安慰,顧辭一直對戚素如念念不忘。

馬車行入一處竹林,顧辭越看越眼熟,突然一拍手,“青潋,皇上就是在這兒威脅的我。”

她現在想起那時候祁楚的口氣她還是義憤填膺,原先祁楚還是秦容之的時候,雖氣宇軒昂,但至少不會給人壓迫之感,就是半年前,在這兒,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往後自己便難以再和他以好友的身份相處。

倒不是她畏懼皇威,只是祁楚那時給她的壓力太甚,讓她如今都忘不了。

“皇上那時也是迫不得已。”上官青潋笑道。

“迫不得已,還不是為着我這身份,”顧辭哼了一聲,“哪裏再去找我這樣能兩邊周旋的人,不瞞你說,我那時怨慘了皇上,總想着為何偏偏是我,明明我也沒有那個意向。”

上官青潋一直溫和微笑的望着她,聽她說完,搖搖頭,“若我說,當時有我一份主意呢”

顧辭有些蒙圈,怔怔的看着他,“你那時不是在姑蘇嗎怎麽會”

上官青潋收了笑容,認真道,“雖我身在姑蘇,但鹿都的情形我是知曉的,這事是我與皇上一同商讨而出,你并沒有說錯,确實,你是最好的人選。”

“你,”顧辭無可奈何,“算了,怨也怨過了,只是你們将我擺了一道,我到現在還不甘心,待會兒你們自罰三杯,若不然,這口氣我是怎麽都消不下去了。”

她還真沒有想過這件事還有上官青潋這其中推波助瀾,但好歹路是自己選的,她倒也看得開,誠如她言,怨也怨過了,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沒什麽意義。

上官青潋又是一貫笑容,“別說三杯,你若真能消氣,三壺亦可。”

顧辭哈了一聲,“算你識相。”

很快便入了竹林深處,馬車緩緩停下,顧辭掀開車簾,入眼依舊是那座竹屋,與半年前無大分別,竹屋內聽到聲響,悠然一人步出。

祁楚身着朱紅常服,氣宇軒昂,沖她一笑,“顧辭,別來無恙。”

顧辭一躍下馬車,也露出笑容來,“皇上,許久不見,你倒是越發意氣風發了。”

☆、顧辭如願見素如

竹影綽綽,日光如金錦鋪灑在地,祁楚的面容在這天地間顯得俊郎不凡,時隔多日再相見,顧辭吩咐又看到了秦容之的模樣,爽朗沉穩,氣若玄玉。

祁楚再見顧辭,亦是說不出的驚訝,明明還是那一張臉,卻又好像在這些時日變得不同,褪去了少年的輕浮,更多了是內斂光華,竟是讓人有些挪不開眼了。

時光當真讓人千變萬化。

“我在這裏恭候多時,你們慢了。”祁楚一笑,從竹階上沉穩的走下來,上下打量着顧辭,笑得隐晦,“顧辭,你今日這身不錯。”

顧辭莫名其妙的整理自己的着裝,她為了能入竟,今日特地選了淡綠色的大袍,除了看起來顯得單薄,似乎沒什麽毛病,她也沒放到心上去,“我與皇上久別不見,自是要好好梳妝打扮一番的。”

祁楚和上官青潋都被她這說辭逗笑,祁楚這人有是愛開玩笑的,打趣兒道,“又不是女子,在乎這臺面上的事做什麽,倒是顧辭,你越發長得.....”

“如何”

顧辭面不改色,心裏卻輕輕一漏,随着年紀漸長,五官也明朗開來,竟是越發秀氣,好在自小皆傳言她長得女氣,若是祁楚說些什麽的話,也可以搪塞過去。

祁楚也不揪着這事,一笑帶過,“長得更俊俏了,但要論起俊俏來,你還要稍稍遜色青潋。”

上官青潋見火燒到他身上來了,無奈擺手,“你們二人愛拿皮相說事,千萬不要扯上我。”

誰人不知上官青潋因這比常人要優益上百倍的皮相惹了多少麻煩,那張奚就是一個,是以,他最是不喜別人拿他的皮相說事,也就好友間開開玩笑罷了。

顧辭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由得想起張奚來,有意拿他開涮,不懷好意的看了他一眼,對着祁楚招招手,“你且過來,我有件趣事告訴你。”

上官青潋莫之奈何的看着她嘆口氣,祁楚好奇的湊過去,顧辭便把張奚一事給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聽得祁楚是喜笑顏開的,直調侃上官青潋行了不該行的桃花運。

三人正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竹屋內悄無聲息的步出一個着鵝黃色小襖的女子,顧辭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想必那就是戚素如了,但與顧辭所想象的實在大相徑庭。

顧辭以為,像戚素如那樣敢當的女子,若不是風火一般,也該死朝氣十足的,卻不曾料到,入眼是一張極為溫婉的臉,細長的柳葉眉,杏目小嘴,皮膚呈現一種近乎病态的白,身子極為單薄,好像一陣風吹過來便能散了似的。

祁楚也注意到了顧辭的目光,回過頭去,像戚素如招手,“素如,過來。”

戚素如聞言緩緩踱步過來,顧辭細細打量她,連走姿都是江南女子的輕盈,她站在祁楚身旁,擡眼微微看着顧辭,與生俱來帶點兒戚戚艾艾的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越顯溫柔。

顧辭看得有些兒呆了,她極少見過這樣的女子,溫婉柔情,實在無法将那些事跡與面前的人聯系起來。

祁楚見顧辭的目光,輕輕笑了笑,“這便是我向你提過的顧辭。”

“顧少郎。”戚素如喚一聲,吳侬軟語,很是悅耳。

顧辭這才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的失禮,作揖道,“貴妃。”

戚素如以微笑颔首回應。

“可準備好了”祁楚問道。

“一切妥當。”

“好了,不要幹站着,小爐已熱好,茶葉也備上,素如還采了幾天的露水,就等今日沖這君山銀針,你們可別辜負她的心思。”祁楚說着,又回頭對戚素如笑道,“外頭熱氣,你進屋去吧,到了午膳時候,将備好的涼食端出來。”

戚素如低眉順眼的應,“好。”

顧辭只靜靜的看着祁楚和戚素如二人,不知道為何,她從戚素如眼裏看到的僅有祁楚一人,卻在祁楚目光中看不到一點兒戚素如的影子,她幾乎是在這會兒就肯定了,祁楚心中沒有戚素如。

戚素如告了別,祁楚一把搭在顧辭的肩上,說不出什麽口氣,“我的愛妃如何”

顧辭吓了一大跳,以為祁楚是誤會她的心思,連忙道,“皇上,我只是好奇罷了。”

祁楚大笑着,“行了,皇什麽上,我都不用尊稱了,你瞎用什麽勁,吓成這樣,我會責罰你不成”

顧辭腹诽,那可說不定,然後拿目光去像上官青潋求救,哪只上官青潋竟笑看她的笑話,她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上官青潋一眼,上官青潋看見了,笑容越盛。

誠如祁楚所說,他确實是準備好了一切,小竹亭,小竹桌小竹椅,連茶具都是清一色的青竹,空氣飄散着淡淡的竹香,令人心曠神怡。

“你哪裏找的這麽個好地方。”顧辭由衷感慨,上一次來,她就進了竹屋,卻不知道原來還有另一番風景。

祁楚将小泥爐的火挑盛,“這你就得問青潋了。”

顧辭望向上官青潋。

上官青潋環顧四周莞爾一笑,“說來話長,我年幼尚為入宮之時,便喜歡外出游玩,家裏人不放心我一人出來,就尋了這塊隐秘之地給我,四周有人把守不怕我丢了,又能讓我心生愉悅,我是極喜歡這地兒的,入宮後無意和皇上說起,哪知我去了姑蘇後,皇上便把這地方歸為己有了,我攔都無法攔。”

顧辭忍不住笑出聲,想起上官青潋方才看笑話,鼓着掌,“該,真該!”

祁楚給他們沏了茶,圓滑的小竹杯盛了淡褐色的茶葉,二者極為融洽,顧辭端着茶杯,入鼻不單茶香的甘味,還帶着竹香的清甜,甚是醉人。

“言歸正傳罷,皇上今日冒如此大的風險與我二人相見,不單是為了踐行這般間單,我猜,姑蘇一行,皇上有所指示”

三人閑話家常了一番,顧辭将話挑明了講,如今她算是綁在祁楚腿上的一根浮草,凡事若能先得他的指示便是最好。

祁楚斂了笑容,換上微沉重的表情,“本确是踐行,但這是我今早收到的,你們看看”

他從腰封裏抽出一張白紙來,上官青潋接過,攤開一看,是探子傳來的密報。

顧辭緊緊皺了眉頭,密報上說,戚後的人已經進入大齊境內,至今未出,這便很明顯了,只有一個原因,戚後想要将自己的人安排在齊國使者的隊伍裏,一起進陳國,事情轉瞬變得棘手。

戚後捷足先登,若是有了戚後的手足在齊國使者隊伍之中,他們要在姑蘇接近齊國使者,無異于難上加難,顧辭很快就想到前些日子未奪取戚後信任,将上官青潋要到姑蘇之事洩露出來,現今她是懊惱不以了。

若當初能想到這一層面,又怎麽會把他們逼到一個更為難堪的局面。

上官青潋看了只是沉默着,過了一會兒,他将密報折起,放到火爐邊,紙張瞬間燃燒,在他手上一點點變成灰燼,他的目光放在顧辭身上,然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顧辭和祁楚幾乎是同時看向他,在他的目光中,恍然大悟過來。

是他們自亂陣腳了,顧辭向上官青潋舉杯,将茶一飲而盡,對着祁楚,胸有成竹笑道,“皇上請放心,為國為民,臣當鞠躬盡瘁,絕不膽怯。”

日光斑駁,三人對立而坐,身影在竹間影影綽綽,茶香飄來,又是一片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來更新了。

雖然我知道沒有多少人在看,但我說過,不會棄坑。

謝謝你們。

☆、會雲客中道離別

顧辭臨行再即,自然是要去一趟會雲客和顧澈等人告別的,秋娘、青青和月兒也早早就在會雲客守候。

各種好酒好菜上了桌,陳年桂花釀,醬油八寶鴨,爆烤大黃魚,黃豆鮑魚湯,紅棗糯米糕,翻香炒栗子,樣樣都上顧辭愛不釋口的菜色,加之桌上坐的都是顧辭知根知底的人,輕松得很。

顧辭早前去找明叔了解幾人的近況,最讓她欣慰的是,聽聞青青和月兒與明叔介紹的那兩家公子相處得不錯,兩戶人家也對青青和月兒很是滿意,顧辭得知此,便想早些将婚事定下來,兩人年紀都不小了,不能一拖再拖,若是都心意,也算給她們兩個人有個人生交代。

秋娘那邊顧辭無法強求,她雖說是溫婉女子,但在這件事上卻出奇的堅持,怕是看慣了風月場所的逢場作戲,早已經對男女感情之事不抱任何希望,既是如此,顧辭也不會去勉強她,況且,秋娘如今生活尚算可佳,實在沒有必要為了得到歸宿而去委屈自己。

倒是顧澈還是最讓顧辭欣慰,也是最讓顧辭擔憂的,她至今還記得顧澈起了進邢部的心思,且聽明叔說,他天資極高,學什麽都快,怕是年末去考仵作,定能入選,顧辭為此憂心不以,三番兩次信件勸說顧澈,顧澈都沒有松開的意思。

明叔一句話點醒了她,“公子不是說至今未知顧澈的身份麽,你難道就不想想或許他也有什麽難言苦衷。”

是了,顧澈對自己的以往閉口不談,顧辭也很尊重他從來不去過問,但他們相處這麽多年,顧辭初見顧澈之時還歷歷在目。

那樣年少的一個人,卻極為驕傲,行為舉止也非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那時候顧辭還暗自揣測過顧澈是哪家大戶人家落魄被賣的小公子,後來日漸相處,也将這事兒耽擱了,此次經過明叔一提,顧辭倒是有詢問顧澈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他可會告知。

餐桌上自是一派和樂融融,酒足飯飽,顧辭将秋娘三人送到廂房去,一路上歡聲笑語皆不斷。

“我不管,等我回來,你們兩個的喜酒我是喝定了。”

此次一去,顧辭只告訴她們自己為公事而行,去往何處做何事皆是一概不提的,她們自然也曉得其中利害,不會去問。

青青和月兒被顧辭的一句話弄得羞紅了臉,還是秋娘給兩個小姑娘打的原場,“她們都是臉皮薄的姑娘家,公子便不要使壞了。”

“我哪裏使壞,我這次一去一回怎麽說也得了

個把月,難不成還不夠她們幾個感情升溫麽?”顧辭玩笑道,“秋娘你不也心心念念着這兩杯喜酒。”

秋娘一笑,“我說不過公子。”

“這原本就是事實,你們兩個且聽着,有了歸宿,我還是你們的公子,若夫家有感欺侮你們兩的,定要來告訴我,我替你們出氣。”顧辭說得義正言辭,卻忍不住笑了。

青青睨了她一眼,“八字還沒有一撇,公子盡說胡話。”

“我想啊,公子是喝醉了,該醒醒酒。”月兒接腔。

“你們三人說我一人我真是吃虧。”顧辭搖頭笑道,頃刻又道,“無論如何,我能見你們如此,心中是欣喜的,你們可明白。”

青青和月兒颔首,青青道,“我們二人當年若沒有公子相救,如今不知是何處一片浮萍,”說着她突然拉着月兒跪下來,“我們多謝公子的大恩大德,此生沒齒難忘。”

顧辭皺眉,“你們這是做什麽?”

二人不理,又結結實實給她叩了個響頭,她說不出什麽滋味,将二人扶起,突然嘆息道,“只是可惜,我沒能讓小柳兒走上正途。”

提起許久未曾說起的人,幾人都有些傷感,自去年小柳兒離開,她們再也沒有了她的消息,說不想念倒是假的,顧辭甚至還有些後悔,當初沒能把怒氣壓下來,把人留住,但如今也只剩惋惜了。

與她們分別,顧辭便繞路去了顧澈所住的廂房,廂房亮堂堂的,她放輕腳步聲,叩門。

顧澈很快便将門打開,似乎早有預料顧辭會來找他,微笑着将人迎進去,“這麽晚了,公子再不回,得在這歇下了。”

“我在這兒又不是沒有住的地方,怕什麽?”顧辭坐定,自顧自給自己倒茶,“今晚吃太多,撐得慌。”

顧澈笑着把門關了,走過來伸出手,顧辭疑惑的看着他,他笑道,“手上有個穴道,我給公子按按,會好受許多。”

顧辭哈了一聲,把手遞給他,“看來你真是學有所成了。”

他不輕不重的在顧辭的手心拿捏着,倒也不謙虛,“想必公子也打探過了,明叔他說我是當這一行的料子。”

顧辭笑笑,覺得舒服多了,就讓顧澈別捏了,顧澈又給她添了茶,她一大口飲下去,清爽可口的茶水入喉,她舒暢許多。

“公子來找我,又是為那事?”顧澈見顧辭舒爽了,便笑着看她。

顧辭眨了眨眼,“你倒是知道,我說了你會聽麽?”

顧澈實誠的搖搖頭。

顧辭失笑,“那便是了,我說與不說都一樣,何必白走這一趟。”

“那公子是?”

顧辭斟酌了一會兒,小心措辭,“你執意想要去邢部考仵作,究竟是為何?”

顧澈怔了怔,随即笑道,“我不是同公子說了嗎,救活人是救,替死人驗屍也是救,二者其實是大同小異的。”

這話說得也揣測不出什麽不對的,顧辭到底不好多問,只是用神色暗示了顧澈她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澈對她知根知底的,她想要做什麽自然是能猜個大概,便道,“公子,你想問什麽便實話問了吧,與我不必支吾。”

顧辭心想,我想問的,可能是你不想答的,猶豫再三,索性便也說出來了,“阿澈,我們相識這麽多年,我有什麽事你若想知道,我都會告訴你,但現今,我想問你一事,你若想答便答,若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

“公子且說吧。”

顧辭長籲了一口氣,“阿澈,很久以前我便問過你的過往,你閉口不提,過了這麽多年,我其實心中還是疑慮萬千,你我如今熟稔,我只想問問你,當年的事情可否告知。”

她一席話說落,見顧澈面色微變,心中立刻就有了個分曉,果真,事情非她想的那樣簡單。

☆、顧澈夜間訴往事

夜色當頭,外頭還隐隐傳來大廳的酒色聲,顧澈沉默了許久,顧辭也再不出眼打斷這寂靜,過了會,顧辭緩緩多踱步到窗口,輕擡窗,讓涼風灌進來。

頃刻間,廂房便多了分寒意,顧澈背對着顧辭,燈燭光裏,顧辭能看見顧澈微微僵硬的背,以及垂直身側握緊的拳。

她突生不忍,若顧澈不願說,也就罷了,何苦去揭他的傷疤呢。

正欲開口,顧澈朗朗音色便在這月色之中蔓延開來,帶着點空靈,也帶着點傷感。

“我本是杭州人士,家父原是市中一賈,因一心想要入仕,便用白銀買得縣城一七品小官,舉家搬遷,在那縣城定居下來,那時我剛滿五歲。”

顧辭正襟危坐,眼神未曾離開過他。

“我從小到大,聽聞得最多的,便是縣城裏的百姓對我父親的贊揚,他們說我父親判案有理,剛正不阿,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爺。我母親也常告訴我,雖我父親腹中經綸不多,但為人十足真誠,母親本是一戶書香門第的小姐,正是看中了父親的熱心腸,才決心下嫁。”

回想起兒時,顧澈的聲音變得清亮了許多,連身子也松懈下來。

“父親常笑自己不會讀經書,導致當官還需用錢財去買,因此便對我寄予厚望,自小便請了遠近馳名的教書先生來教我讀書,希望我以後能夠堂堂正正的走上仕途。”

“教書的先生說我天資尚可,若好好培養定能成器,雙親對我更是百般呵護,我兒時衣食無憂,整日暢游與書籍古物之中,過着無慮的生活。”

顧澈的聲音越來越輕,顧辭從背面看不到他的神情,卻依稀能想象他此刻嘴角挂一抹笑容的俊俏模樣。

“那時候,我可真是快樂,父母健在,家中富庶,我毫無煩惱,出了家門,左鄰右舍我也是喜愛極,有時候淘氣犯錯,父親要舉手打,我就跑到母親的懷裏撒嬌,父親打不着我只能幹着急。”

他輕輕笑着,慢慢回過頭來,眼裏亮晶晶的一片,是顧澈從未見過的光澤,卻讓人很是心疼,顧辭放在桌上的手漸漸捏緊,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這樣的日子并沒有長久。”顧澈苦笑了下,聲音低沉許多,“我十一歲的時候,父親接了宗案子,有一個官家公子強搶民女,那姑娘不從,便當衆自刎。百姓知道我父親為人正直,便将那官家公子告上公堂,俗話說,官壓官,哪個官大便是王,我父親不過一個七品小官,拿什麽和那有後臺的人家鬥?”

他聲音驟然加快,神情也變得掙紮,“我母親勸說過我父親,何為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父親不聽,把那公子打入大牢,誰知那公子體弱,關押了兩天,便在牢裏去了。他們哪能放過我父親,三番兩次打壓我父親,可我父親有什麽錯,是那公子枉顧王法在先,我父親不過盡了一個為官者的責任。”

顧澈渾身抖動着,眼裏突然絮滿了淚水,顧辭被他這蜜模樣吓了一跳,紅着眼睛起身,哽咽道,“阿澈......”

“他們在一個夜晚,請了殺手,血洗我家族,母親将我綁在床底下,塞住我的嘴巴,不讓我出來,我才十一歲啊,我親眼看着我的雙親在我面前死去,父親母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卻不敢往我這兒看一眼,後來......後來......”

顧辭心痛難當,她為何要去揭他傷疤,她猛的上前将抖成篩子的顧澈抱住,聲音已經變了,“阿澈,別說了,別說了......”

“我好不容易掙脫開繩子,整個府都是血,我父親母親躺在我面前,一動不動,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全府二十口多口人命啊,一夜間全沒了。”

顧澈淚如雨下,抖得更加厲害,竟直接往地上摔,顧辭抱着他一起摔坐到了地下,泣不成聲。

“我逃出了府邸,可我卻不敢報官,官官相護,沒有人會幫我,我連雙親都來不及埋,甚至不敢讓人知道我還活着。曾經聽戲文裏說,有天大的冤屈可以上京告禦狀,再大的官都要聽皇帝老子的,我一路往北走,露宿街頭,吃得是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