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圈套

夜深了，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不知是狗抓老鼠多管閑事，還是深夜歸人吵醒了狗的好夢。

楊春望着窗外漆黑無盡的夜一動不動側身躺着。

楊梅在楊春身後翻來覆去睡不着，只有這時她才敢釋放心裏盛滿的喜悅。

突然而至的幸福讓楊梅太興奮了，以至于上床睡覺前，她都好像置身如夢如幻的虛空裏無法相信事實。

韓楓的結婚承諾簡直就像楊梅夢中童話故事一樣完美，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白頭到老，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激動的呢！

“小妹你睡着了嗎？”

楊梅的聲音透着喜悅。楊春不忍心向二姐潑冷水，和韓楓那樣的渣男在一起怎麽會幸福！

楊春沒有吱聲，繼續保持側身望着窗外的姿勢。楊梅伸手搬過楊春的身子。

“我知道你沒睡，你快點和我說說話吧。”

“有話明天再說吧，你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我睡不着，我現在就想說話。你說韓楓五一會和我結婚嗎？這件事如果學校知道了會不會不好？”

“嗯，不能讓學校知道。”

“可是你要求韓楓五一和我結婚的，他也答應了請親戚朋友一起辦婚禮。他在清河鎮工作，到時候消息肯定會傳出去，學校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楊梅摸不清妹妹的想法，捧住楊春的臉蛋讓她給解釋清楚。楊春不得不面對二姐興奮染着桃色的目光。

“七月你就初中畢業了，既然你已經決定初中畢業就不讀書了，還關心學校知道這事會處罰你嗎?”

“我怕學校不給我發初中畢業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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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初中畢業證又有多大的用處？”

“是沒啥大用處！現在大學生才吃香。初中畢業連鎮上的茶廠都不招工。”

楊梅放開楊春的臉蛋有些傷感，說起來她還是很喜歡讀書的。如果沒有懷孕這件事，她還想考到縣城中學，還想讀上海大學。

“哎！”

楊梅輕輕嘆氣。

“可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和韓楓在一起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了。不然我的身子已經髒了，除了韓楓還會有誰要我……”

“二姐，你不要因為這個才和韓楓在一起。結婚的條件必須因為愛！你并不是沒路可以選，你可以選擇繼續讀書，可以擁有你想要的生活。你和韓楓的過去只是一段人生經歷，誰年輕時都會不小心犯錯，你可以選擇忘掉。”

“不能了……我有孩子，我只能有這麽一個孩子，我不能不要他。”

“孩子生下來我和大姐可以幫你帶。你不能一錯再錯，因為自己的軟弱可欺，斷送自己的幸福！”

“我怎麽會斷送幸福呢，我和韓楓在一起才是幸福的。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我相信韓楓會很喜歡我們的孩子。”

楊梅說得有些興奮，雙手撐着下巴憧憬着未來的美好生活。

“你了解韓楓嗎？他的父母你見過嗎？”

“我可以慢慢了解他。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他，就覺得好像和他很熟悉似的，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他。我願意聞他身上的味道，願意聽他說話……”

楊梅回憶起和韓楓僅有的兩次恩愛，心裏泛起一陣陣甜蜜的悸動。韓楓第一次進入時，雖然身體有些排斥，可是心裏其實是渴望的，樂于接納的，甚至暗自歡喜的……

“你喜歡就好，覺得幸福就好。睡吧！”

楊春可以給楊梅一切想要的物質生活，卻唯獨不能給她想要的男人想要的愛情。

陷入愛情裏的女人是勸不醒的！

楊春翻過身目光再次穿越無邊的黑暗。楊梅又說了半天話心情終于平靜了，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雙手自然地搭在腹部，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清河鎮的早晨在一片冬霧中拉開了大幕。

一夜雪落無聲，院子裏已是白茫茫一片。楊春伸手在木條桌上寫下一個“霧”字，指尖滑過雪窩，沁心的冰冷讓她打了一個冷戰。

“小妹，咱們是不是走不了了？”

楊梅望着院子外濃得化不開的雪霧，顯然這樣的天氣交通勢必得中斷了。楊春望着霧字出神，楊梅拉了拉她的胳膊讓她進屋裏取暖。

能在韓楓家多呆一會對楊梅來說是開心的事。人不留客天留客。楊梅突然想到這句，不禁莞爾。

韓楓揉着眼睛趿着踩堆了後幫的絨布棉鞋從東屋出來，剛好看見楊梅妩媚的笑臉。

“笑什麽呢？有什麽好笑的說來給我聽聽。”

“外面起大霧了，大冬天起霧還挺少有的。估計往大溪村的客車不能開了。”

“哦，還真是！不能回去就留在這裏呗，也不急在一時。”

韓楓望了一眼窗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将雙手放到眼前，欣賞起自己纖長幹淨的手指。然後又做十指如梳狀整理起油亮的發型。

“我們餓了，你準備早飯給我們吃吧。”

楊春冷冷地看着韓楓。韓楓放下手像是沒聽明白楊春的意思。楊梅幫忙解釋一句，韓楓呵呵笑了。

“我可不會煮飯！你們以後要過來住，得煮給我吃才行。做飯不應該是女人幹的事嗎？”

“誰說做飯是女人幹的事？家務活大家一起分工，你要是願意就幹，不願意也得幹。婚書上都有注明，你也簽過字了。你仔細看清楚了，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什麽？你敢陰我？”

“說話真難聽！你現在想反悔也可以，反正婚書不過是一張紙，你完全可以不用理會。”

楊春說的正是韓楓心裏想的，沒想到從楊春的嘴裏說出來，韓楓倒無言以對了。

“我說楊梅，你妹妹到底多大了，她怎麽比我嬸子還矯情！”

“過年十三了。”

楊梅對韓楓有問必答，語氣帶着三分奉迎七分親熱。楊春的長睫掩住眼裏的無奈和哀嘆，再擡眼時，目光如劍直擊韓楓的俊臉。

“你可以不用理會我們，不過我們可以去你單位找你們書記談談。聽說單位裏的書記最關心職工群衆的思想，像你這樣急着做爸爸的好同志，他一定會教導你怎麽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你，嘴巴真夠狠的！年紀不大心計還挺深，難怪大老遠跑去找我二嬸要兌現娃娃親。合着你們姐妹早算計好了我們韓家兄弟。我那個傻堂弟還以為他舍己為人做好事呢，原來是落入了你們姐妹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