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連環逆襲

公堂之上,一片寂靜。

劉縣令坐在臺上,師爺坐在一邊,沈傲風、郭青、張浩天三人站在臺下,兩側的官差手負堂棍,面色嚴肅,口唇緊閉。

劉縣令開口打破了這寂靜:“堂下站着的女子,可是本府前日抓捕,又私自逃獄的女犯郭青?”

郭青昂頭道:“不錯,就是我!”

劉縣令突然一拍驚堂木,把所有人驚了一跳:“大膽犯人,還不束手就擒,快點将你犯案經過從實招來!”

郭青毫不畏懼地反問:“不是我犯的案子,有什麽可招的?”

劉縣令冷笑一聲:“哼,身為罪犯還嘴硬,來人,把她拖下去,收押起來!”

沈傲風道:“且慢!大人不問清楚案情就随意關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劉縣令狠狠地盯着他,不快道:“沈傲風,此前你多次胡攪蠻纏,擾亂本官斷案進程,本官看在你是京城世家子弟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你若是再肆意妄為,就休怪本官秉公執法,對你不客氣了!”

他早一改當初的谄媚奉承,一臉陰沉與狠決,讓人感到他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

沈傲風不懼反笑:“說到秉公執法,劉大人,在下正是要給您這個清明斷案、名垂青史的機會啊。”

劉縣令猶疑道:“什麽意思?”

沈傲風微微笑着,伸手指向身後的公堂之外,道:“擊鼓鳴冤,人人關注,看熱鬧的人可多了。劉大人不想在公衆面前做一個胡亂判案的昏官吧?”

劉縣令向外看去,果然,許多老百姓正站在縣衙門口,探着頭向內張望,嘴裏議論紛紛,顯然是對這案件十分感興趣,聚在這裏看熱鬧呢。

本朝律法規定,如無特殊情況,案件審理必須公開,不得驅趕旁聽百姓,所以公堂的設計往往直通縣衙門口,方便感興趣的人在門口旁聽。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堂上說了什麽話,站在外面的人能夠聽得清清楚楚,若是站得近了點,還能看清楚公堂上的實況。

劉縣令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他無話可說,只得冷哼一聲,按下怒氣,問道:“好,既然如此,你們有什麽冤情,速速陳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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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風看他一臉憤怒又無奈,不由得在心裏暗自笑了笑,但表面正色道:“劉大人不妨先聽聽郭青的陳述。”說完,便看向郭青,示意她盡管說出案發當天的所有實情。

郭青點點頭,說:“那天晚上的後半夜,我偷偷潛入陳府,看見後院沒人,便進入了一間庫房。那間房中,有很多大箱子,我就打開看了看,揀了幾件小玩意,收在身上。”

劉縣令問:“然後呢?”

郭青道:“然後我覺得無聊,就帶着小玩意從原路返回了。”

劉縣令冷笑:“哼,你倒機警,把殺人之事略過不說。”

郭青道:“人不是我殺的,你要我說多少遍?”

劉縣令道:“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你還有什麽可抵賴的?”

這時,沈傲風發話了:“劉大人,此言差矣,這指不到郭青姑娘的證據,可多了。”

劉縣令奇道:“什麽證據,你倒是說說?”

沈傲風面露微笑,對着郭青問道:“你那天潛入陳府庫房,看見屋內的陳設是什麽樣子的?”

郭青作回憶狀,說:“我看見那間房裏除了箱子,還擺着一張床,上面床鋪、枕頭一應俱全,我猜想大概是把客房暫且用做了存放東西的地方。”

沈傲風問:“那床上沒人?”

郭青答道:“沒人啊!我直到離開,都沒有見過一個人呢,死的活的,都沒有!”

沈傲風點點頭,轉向劉縣令:“劉大人,您覺得,這死者是如何死在這屋中的?”

劉縣令道:“你以為縣衙的官差沒有探查現場麽?種種證據都表明,死者是被床上的枕頭悶住口鼻,窒息而死。那小姑娘說沒見過死者,你就信麽?”

沈傲風笑道:“你也說她是個小姑娘,試問一個小姑娘,怎麽有力氣悶殺一個彪形大漢呢?”

劉縣令冷笑道:“那大漢在熟睡中,也許是喝了酒癱軟無力,也許是被小姑娘下了藥,被她悶殺又有什麽稀奇的?最符合邏輯的推斷,就是她為了偷盜屋中的物品,猛然撞見那睡覺的漢子,怕事情敗露,便痛下殺手。”

沈傲風道:“好,大人說得有理。既然查探了現場,那麽現場留下的證物,一定還在縣衙裏吧。”

劉縣令道:“是又如何?”

沈傲風道:“可否拿出來讓在下查看一下?”

劉縣令便叫身邊官差将當日屋中的被子和枕頭拿到堂上。沈傲風走過去,捏了捏被子和枕頭,心中便有數了,對劉縣令笑道:“劉大人,你可知這枕頭是什麽材料填充的?”

劉縣令搖搖頭。沈傲風便接着答道:“是鴨絨。”

劉縣令命官差前去撕開查看,果然是鴨絨。劉縣令不耐煩地說:“所以呢?”

沈傲風道:“然而在下那日去查看屍體的時候,卻在死者的鼻孔裏發現了大量黑色的草藥。”他突然指向那被子枕頭,厲聲問道:“試問一個被鴨絨枕頭悶死的人,鼻孔裏為什麽會是草藥,而不是鴨絨呢?”

劉縣令被這聲質問驚得啞口無言,怔在原地,過來片刻,才擠出一句:“這草藥……你說有就有嗎?”

沈傲風道:“你若不信,讓仵作前來對質。”

劉縣令沒有辦法,只好傳仵作上堂。

仵作道:“沒錯大人,死者口中的确有黑色物質,我已經寫在驗屍報告中了。”

劉縣令只得揮揮手,讓他下去,又問道:“那這草藥是從何處而來?”

沈傲風微微笑道:“那你就要問陳啓定了,問問他,是不是患有頭痛症,平時睡覺的時候,需要枕着一種特殊的草藥枕頭呢?”

聽聞此言,劉縣令大驚失色,冷汗驟出,竟久久說不出話來。那師爺眼見不好,便湊上前去,在劉縣令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劉縣令才慢慢平靜下來,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說道:“好,那就傳陳啓定上堂來。”

郭青眼見昭雪有望,便向沈傲風使了一個眼神,那眼中滿是快活,看得沈傲風心中一暖,浮想聯翩,不能自已。但他趕緊穩定心神,告誡自己不要急着高興,等到陳啓定來到堂上,才是最關鍵的時刻,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必須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不一會,陳啓定便從外面走進公堂來。他第一眼看見郭青,眼神輕蔑掃過;第二眼看到沈傲風,眼睛裏便多了些不安,趕緊把視線挪開;這第三眼則是看到了張浩天,大驚失色,不由得腿一軟,跌倒在地。

張浩天惡狠狠地看着他,見他如此膿包,便從鼻孔裏“哼”了一聲,不再看他。

劉縣令厲聲問道:“堂下陳啓定,本官問你,你是不是患有頭痛症,必須得使用一種特殊的草藥枕頭?”

陳啓定跪在堂上,渾身發抖,嗫嚅道:“是……”

劉縣令繼續問道:“發生在你家裏的殺人案件,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陳啓定立刻伏在地上,帶着哭腔說:“都是那個江奇,要不是他,我也不會一時鬼迷心竅,做出這種事情……”

他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大驚。沈傲風尤其驚訝,他本以為陳啓定會想出什麽狡辯的方法,正準備好了,要與他好好唇槍舌劍一場。可誰知道,他認罪認得這麽容易,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劉縣令卻十分冷靜,沉聲道:“你起來,據實說!”

這陳啓定直起身來,用袖子抹着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起來。在他的描述中,原來一切都是江奇的陰謀,是他先謀害正氣幫分舵舵主張文地,控制了整個分舵,然後主導與聖火教勾結,做了叛徒,想要從內瓦解西涼城,從而奪取這個西部重鎮。江奇拉上陳啓定,就是為了借他的家財好行事。

沒想到幫主張浩天親自追來,打破了這些人密謀的節奏。那日他撞破陳啓定、江奇與聖火教人相會,正是為了想辦法解決他這個麻煩,結果他自己送上門來,這幾個人卻也沒能搞定。為免夜長夢多,他們決定先幹掉張文地,再想辦法解決張浩天。只要能将與聖火教勾結的事情壓下去,等到奪城事起,羅國成功掌控此城,就不必再擔心朝廷的追責了。

沒想到,這郭青不小心闖入了整個陰謀,為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偷走了聖火令。陳啓定發現聖火令不見之後,情急之下,便想出了一個好點子——将整個殺人案件推到郭青頭上,這樣自己就能逃脫幹系了。

那天晚上,陳啓定和江奇一起,用自己的枕頭将張文地悶死,本來想帶到野外抛屍,但剛好郭青出現,便将那屍體放到了庫房的床上,僞造了現場,然後報了案。就這樣,才有了後面的一系列事情。

他說到這裏,郭青長出一口氣,感到如釋重負,自己的殺人嫌疑算是徹底洗清了。但她高興地轉頭看向沈傲風和張浩天,卻發現他們兩個臉色陰沉,面面相觑,絲毫不見喜色。

郭青湊過去小聲問沈傲風:“你們兩個怎麽了?”

沈傲風搖搖頭,苦笑道:“這劉縣令倒是厲害,丢車保帥,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

郭青向堂上看去,果然,劉縣令已是一臉輕松之色。他輕咳一聲,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痛斥陳啓定:“你可知背叛通敵是什麽罪名?竟然如此糊塗!”接着下令将陳啓定收監,又令官差去陳府尋找用來殺人的枕頭。

果然,那枕頭拿來以後,發現底部破損了一些,露出來的草藥,剛剛好與沈傲風手中的一模一樣。

陳啓定被帶走以後,劉縣令轉頭對郭青道:“郭青姑娘,殺人案的真相算是明了,你也得了清白。”

郭青高興地說:“那我可以走了吧?”

劉縣令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陰狠的光芒:“殺人案結了,但是這偷盜之案,也得有個說法吧?”

三人聽他這樣一說,俱是變了臉色。郭青面露驚恐之色:“啊?你還要關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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