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陳啓定的救贖

那年輕人繼續說道:“原來陳啓定并沒有和羅國士兵住在一起,反而是蝸居在城南的一處平房,當真奇怪得很。”

郭青奇道:“是呀,這陳啓定做了羅國的走狗,為什麽沒有得到重用,反而如此落魄狼狽呢?”

沈傲風略一思索,道:“其實也不難解釋。陳啓定是富商,擁有的無非是錢罷了。那些羅國人拿到了錢財,他這個人自然也就沒用了。”

他對那年輕人說:“你能帶我找到那個地方嗎?”

年輕人點點頭:“沒問題,就是你這傷勢……”

沈傲風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一轉頭,卻看見郭青擔心的眼神,便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頭,說:“沒事,我身體好着呢。”

郭青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們等張大哥和阿凡回來再說?”這兩人随本地人外出尋找食物去了。

沈傲風搖搖頭:“這件事,人越多,越不好。”他用一支手指輕輕點了點郭青的鼻尖,笑道:“但是非你不可。”

郭青無奈地笑着說:“那好吧,我們就一起去。”

兩個人跟着那年輕人,來到了城南的一處平房。郭青記得這裏原本是市井小販居住的地方,比起陳啓定以前住的那種豪門大宅是差得遠了,也不知道他為何淪落至此。

遠遠地,他們就看到陳啓定佝偻的背影。他一邊咳嗽着,一邊蹲在房子門口洗着衣服。一個昔日的富商,居然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真是令人唏噓。

郭青不免産生了幾分同情。沈傲風見她面色不忍,知道她動了恻隐之心,便提醒她:“你別忘了,他當初是怎麽誣陷你,要置你于死地的?”

郭青道:“此時非彼時嘛,他以前再可恨,也不能否定他現在的可憐……”

沈傲風搖搖頭:“算了,這不是重點。”他突然正色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郭青睜大了眼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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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風俯在她耳邊,輕聲囑咐了幾句,然後笑着說:“去吧,你跟他說這幾句就行了。”

“行嗎?”郭青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清了清嗓子,向那個落魄富商走了過去。

陳啓東費力地揉搓着衣服,像是要把衣服搓個洞出來。他什麽時候做過洗衣服的粗活?然而被羅國人趕出來以後,他的老婆小妾全跑了,下人們也都不見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被征服被占領的城市裏流浪。人人都知道他是叛徒,所以沒人願意收留他。他只好跑到一處沒人居住的小房子裏茍且偷生。

“可惡的羅國蠻子。”他一邊洗,一邊喃喃地詛咒道。突然又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他捂住了腦袋:“啊,這該死的偏頭痛……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片刻,他感覺頭疼稍微緩解了些,便擡起頭來。

沒想到,眼前突然站了一雙腳。他順着那腳慢慢地看上去,直看到面孔,才吓呆了——這個人,不就是之前被他控告殺人的小丫頭,四方街上的小霸王郭青嗎?!

陳啓定結結巴巴地叫道:“你,你怎麽回來了?”

郭青傲然道:“嘿,老娘我不僅回來了,還要找你報仇呢!”

陳啓定先是一驚,然後便苦笑道:“來吧,來吧!反正我什麽都沒有了,大不了把我的命都拿去吧!”

郭青看他頹然坐在地上,面色萎靡,心中不由得大為驚訝:“風大哥說得果然沒錯,他果真這樣消極反應。且繼續依他的計行事。”

她便換了一副面孔,在陳啓定身旁的石頭上坐下,像個男孩子一樣,搭住了他的肩膀,故作老成的口吻道:“老陳啊,你看你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知不知道為什麽啊?”

陳啓東停下手中的活,不忿道:“我當然知道!還不是那個江奇害的!”

果然說出口了。郭青想,然後嘴上繼續引導:“哦?怎麽回事?”

陳啓定道:“當年我一時鬼迷心竅,信了他的話,以為他真有好生意介紹給我,誰知道生意沒介紹到,倒是染上了抽煙草的毛病……可恨的是,他給我的根本不是尋常煙草,而是毒藥!毒藥你知道嗎!”

他痛苦地捂着頭:“從此以後,我就染上了偏頭痛的毛病,非得用特制的草藥才能抑制……可問題是,這草藥只有他江奇有!”

郭青試探問道:“所以,你之前之所以殺張文地,又嫁禍于我,是被這江奇要挾?”

“是。”陳啓東痛苦地擠出一個字。他嗫嚅半天,又說:“我要是知道,他們開城門是為了羅國入侵……打死我也不會同意的!可是那個江奇,他騙我聖火教是做藥草生意的,把他們搞進來,我治病的藥草就不用愁了……我信了他的邪!”

“那劉縣令是怎麽回事?”郭青追問。

陳啓定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劉如水已經死了……他開了城門之後,就被羅國人殺死了……”

“那他們為什麽不殺你呢?”郭青繼續問。

陳啓定苦笑:“我除了有錢,什麽也沒有……殺不殺我,對他們來說沒有一點不同。但劉縣令不一樣……他畢竟是官,殺了足以立威信。”

聽到這裏,郭青感到冷汗一陣上湧。原來這一切的陰謀都是始于江奇,但是江奇又是聽誰的命令呢?

她突然感覺好像有一句忘了問,但是是哪一句呢?

“對了。”她想了起來,“你知道高業将軍是怎麽回事嗎?”

陳啓定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被軟禁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我從來沒跟他直接接觸過。”

話說到這裏,郭青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她不免同情地拍了拍陳啓定的肩膀,對他說:“你也是個受人蒙蔽的可憐人啊,也是被利用了。”

她安慰他說:“你別傷心了,在這亂世,能活一條命,也不容易。好好珍惜才是。”

那陳啓定已經淚流滿面,擡頭看着她,眼中盡是驚訝:“郭姑娘,你不怪我嗎?”

郭青輕輕一笑,道:“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又有什麽好提的呢?”她停頓了一下,故作輕松地說:“要不是誣陷我,我大概也不會和風大哥……”她突然止住了,又說:“算了,不說了。”

她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了兩張烙餅,遞到陳啓定手裏,說:“好好活着。”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陳啓定愣了一會,終于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郭青回到沈傲風身邊,把剛才聽到的種種講給他聽。沈傲風聽後,陷入沉思。過了一會,他說:“江奇一個人,絕無這種能量,他背後到底是誰呢?”

那個帶他們來的年輕人插嘴道:“你們說的那種煙草和草藥,我好像聽說過。”

沈傲風和郭青齊聲驚道:“你知道?”

那年輕人點點頭:“不錯,我聽說那煙草和藥草來自于羅國,其實是來自于同一種植物,只是用了植物上不同的部分,本質上是成瘾的東西。”

沈傲風面色嚴肅:“這東西,莫不是走私流入西涼城的?”

那年輕人答道:“應該是的。我記得老一輩說,是十幾年前流入的,當時應該是有一大批,在城內很是流行了一陣,但後來羅國被打退,再不敢進犯時,那東西就逐漸銷聲匿跡了。”

沈傲風若有所思:“江奇有羅國支持當了叛徒并不稀奇,但若是國內無人支持,也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

他心想:“問題就是,那個國內的支持者,究竟是誰呢?”

帶着這個疑問,他們回到了破廟。

剛進門,張浩天便一臉興奮地迎上來:“沈兄弟,我們找到高業将軍被囚禁地點的線索了!”

待他們坐定,張浩天興高采烈地講起來。原來他和岳凡等人一起出去尋食,沒想到恰好碰見兩個羅國士兵,正在路邊高談闊論關于高業将軍的現狀。他們躲在一旁偷偷聽了,才知道原來羅國将高業捉了之後,轉移出軍中,囚禁在縣衙之中。

“他們甚至還說了準确的地點——就是縣衙大牢!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張浩天很是得意。

沈傲風卻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似乎得來太容易了些。他沉吟片刻,對王小虎說:“能否找幾個兄弟去縣衙附近查探一番再說?我總覺得,似乎不妥。”

王小虎點點頭:“沒問題。”便叫兩個瘦小少年去了。

沈傲風又對張浩天說:“如果這消息确實,那麽就是營救高業将軍的大好機會,我們必須從長計議,制定一個詳細靠譜的計劃才行。”

張浩天本對他的質疑有些不滿,但聽他這樣說,不得不承認确實有幾分道理,便點頭道:“好,我們自然應該好好規劃才是。”

當天晚上,兩名被派去查探的少年回來彙報:“那縣衙确實有不少羅國士兵,似乎在看守什麽東西。又時常有人帶着飯盒進去。”

沈傲風皺着眉頭聽他說完這一番話,知道張浩天的消息得到了驗證,便說道:“看守的不是東西,而是人,否則也不會送飯進去。”

他轉向衆人,正色道:“看來,我們下一步的任務,就是要去救出高業将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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