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行動

救出高業将軍，對起義游擊隊來說，自然是有極大的好處。

若是有高業帶領，這支烏合之衆不僅會在謀略上突飛猛進，比之前不知高多少，于名聲上，又将是出師有名，聲勢大壯。

所以沈傲風一提出這個計劃，便得到了在場衆人的熱烈響應。

那前去打探的少年詳細描述了縣衙大牢的情況——羅國士兵占據了裏裏外外，層層把守，居然有幾十人之多，看來這被關之人是如此重要，更證實了高業極有可能就在其中。

此時破廟中早已聚集起幾乎所有還能發揮些戰鬥力的人——年輕的男女青年，半大的少年，發須皆白的老人，甚至還有拄着拐的傷者，不住咳嗽的病人。

郭青看見這情景，不由得鼻頭一酸，熱淚盈眶。

西涼雖小，經濟也不甚發達，但位置顯要，責任重大。作為邊防重鎮，百年來，它多少次遭受外敵入侵，又多少次被國人頑強奪回。在長久的戰亂、災難和抗争中，一代又一代的西涼人，早已堅定了倔強不屈的個性。

就算敵人再強大，前路再艱難，他們也要拼到最後一個人，捱到最後一口氣，守衛這片國土，保護自己的家園。

她把目光轉向沈傲風。這一路來，他處事不驚、冷靜機智，多次化解了種種險情和難題。仿佛成了一種習慣，當她感到迷茫無措時，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尋求他的庇護，看見他那張雲淡風輕又沉着自得的面容，心便像是有了着落，莫名安定下來。

雖然一想起這習慣，她便覺得又溫暖，又羞恥，反而不敢繼續多想，默默地紅了臉。

沈傲風看着一臉堅定的西涼衆人，心中也是大為感動。

但感動歸感動，行動計劃卻是馬虎不得。眼下已知對方防守嚴密，不能硬奪，只能巧取。這如何個巧取之法？

他在腦中搜索關于西涼縣衙的回憶，想起與郭青初見之時，便與那牢獄脫不了聯系，倒真是奇緣一件，不由得心中一陣暖意。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腦中突然劃過一個念頭，不由得喜形于色，笑道：“我有主意了！”

衆人紛紛湊上來詢問究竟是何妙法，沈傲風并不詳解，只是問：“咱們這當中可有懂輕功、身法輕盈的人？”

有一個偏瘦的年輕人舉手應答，沈傲風點點頭，又用探詢的目光看看其他人，卻只看見衆人面面相觑。

一個彪形大漢上前一步，擡起手臂，大聲說：“這位小兄弟，我雖然不會輕功，身法也不行，但我有的是力氣，我也可以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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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風搖搖頭：“不行，這巧取之法，光有蠻力是沒用的。”

大漢被他這麽一說，只好失望地把手放了下來。

沈傲風看再無人應答，心裏便犯了愁，這只有一人，實在難辦。就在這時，岳凡怯生生地舉了手：“沈大哥，我輕功還可以，人也瘦小，應該能幫上忙。”

沈傲風向他看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但讓這半大少年一起去執行這必定兇險的任務，他又覺得于心不忍。然而人手實在不夠，也是不得不用。他只好點點頭：“行，那你也加入吧。”

岳凡臉上明顯有喜色。沈傲風心想，加上他自己，三個人雖然少了，但也勉強能用。若是能夠裏應外合，再把其他人用起來，那麽成功的機會便更大些。

這時，郭青卻嚷嚷起來：“風大哥，我也要去！”

沈傲風啞然失笑：“你？你會輕功嗎？”

郭青轉了轉眼睛，頗有自信地回答：“不會！但我可以做別的事情呀。”

沈傲風疑惑道：“你要做什麽？”

郭青眨了眨大眼睛，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道：“我知道你的計劃了，你想借用牢獄的天窗，對不對？”

沈傲風知道她想起了此前自己從屋頂破窗而入，将她劫出牢房之事，不由得會心一笑，道：“你倒是聰明。”

郭青得意地笑笑，接着說：“那天窗處雖然是看守死角，卻也有被看見的風險，不如在正面也做做手腳，來一出‘調虎離山’之計。”

聽她這麽說，沈傲風不由得心中一動，笑道：“你倒是懂點兵法了。”他又正色道：“不錯，這正是一個好主意。”

接着，他開始講述自己的計劃。正如郭青所說，他想借着牢獄的天窗，故技重施，再來一次“從天而降”，偷偷潛入牢獄之中，将高業劫走。

這計劃的一前一後，得需精妙的配合。郭青這‘調虎離山’之計，倒是填補了他此前設想中的一些空白。

這小丫頭，總是在關鍵時刻出些絕妙點子，當真是天資聰穎。

沈傲風對着郭青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那麽這前面的官兵，就交給你了。”又對那彪形大漢說：“劫出将軍之後，羅國士兵必定追殺，到時請大哥帶一隊人馬，幹擾他們，給我們逃離多争取些時間。”

那大漢很高興地領命，道：“沒問題，瞧好兒吧！”

沈傲風挑選了幾個人，給郭青做幫手，又将計劃細節詳細推演了幾遍，叮囑幾句。

一切準備就緒，只待入夜之後，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當晚過了醜時，郭青帶着兩個小男孩，悄悄地摸到縣衙的正面，躲在樹叢後，小心窺視門口的守衛。他們三個皆身形瘦小，隐藏起來極為容易。

郭青見那些站在門口的羅國士兵，腦袋一頓一頓地打着瞌睡，都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由得喜道：“真是懶惰的蠻子，這下我們機會更大了。”

她此前在破廟中教了制作“臭彈”之法——這就是此前兩次助她脫身的神秘盒子，一但打開，便能釋放大量煙霧，混淆敵人視聽。在她的幫助下，衆人借助已有的材料，又做了四件，雖然不多，但轉移這幫守衛的注意力應該是足夠了。

郭青在兩個小男孩手中各塞了一個盒子，自己留了兩個，對他們說：“你去左邊，你去右邊，把盒子扔出去，自己就趕緊跑回破廟去，知道嗎？”

那兩個小男孩點點頭答應了，接過盒子，各自去了。

她稍待片刻，便聽見縣衙大門的左邊先是“砰”地一聲，騰起一片煙霧，驚得那群守衛如夢初醒，趕緊跑過去查看。不一會，大門的右邊又是一聲，同樣升起煙霧，于是從左邊跑來幾個人。

郭青暗笑：“等我這裏一出，你們就疲于奔命吧。”

想着，她便把自己手裏的盒子也丢出去，剛好命中縣衙大門上方的匾額，“砰”地炸開，落在地面上，由于是雙倍的劑量，臭氣更烈，煙霧也更濃。

郭青看見有大批守衛從側面和後面趕到前面來，知道自己的作用已經發揮，便長舒一口氣。此時身處縣衙後面的沈傲風等人必然已經開始伺機行動，趁着守衛不足，可直接進入那牢獄之中。

按照沈傲風的吩咐，在成功吸引了守衛注意力之後，他們本來應該立刻回到破廟，避免被敵人發現。郭青雖然讓那兩個小孩這麽做了，但自己顯然并不打算如此。

她趁守衛們手忙腳亂地撲打煙霧，尋找罪魁禍首之時，自己卻悄悄地向着縣衙後門摸去。

到了那熟悉的天窗地下，郭青沒看見人影，頭頂天窗的鐵條又已經被生生折彎了，露出一個缺口，便知道他們應該已經潛進去了。擡頭看看那天窗，高高地挂在屋頂上，她不會輕功，又該如何上去？

郭青審視了一下縣衙的外壁，看見有幾處小小凸起，便有了主意，得意心想：“老娘雖然不會輕功，但是會爬樹呀。”

她從身上拿出一個鐵鈎子，後面接着一條繩子，在空中甩了甩，不偏不倚地挂在了天窗邊緣。她扯了扯繩子，看堅固程度還成，便拽着繩子，借助外壁的凸起，開始往上爬。

郭青雖然以前沒少爬過窗戶，但這牢獄外壁卻是頭一回。不得不說，這個牆壁雖然也不是完全光滑，但爬上去的難度依然比普通房屋大多了。郭青一點一點地向上移動，時不時控制不住，又下滑一點，但她無比頑強，居然就這麽被她一點一點地蹭上去了。

到了頂端，她在房頂上坐定，擦了擦汗，心想：“剛才當真好險，若是摔下去了……”她探頭看了看地面，感到心有餘悸，趕緊又縮了回來。

她想到此時沈傲風大概已經找到了高業将軍的所在地，只是她沒聽到任何響動，應該還算順利，不然那些羅國蠻子早就大呼小叫地沖過來了。于是她爬到天窗旁邊，順着那缺口向下看去。

本來她以為下面應該沒人——即使有守衛，也該被沈傲風他們收拾了。此處是女囚區，即使囚禁高業，大概也不會在這裏。她正想着要不要也下去，找沈傲風彙合。然而當她真正看到裏面的景象時，卻是大吃一驚。

高業就站在天窗正對的位置，背着手，笑臉盈盈地看着面前的沈傲風一行人。他未穿軍裝，反而穿着绫羅綢緞衣裳，華貴之相比起之前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哪裏像個囚犯？

沈傲風亦一臉震驚地看着他，還未開口，突然看見十餘個羅國士兵已經沖了進來，将這幾人團團包圍，并沒有行動，只是虎視眈眈。

高業放聲大笑：“沈公子，我就知道，這消息果然能把你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