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敞開心扉

沈傲風又搖了搖頭，斷然否決：“不行，這樣做就是在欺騙她——我不能欺騙她。”

沈追雲眨了眨眼睛：“你不用欺騙她。”她看沈傲風一臉迷惑，便笑道：“我欺騙她就好了。你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沈傲風為難：“這樣不好吧……”

沈追雲果決地說：“沒什麽不好。你們兩個本來就沒什麽大事，就是不能敞開來好好地談一次。我不過是給你們創造個機會罷了，”

她把胸脯拍得砰砰響：“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責任也都在我身上！”

沈傲風猶豫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

翌日清晨，郭青在院子裏練武。此前張浩天教她的那些掌法她還都記着，也時常練習，武功倒是一日比一日精進不少。

快到用早飯的時間了，按照往常，沈傲風會出現在後院，背着手靜靜微笑着看她打完一套拳，然後喊她去吃早飯。然而今天，沈傲風卻一直沒有出現。

郭青打得累了，又不見沈傲風的身影，有些奇怪，但猜測他大概是有要務在身，便準備獨自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然而她剛從院子出來，一個人出現了，卻不是沈傲風，而是沈追雲。

“不好了不好了！”沈追雲誇張地大聲叫着，跑到郭青面前，因為剎不住車，差點跟她撞了個滿懷。

“怎麽了，阿雲？”郭青扶住她，疑惑問道。

“我哥不見了！”沈追雲一臉焦急，“本來今日我爹要找他商議婚禮的事情，結果他一直沒來，我就來這邊宅子問，才知道，原來哥昨晚就沒回來！”

郭青一驚，仔細回想一下，确實昨晚她睡得太早，沒等沈傲風回來，自然也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回來。

她趕緊問沈追雲：“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沈追雲歪頭想了想，道：“昨天他回家裏一趟，清點了一下東西，下午的時候就走了，然後我再沒看見他。”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家門衛說，看見我哥出門以後，在門外與一個受傷的人交談了一會，然後就跟着那人走了。那個人的手臂上綁着繃帶，看起來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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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驟然變了：“好像是以前端王府的一個侍衛！”

郭青“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她清晰地記得，此前在土地公廟地窖裏被沈傲風打敗的王爺侍衛，不就是剛好傷了手臂嗎？

“糟糕了。”她焦急地說，“一定是端王的舊部下來尋仇了。”

沈追雲仿佛被郭青的論斷吓傻了，結結巴巴地說：“那，這，這怎麽辦呢？”

郭青略一思索，冷靜道：“你快帶我去你家門口看看。”

沈追雲道：“啊？去看什麽？”

郭青道：“去看看風大哥和那人交談的位置，有沒有什麽線索留下。”

沈追雲道：“好，好的！”

兩個人來到了沈府門口。沈追雲指着距離大門不遠處的一棵老槐樹：“喏，他們就是在那樹下交談的。”

郭青大步走過去，在樹的周圍細細查看。沒想到還真讓她發現了一處痕跡——在樹根處的土壤中，隐隐約約有些什麽白色的東西。郭青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把土扒開，底下赫然顯現一張白紙，上面寫着幾個字。

郭青連忙将紙拿起來，吹去上面的塵土，認真看起來。但她也不認得全部，只是依稀看出了“我”、“王”、“人”幾個簡單的字。

她只好向沈追雲求助：“阿雲，這上面寫着什麽？”

沈追雲接過那紙，煞有介事地念道：“我本忠心奴仆，誓為王爺報仇，倘若誰人不服，盡管前來解救。”

郭青皺着眉頭：“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沈追雲解釋道：“是說他要為王爺報仇，所以把我哥抓了，如果不服的話，可以盡管去解救。”

郭青撓了撓頭：“我知道是這個意思，但是這文采也太不通了吧，連我都能聽出來……”

沈追雲咳了一聲：“呃，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找到我哥在哪。”

郭青道：“我總覺得怪怪的，好像一切都不太合情理。算了，先找到他再說。”她思考了一會，又問沈追雲：“你家門衛有沒有看見風大哥跟着那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沈追雲仿佛等着她問這個問題已經等很久了，立刻迫不及待地指着旁邊的一條胡同：“就是那裏。”

郭青便走過去，沿着那胡同慢慢走着，一邊查看着兩旁的房屋，想看看有沒有哪間有些異常。

倒是沈追雲先發現了：“哎，你看，這個屋子門口，居然有把扇子。”

郭青趕緊去查看，果然，那扇子是沈傲風的。

“一定就是這裏了！”沈追雲指着那間屋子說。

郭青撚着扇子，慢慢站起來，一臉懷疑：“這線索來得也太容易了吧。”她用審視的眼光看着沈追雲，質問道：“阿雲，到底怎麽回事？”

沈追雲眼神躲閃，抓耳撓腮，神情尴尬。

郭青見她這樣，心中已有了三分猜測，便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阿雲，你再不說實話，我可真要生氣了！”

她話音未落，突然聽見那屋子裏面傳出一聲痛苦的哀叫，郭青立刻聽出來，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沈傲風。

“風大哥！”郭青立刻叫了出來，臉上出現焦慮的神情，她沒來得及理會沈追雲，便急急忙忙地竄進了屋子。聽見沈傲風的慘叫聲，她便只想着快點趕到他身邊，倒把之前的理智思考全忘了。

果然，沈傲風此刻就在屋子中央。他雙手被反綁着，一個強壯的男人站在他背後，手裏舉着一把刀，橫在沈傲風的喉嚨上面。

看見郭青和沈追雲闖了進來，他倒也不驚奇，只是立刻舉起了那刀，喊道：“你們別過來，過來我就把他殺了！”

郭青見這強壯男人并不眼熟，也根本不是那日被沈傲風砍傷的侍衛，心中又是升起一絲疑慮。但別的不說，那男人的刀卻是實實在在地橫在沈傲風要害之處，閃着令人膽寒的光。如此一來，她便把什麽都忘了，心裏只有沈傲風的安危。

“你不要沖動。”郭青試圖耐心勸服他，“有什麽訴求，咱們好好商量。”

“沒什麽好商量的。”那男人兇相畢露，“我只想殺了這個男人。”

這時，沈傲風看着郭青，開口了：“青青，我不怕死，可是我怕直到死之前都沒有說出我想對你說的所有話……”

郭青焦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這些。”

沈傲風道：“就是因為到了這個緊急關頭，有些話我才不得不說。”

他看着郭青，眼神真摯而深情：“你不要說話，聽我說完。”

“自從在西涼第一次遇見你，我就被你吸引住了。那個時候我也在納悶，為什麽我會喜歡你這樣一個調皮粗魯的小混混。一切的發展都是那麽奇妙，我完全控制不住。後來我知道了，因為你的率真，因為你的直爽，因為你的倔強，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善良。”

“以前我覺得，心地好壞與舉止文雅是相等的，然而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身份貴重的皇親國戚可以是竊國之人，帥氣文雅的江湖俠客卻是幫派的叛徒，威猛正氣的将軍倒是叛了國。判斷一個人，不能憑借外表，也不能憑借學識的高低。判斷一個人，就要與她生活、相處，在一點一滴中感受到那個獨一無二的她。”

“我第一次感覺到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切，就是看到你身陷兇案之中。那個時候，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我不能允許你這樣美好的女孩子埋葬在那樣的地方。然而我真正愛上你，卻是因為聽你說了自己的身世。你明明那麽慘，卻又那麽樂觀。你明明心裏很在意，卻又擦幹了眼淚笑着說出那些話。你明明經歷了那麽多不公平的事情，卻依然以善良的心對待每一個人。那個時候，我便意識到，我自己的所謂憂傷和不得志是多麽矯情。那個時候，我便想保護你。”

“後來，我們一切經歷了正氣幫的謎案，你拿着□□一臉決絕的時候，我內心無比震撼，卻又十分感動。那一刻我問自己，你憑什麽保護她？她是那麽堅強，又是那麽明媚。從那一刻開始，我不僅想保護你，更是尊敬你，欽佩你。”

“我們真的一同經歷太多了。我曾救過你，但你也曾救過我，也許你救過我的次數還更多一些。再次從西涼回來以後，我便認定了，此生只有與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你與世上所有其他的女孩都不一樣，你是如此獨特，又是如此美好。你的堅強和柔弱結合得如此順理成章。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持續說這些溢美之詞，說上三天三夜，說上千句萬句。”

“但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愛你，我想娶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你也願意嗎？你願意接受我的愛嗎？”

他一口氣說完了這一大堆話，然後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道：“我說完了，我死而無憾了。”

聽到此處，此時的郭青已是淚流滿面，她一邊哭，一邊笑，一邊罵道：“你想說這些話，直接說就是了，非要搞這麽一出幹什麽？真以為我看不出來麽？”

挾持沈傲風的男人和沈追雲面面相觑，然後前者不好意思地放下刀，撓了撓頭，笑道：“小姐，她看出來了，是不是不用演了。”

沈追雲露出無奈的表情：“好吧，我這嫂子不但勇敢堅強善良，關鍵是還聰明，哎，沒辦法了。”

沈傲風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這就是你的反應？喂喂喂，我白說了那麽多啊。”

郭青一邊擦眼淚，一邊道：“誰讓你騙我，就算我有話，現在也不想說了。”

沈追雲趕緊解釋：“不不不，嫂子，騙你的是我呀，跟我哥沒關系。你說，他說的哪一句話騙你了嗎？”

郭青語塞：“呃，那倒是真沒有。”

此時強壯男子已經為沈傲風解開了繩子。沈傲風立刻沖到郭青面前，想抱她，但是又停住了，尴尬地把手放下。

他略帶委屈地說：“我說的再多，也只是我一個人的感受。倘若你并無意，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他後退了一步，道：“你若是不回應，我，我只能還是走吧！”說完作勢要走。

郭青卻一把牽住他的手，笑道：“你別急嘛，有點耐心。”

她突然靠近沈傲風，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我喜歡你，從你把我救出西涼大牢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之後，我只覺得，越來越喜歡你了。”

然後她靜靜地看着沈傲風，露出臉頰的兩個小酒窩。

沈傲風看着她的臉龐，不禁屏住了呼吸。他距離她如此之近，近到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好聞氣息。

有那麽一瞬間，他只想立刻吻上去，然而想到妹妹和旁人還在身邊，便硬生生地忍住了這沖動。

他克制了半天，最後只冒出一句：“說完了？”

郭青道：“說完了啊。”

沈傲風一臉郁悶：“不是吧？我說了那麽一長串，你就回了我兩句啊？我也太虧了吧！”

郭青挑起眉毛：“啊？你不滿意啊？我又不像你那麽有文采，出口成章，你寫文章呢？當然也不像你那麽啰嗦，說出重點不就完了。”

她故意臉色一變，作勢要掙開沈傲風的手：“你不滿意啊，不滿意就算了。”

沈傲風趕緊将她擁在懷裏：“我開玩笑的，我怎麽可能不滿意？你能對我敞開心扉，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他又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一個問題呢。”

郭青睜大了眼睛：“什麽問題？”

沈傲風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問：“你要不要嫁給我，一生一世永遠和我在一起？”

郭青先是羞紅了臉，然後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随後，這笑容變得有些調皮。

“想知道啊？”她挑起眉毛，戲谑地看着沈傲風，仿佛是在有意挑逗他。

沈傲風急切地點點頭。

郭青嘻嘻哈哈地笑着：“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沈傲風奇道：“什麽事？”

郭青頑皮地挑着眉毛，露出了一個快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