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生活
封月容在第三日的夜裏去世,那日姜雲想要去廂房裏看看,元喬卻在門外攔住了她,而後與她一起坐在門外,元喬說:“再等等吧,等一會再進去。”
姜雲看着元喬嘆了口氣轉而擡起了頭來,她順着元喬的目光看去,夜裏霧蒙蒙的,沒有月亮,也看不到星子,她卻看到元喬眼裏好似裝滿了一整個星空。等了一會元喬站起身來,往院外走,姜雲也站了起來看着元喬那有些落寞的背影。
“你幫三娘收拾收拾,她自來愛美……”元喬說不下去了,長嘆一聲轉身便走了。
當夜封月容去世,第二日他們才知曉蕭钰被毀了只右臂。将封月容安頓好了後元喬帶着三個晚輩一起離開了去雲山莊,山莊上下無人敢攔着他們。就是樂茗想要逮回苗宛彤這個叛徒,亦不敢在元喬的面前放肆,剛剛才将內力恢複了個七七八八,此時上前去要人,只怕死得很難看。
苗宛彤跟着元喬而走,三人找了個客棧安頓了下來,略住了兩天苗宛彤便與秦文賦道別,又跟着元喬回到了她被姜雲救回的那個小木屋。山裏一如她剛走時那般什麽也未變,院子裏還晾着她當初破得不成樣子的道袍,姜雲從未将它回屋,在外任由其風吹雨打,也不知受了多少□□。
那一只只肥得流油的兔子依然見人就咬,苗宛彤卻突然有一種安心之感。
姜雲熟練地為元喬燒了茶,然後支着腦袋看元喬為苗宛彤把脈,元喬會耐心地講與她聽,姜雲便在一側認真地學着。
“你以前大多用的是三清訣,這麽些年只道自己日日在對三清劍法有所精進,但不明曉全賴三清訣所助,自然會覺得這股內力相比較而言會溫馴一些。而苗家心法卻一直封着未用突然一下子放出來讓你覺得有些吃力罷了。現在只有一種辦法,那便是先封住你的三清訣,讓你同苗家心法再和平共處,直到你能同它好好相融,相安無事,再放出三清訣,這兩股內力都能在你的掌握之中,才會讓你運用起來不會吃力。”
“渡生是一把很好的刀,與你的斬魂有些不同,不過都是一把斷刀,你的斬魂是當初你爹與天下第一高手單宗義過招的時候斷掉的,而三娘打的這把刀是自己有意而折,偶爾用起來手法和習慣會與你之前的不同,先用着罷,你那斬魂如今也不知下落,等有了消息再去找回來。”元喬說完又看了眼那把叫渡生的刀,眼底有些情愫在轉,最後長嘆一聲,“山外,不就是有人罷了。”
等到元喬将苗宛彤的三清訣封上,苗家心法釋放後,第二日元喬便沒了蹤跡。
與姜雲相處久了便會發現這姑娘脾性好,與元喬那邪氣的性子相差甚遠,也并未得到她師父那巧妙心機的真傳,她心思單純,想什麽便是什麽。唯一能入眼的便是眼前這些草藥與毒藥,元喬在教學的時候她都會認真地聽,一一記下來等到自個琢磨的時候會微微蹙起眉心,格外地安靜乖巧。
“前輩呢?”
姜雲将洗好的衣裳晾起,衣裳上未擰幹的水浸上她的胳膊,她将衣袖卷高,頭也不回道:“不知道,出山了吧。”
山外都是人,可元喬卻從不曾在山中久住,從前的牽挂是封三娘,封三娘消失了多久,他便尋了封三娘多長時日,從今以後的牽挂,也不知他執意出山的目的為何。
苗宛彤輕輕拎起了衣裳,而後一擰,又擰出一溜水來,她抖了抖衣裳幫着姜雲将其都晾好了。姜雲側頭過來總算是看了她一眼,然後甩幹了自己手上的水漬:“師父給你留了東西,你同我來。”
她轉身先回了房間,苗宛彤看着這個姑娘的背影輕輕地笑了起來,而後背着手跟個小老頭子似地與姜雲一道進了房間。姜雲将一冊書籍拿與苗宛彤,而後點了點此書道:“此為封神指,當初是教與封前輩和我師父的,我師父習的是無內力路數,但卻将神指記了下來,他說封前輩已經去世了,封神指算是已經失傳,他與你算是投緣,便将這東西送與你,你願習便學着,不願意就收着。”
苗宛彤有些吃驚,她翻了翻這本被蕭钰想了盼了十幾年的東西,竟是輕輕松松便來到了自己手中。
姜雲将東西交與苗宛彤後便背着藥簍上山,苗宛彤忙提了渡生跟着一道去。
“你跟着我做什麽?”
“如今外面風雲四起,三清觀、蕭钰都知道我是跟你們師徒而去的,指不定這事都傳得整個江湖都知曉了,找過來都是遲早的事兒,雖然這裏方圓十裏都有瘴氣,但我還是不太放心,我跟着你一道去也安心一些,若真出了什麽事,我還能護着你不是。”
姜雲也沒再多反駁,苗宛彤願意跟着她也不再多說些什麽,只是走至半途她突然停了下來:“你肩頭的傷好些了?”
“阿雲你這是在關心我?”
姜雲不接苗宛彤的話頭,反倒又說道:“這裏有瘴氣,若傷還未好全便不要跟我去了,只會導致傷口愈合緩慢。”
“放心,死不了的,就是會愈合慢些,但總歸會好起來。若你這一出去真出了什麽事,我倒是要悔一輩子。”苗宛彤說着又瞥向了姜雲那白皙的脖頸,那裏傷口結了痂,卻在脖頸之上留了一圈紅痕,跟一條紅繩做的飾品,竟是好看得不行。
兩人一道上了山,苗宛彤接過姜雲的藥簍,順勢就幫着背上了肩。
“這是什麽?”
“勾吻,莫看它長得漂亮,哪兒哪兒都是毒。”
苗宛彤點了點頭,又仔細瞧了瞧那株藥草,卻聽姜雲又道:“都有毒的,這裏的所有毒草藥都是師父種的,所以這裏又叫百毒谷,你身上哪兒哪兒都有傷,這些東西還是莫要去碰。”
苗宛彤便聽話地收回了手,等到太陽西斜,兩人一道往回走,苗宛彤又問:“除了這次出山,阿雲便沒再出去過了?”
“我是被師父撿回來的,師父說那個時候我還小,又逢亂世,餓殍遍野的,許多人家吃不飽穿不暖,有些人被逼急了便會食嬰孩,家人不忍心的便同他們換銀錢,或是換孩子。我的父母許是養不起我,又不舍得我輪為盤中餐便将我扔了,能活便活,該死也是命。自打被師父撿回來之後,便未出過山了。一開始是因為身體不好,當年在雪地裏落下了病根,之後便聽師父說外面便是人,也覺得沒什麽好去看的了。”
苗宛彤深深看了眼姜雲,發現姜雲提起過往的時候神色未變,卻是像說他人的故事,不帶喜不帶怒。許是當年年幼,她無太深刻的記憶,也或許是她本就如此冷漠淡然,對此并不上心。
回到木屋後依舊由姜雲開始做飯,苗宛彤這才發現姜雲在熬粥的時候會往裏面放一些藥材,然後拌兩個小菜,兩人吃過飯姜雲去打理自己的藥材,苗宛彤則去練功夫。
這天姜雲出門來到院子裏收拾完自己的藥材回頭時,才發現苗宛彤半倚在屋頂手中拿着一壺酒眨着眼睛沖着姜雲笑。
月光正好,星光璀璨,姜雲看到了苗宛彤眼裏的星光,反而覺得那眼睛比天上的星子更亮。
她也沖着苗宛彤抿着唇角笑了笑。
“小美人兒上來喝兩杯嗎?”
苗宛彤媚眼一勾,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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