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來客

苗宛彤身形一晃,輕巧地摟住了姜雲的腰,手下微一用力便将姜雲提上了屋檐,收手之前還輕輕捏了捏姜雲腰間的肉,姜雲側身一躲又險些掉了下去。好在苗宛彤反應快,迅速拉住了她的手。

“我回來之前去偷了壺酒過來,這家酒窖裏的女兒紅還算正宗,要不要試試?”

姜雲未答話,先拉過苗宛彤的手把着脈。苗宛彤早已熟悉了這一套流程,每日姜雲都會仔細聽她的脈搏,通常一日都聽好幾次,比吃飯還準時,她也就當作了慣例,由着姜雲探聽。

“恢複得如何?”

“比一開始的紊亂要好得多,你恢複得挺快。”

姜雲說完,苗宛彤便将酒塞進了姜雲的手裏:“試試?”

盡管苗宛彤一直将這東西誇得只應天上有,可姜雲還沒真試過,現下看着自己手中的小酒壇,她挑着眉頭輕輕抿了一口,入口有些烈,有些燒喉,再品時卻又有一絲香甜在其中。她又大口咽了一口,直嗆得差點背過氣去。

苗宛彤笑着為她順着背,然後輕輕笑了起來:“不能急飲,你慢着些。”但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姜雲又慢慢抿了兩口,直到眼前慢慢模糊,苗宛彤這才收起了笑意。等到姜雲徹底醉眯了眼,倒在苗宛彤的肩頭睡熟過去後,苗宛彤才輕輕抱起姜雲躍身而下,将她抱回了房間。

而後拎着渡生如守門神一般坐在了門前。

月色醉人,她便是于此凝了神色靜靜地等着。

直到到了後半夜,樹葉被風吹起了簌簌聲,苗宛彤這才擡起了頭來。

原本她杵着刀坐在門口,此番一擡頭竟眼裏精光頓顯,早沒了剛剛同姜雲說話時的溫柔,又因大半夜未睡,眼睛裏扯出了血紅絲來。

“莫要藏頭露尾,要什麽,爽快些。”苗宛彤聲音低沉,在這空曠的夜色中越顯空靈,随着這話出口,渡生打着旋揮出去,斬破長空又落回苗宛彤的手中,刀尖上卻帶着血腥味兒,刀尖正在往下滴着血。

“苗景龍的閨女,這刀法竟有其父的精髓。”

此男聲在涼如水的夜裏如帶着冰霜一般,一開口便夾着渾厚的內力而來,逼得苗宛彤不得不皺起了眉頭,她深吸了口氣站了起來又道:“敢問閣下何人,來此有何貴幹?”

借着月光苗宛彤能看到從黑暗裏走出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此人一走出來就給苗宛彤一種貴族少爺之感,一身氣質頓顯。五官如大刀闊斧下的展示品,俊俏得有些不肖真人。那一雙鷹眸攬了一夜光華,直勾勾地逼視着苗宛彤。

“在下歸元派俞子安,特來跟苗姑娘讨一樣東西。”

“五靈譜?”

“正是。”俞子安倒也直接,剛說完苗宛彤便笑了起來。

“你倒是最先破了這十裏瘴氣,到達這裏的人。”苗宛彤笑起來,月光下她的笑意卻帶着森然寒意,“不錯嘛。”

“若姑娘賞臉将此物交與在下,外面三清觀的人在下自會幫姑娘掃清。如若姑娘有意入我歸元派,歸元派自不會像三清觀那般令姑娘寒心。”

苗宛彤冷哼了一聲:“都不是好貨色,貨比三家還能有個好選擇麽?”

俞子安也不惱反倒是沖着苗宛彤笑了笑。來之前他師父狄洋便同他提起過這個江湖上人人追殺的小姑娘性子有些捉摸不透,甚至被有些名門正派稱之為歪門邪道的妖女,此女一把刀使得如鬼魅一般,每一招每一式裏都融了其他門派的絕學,是個不可多得天才,若不是手中拎着人人盼着的五靈譜,他還真想将其收入門下。

此時見到傳說中的苗宛彤,俞子安倒是有些了解為何三清觀的人如此恨她,将名門踩于腳下,生生站在了制高點上俯瞰這些蝼蟻。即便也許能力不足,可勢氣卻不可阻擋。

這姓苗的姑娘,一身道袍,卻拎着一把斷刀站在門前,生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這般說來,苗姑娘是不願将東西交出來了?”

“我倒是想給你們這禍害,奈何我委實不曾見過,你若哪天有幸得之,莫忘了給我瞧瞧到底是何模樣。”

話音一落,她瞳孔一收,便看見俞子安動了。

他動作極快,一躍而上,苗宛彤擡頭,将渡生一揮,生生抵住了俞子安的劍尖。俞子安飛快地一腳踢向渡生,借着刀背在空中翻了個身又沖着苗宛彤而來,步步緊逼,絲毫不給苗宛彤半分喘息的時間。

苗宛彤卻突然抿着唇角笑了起來,如光華鍍身,晃得俞子安心神一蕩,卻聽見苗宛彤傲然道:“來得正好,苗家心法還未開過光,就跟你試試!”

只見苗宛彤不退反進,竟是将內力凝作了形态,直灌進了渡生,渡生瞬間如有了生命一般,意念與刀融入了一起,苗宛彤先是擋了俞子安一劍,見俞子安後撤,她躍身而起,将渡生橫劈而下,竟是沖着俞子安的脖頸而去。俞子安下腰一避,再擡頭時卻見渡生劈頭而來,那刀凝了渾厚內力,四周草木皆亡,他雖是看清了刀的來勢,可早已來不及躲避,眼中冷意一凝,卻見到苗宛彤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意,道袍的邊角飛了起來,人生得美豔,卻刀刀狠絕。【▲歡   迎 加  入 勾 勒   愛  情  百合 資  源 依  群,群  號 碼:8  2 4 5   2   0   0  9▼非 作  者   群▲】

就在俞子安做好了受這一刀的準備時,卻見苗宛彤旋着身子而避,輕輕落地,又站回了門前,杵着刀如來者皆拒的守門神。

俞子安刀下偷生,忙退了回去,低頭輕道:“師父。”

狄洋先瞥了眼俞子安,輕輕點了點頭,又看着苗宛彤:“你這小娃子的功夫倒是不錯,根骨也是極好的。”

“狄老前輩過獎了,不過雕蟲小技入不得前輩的眼。”

她雖說得有些過謙,可眉眼裏盡是不屑,注意到俞子安看着自己的時候,她竟将下巴一挑,抿着唇勾了一個小巧的弧度,一時之間竟是有些像一個驕傲自信的少女,邪氣之中又帶了些可愛,直看得俞子安眯起了眼睛。

“苗家刀法在江湖已失傳了十幾年,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

“也許自今以後您老人家見不到了。”苗宛彤笑道。

“你這小娃子倒是自大,不過我今日若是宰了你,自然從今以後便見不着了。”狄洋看到苗宛彤眼裏的笑意未收,仿似看到了當年的苗景龍,“不過老夫蠻欣賞你……”

“不去!”苗宛彤打斷了狄洋,“這樣的名門正派我還是有些不習慣,住在這裏我倒是蠻安心。”

“既然如此,小娃将五靈譜交出來,自此再也無人擾你清靜。”

“我說不在我身上,你也不信,還是打一架吧。”說完苗宛彤便先發制人,刀風挾着白光沖着狄洋而來。

狄洋穩如态山,眯眼看清了苗宛彤的攻勢,他站着未動,袖袍卻飛了起來。

兩人你來我往數十招,苗宛彤的每一刀每一式都宛如捉摸不透的鬼魅,狠辣又不失算計,明明是個女嬌娥,卻愣是沒想到這般火辣棘手。

直到苗宛彤攜破雲式而來,狄洋卻将眼一閉,右手旋起了風雲,而後向着苗宛彤來的方向打出一掌,兩人誰也未讓,四下白光炸現,周遭一聲巨響,俞子安生生退了半步,再擡眼時卻見苗宛彤刀式未收,刀在自己的腕上一轉,又迅速在後背繞了一圈落入左手,而後迅速一刀而下,用斬魂式直逼狄洋右側。狄洋先是未曾想到,轉而迅速地将內力一分為二,擡手擋住了苗宛彤的攻勢。

苗宛彤卻輕輕笑了起來,卻見她将刀一扔,刀順着後背落入腳尖,苗宛彤将身子彎作了一個滿月的弧度,而後腳跟踢向刀柄,換而腳尖一勾,刀便直斬狄洋的面門,這一招破空門狄洋如何也未曾想到,極度邪門兒。

他生生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将內力一震,苗宛彤眯眼彎腰翻身握着刀落了地。

狄洋這才擰起了眉心:“苗家刀法一共十式,練就前兩式已算得上江湖之上的高手了,小娃子功底不錯啊,都已經練就了第四式。”

“你倒是對別人家的刀法了解的多,怎麽不見你多長長腦子,那叫五靈譜的,真不在苗家。”

狄洋也不惱:“小娃娃,我且信你,不過這外面等着坐收漁利的人不在少數,你這裏定是不能留了。”

“多謝告知。”

“一起出去,也好有個助力?”苗宛彤掀起眼皮來看了眼狄洋,狄洋一直彎着眼睛笑,一副慈佛面相,卻是一腔不可訴人心腸。苗宛彤只搖了搖頭道:“多謝好意。”

說完她便轉身回了小木屋,姜雲将被子裹作了一團,許是因為喝了酒有些不舒服,擰緊了眉心拿手背蹭了蹭臉。

狄洋帶着俞子安往回走,邊走邊笑着俞子安:“怎麽,看上那姑娘了?”

“師父說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

“你小子,那姑娘是不錯,漂亮,刀法也好,就是烈了些,我們今天算是來探個口風,你瞧瞧她跟踩了尾巴似的。她在意的不是那叫五靈譜的東西,而是木屋裏喝醉了酒人事不醒的人。”

狄洋不懷好意地回頭看了俞子安一眼,見俞子安平素溫和無害的臉上頓時顯露出慌張來,亦覺得好笑:“莫要在意,是個姑娘家。”

“當初三清觀出了叛徒,聽說一直被追殺後從萬險峰跌了下去,便是這山巅,想來就是被老毒物元喬的徒弟給救了,若不如此,你當真以為元喬會将苗宛彤又帶來此處?一個被江湖中人人人追殺的禍害,他還沒傻到讓自己的小徒弟身處險境。”

“所以其實元前輩知曉這五靈譜并非在苗宛彤的身上?”

“依他的精明,當是知曉的。苗家人現世,事隔十三年五靈譜再次出現,他元喬雖是個不問江湖事的怪物,可他身後的家族定是不會放過這稱王稱霸的機會。”狄洋長嘆一聲,也不知是在感嘆從今後這風雲四起的江湖,還是提起的元喬。

俞子安也未再接着問下去,他跟在狄洋的身後,将輕功發揮到極致,這才勉強跟上狄洋,轉頭瞧了眼那還亮着燭火的小木屋,又加緊了步子。

姜雲一覺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她揉了揉有些發漲的腦袋,又瞥眼看到苗宛彤正在收拾包袱,打着呵欠坐了起來。

“昨日你故意給我喝酒,是因為來了不速之客?”

苗宛彤吃了一驚,應聲轉頭卻見姜雲只穿着亵衣散着長發坐在床榻上,因着睡眠原因,眯着眼睛像是還未清醒。

“這麽聰明?”

“這方圓十裏的瘴氣有變,是能聞出來的。”然後她又指了指苗宛彤的胳膊,“你還被自己的刀所傷,真是厲害了呀。”

苗宛彤忍着沒上手去拍她,只将衣裳丢給了姜雲道:“快收拾吧,這裏呆不下去了,外面想要我命的人已經聚起來了,随時能進來要了咱們的小命,保命要緊。”

姜雲也不多問什麽,既然昨天已經發生過打鬥了,這安生之地便沒了保護,接二連三的人都能進來,她想出去布置都已經來不及,為了五靈譜,這些人跟餓急的狼,不會容許她們兩人有多的時間加強防範。她迅速地将衣裳一穿,怕苗宛彤收拾得不妥當,又去将自己的瓶瓶罐罐塞進了包袱裏。

走時苗宛彤回頭看了眼這空蕩蕩的小木屋,兩個月之內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有一段時間了,像上一次離開時那般,她亦回頭看了眼這木屋,一草一木,皆入眼底。

“有什麽藥是無色無味但充斥整個房間,毒人于無形的麽?”

“有,但是你想要什麽功效的?”

苗宛彤想了想:“有無色無味的春|藥嗎?”

姜雲擡頭掀着眼皮看了苗宛彤一眼,就在苗宛彤覺得這個法子委實太過于猥瑣的時候,卻見姜雲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見姜雲從衆多瓶子裏挑了一瓶出來。

“這個無色無味,将其放在房子裏,再過一柱香的時候便會發揮藥效,聞過它的人立時會感到渾身麻癢難以疏解,但不會真傷人性命,藥性也不會極強極烈,算是……我師父給我的一個小玩意兒吧。”

苗宛彤沒說話默默地接了過來,然後将小木窗扣緊,又拔掉了瓶塞,而後将這東西放在了桌案上,拉着姜雲往外走,将門鎖扣上,這才在心裏輕輕哼了一聲,這元喬到底是什麽怪物,竟給阿雲玩這些不入流的東西。

姜雲對山裏的路門兒清,一路帶着苗宛彤拐,避開了外人可以進來的所有路徑,找了一個極為偏僻的小路。路上苗宛彤為她折了一木枝為拐,邊走邊歇息,竟是有些悠閑。

這一路上有些咬人的小兔子會蹦過來咬苗宛彤兩口,卻并不傷害姜雲。苗宛彤打着果子與姜雲裹腹,偶爾她會摟着姜雲的腰,腳于樹葉之間輕點,輕輕一躍,便飛躍上了一個高度,俯瞰腳下,翠綠一片,風景如畫。

姜雲有些稀罕,她也只是被苗宛彤拎上了屋檐而已,于浣月樓時,漆黑一片,除了笙歌與豔景,她什麽也沒瞧見,昨日依舊漆黑一片,還被苗宛彤哄得喝了酒,喝得人事不醒。此時往自己的腳下看去,竟有一種如坐雲巅之感,心跳得極快,又十分興奮。

苗宛彤見姜雲心喜,便摟着她的腰一鼓作氣,直接躍上了半山,指着腳下的一隅道:“瞧,那就是小木屋,你若眼力好,能看見現在有人推門往房間去。”

“我能瞧見。”

她說完兩人就沉默地看着那一隅木屋,進去的人都氣勢洶洶,可時辰不長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四處找水源。

姜雲未曾這般捉弄過他人,這還是第一次,她轉頭向着苗宛彤笑了起來,眼裏帶着星光,眨着眼睛笑意跟着溢了出來。

“好啦,咱們上路了。”苗宛彤有些不敢直視姜雲的眼睛,拉着姜雲又慢慢地走。

前來找人的那群人除了一些未見過世面的小弟子有些不知所措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內力,而姜雲的這東西本就是拿給她玩的,沒真下狠手,用內力将其一逼,便好得差不離。可如此被羞辱了一番,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會這般輕易就放過她們,往下一吩咐,務必抓住這兩個小妖女,為民除害。

這兩個害蟲行至半途見天色有些晚了,姜雲便帶着苗宛彤尋了一處山洞歇了下來。她沒有苗宛彤的功夫,亦沒有苗宛彤那般快的腳程與體力,她行得有些艱難,好在一路上都有苗宛彤照顧着她,也沒有多落下多少。見姜雲體力有些不支,苗宛彤忙出去尋了些柴火回來,夜裏有些涼,她怕姜雲凍着了。

其他來尋兩人的人腳程自然是快得多,又因為沒找到姜雲所走的這條路,愣是行在了前頭先出了山。

苗宛彤躍在樹巅之上往下瞧,險些沒笑出聲來。

第二日想着那些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苗宛彤便與姜雲将腳程又放慢了下來,說說笑笑便又過了半日,路邊的小花開得正好,苗宛彤掐了一朵斜斜地插|進姜雲的發髻間,素然間多出來的一抹豔色,将姜雲襯得更是好看了幾分。

苗宛彤退後一步輕輕笑了起來:“好看。”

姜雲沒說話也沒将花拿下來,跟在苗宛彤的身邊,杵着拐探着路,一路跟着苗宛彤走。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剛剛還天空明媚豔陽高懸,轉眼之間響雷而下,雨立馬就落了下來。苗宛彤一手摟着姜雲,一手為她護着,幾起幾落間便尋了一處遮雨的小山洞,回頭一瞧姜雲,這姑娘被淋得濕透了。

“快去将濕衣換下來……”

“苗姑娘,請問可以進來避一避雨嗎?”

苗宛彤眉頭一蹙,忙将自己的外袍掀了下來蓋在姜雲的身上,姜雲從寬大的衣袍中探出了個小腦袋來看着苗宛彤。

卻見苗宛彤豎着食指讓姜雲莫要出聲。

明明姜雲千挑萬選的一條路,別人都已經向着山外尋去了,此間還有誰能留在這裏明曉她兩人的行蹤?是打一開始就跟着兩人?還是在此處等着她兩人落網。

無論哪一條想起來都讓人覺得後背一涼,前者說明對方的功夫極高,跟了一路苗宛彤竟然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後者則說明對方極為聰明,了解兩人的心思,知曉她們會如何行動,猜人猜心,更是可怕。

苗宛彤蹙着眉心又仔細想了想這人的聲音,似是在何處聽,她記得不太清楚。

她将姜雲安置在小山洞的裏面,而後站起來向着洞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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