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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袖攏天下,殇曲悠悠

作者:柒嘻

文案

矯情版文案:

伊墨【坐地上,扯花瓣】:念兒為了她家不要我了……

淩晟【搶過花,繼續扯】:依兒都不把我這個夫君當回事兒……

伊墨【偏頭】:陛下,那咱倆差不多。

淩晟【起身,把莖葉砸她頭上,冷哼】:誰和你差不多!(心嘆:朕要是你就好了……)

★☆★★★★☆★☆★★★★☆★☆★★★★☆★☆★★★★☆★☆

繞口版文案:

江山圍局,君王執子

可誰知左右天下形勢的卻是他身側的兩個女子。

摯愛、表親,流連之際,誰與他真心相待,又是誰相伴看盡繁花?

男裝巾帼,提槍縱馬

柔情熱血,是為澆灌誰的天下?

一朝間,

迷局破,棄子殘,

情難休,義未斷,

錯付真心與華年,

何人嘆!

青梅竹馬或兩小無猜,

可能減免故意為之的傷與欺,

又能否換回伊人真心一片……

待雨霁浪盡,冷掉的心何以回暖

·*·*·*·*·*·*

将、後、君、妃

過程是苦情四角戀

走向是百合+言情

情節很俗套很狗血,還慢熱

想嘗試寫披着權謀皮的虐戀文,也不知道最後成與不成……

P.S.

中短篇,不坑,并非完美結局……(悄聲:總要對得起起的名字吧)

內容标簽: 宮廷侯爵 女扮男裝

搜索關鍵字:主角:伊墨、沈念(司馬梓) ┃ 配角:淩晟、蕭婧依(莫惜) ┃ 其它:打醬油1234……

☆、事後

房中寂靜,淡淡的檀香悠然浮動,曦光幾許,由镂空雕花窗欣然納入,引向杉木地板,随即、原原本本地臨摹出原屬于窗上的景象——枝頭上陡峭綻放的梅花。

卧床上錦被之下覆有一道颀長身形。晨光輕移,輕柔光束漫向帳邊。依表露在外之所見,卧床之人僅着單衣且面色蒼白,原本消瘦的身形加之虧血的面色映在淺淡晨曦中愈發慘白,乃至有些朦胧不真實。

窗下圈椅靜坐一人,女子淡黃衣衫,眉目如畫,她素手捧起一本書卷,掩下大半面容。

卧床人之身形輕動幾許,從被下橫伸出一只纖長的手臂,摸索到邊緣處,翻手向下,撐身子坐起。迷蒙着眼睛于逆光中打量起屋中陳設。先入眼的便是淡粉色的帳幔,三面雕花的床箱裝飾不凡。再近看清身上蓋一床繡有海棠圖樣的同色錦被,針腳精密,身下是為紅木軟床,頭腦清明些,暗想道,這絕不是普通客房或是自己習慣的硬木板床!那人猛地側過身,眯眼打量室內布置,察覺窗前有人時,偏頭望去,怔然。

待那女子将書卷輕放于手邊案幾上,卧床之人驚愕之餘掀被起身,面朝窗前,赤足單膝跪地,“伊墨無能,勞小姐傷神,但請責罰。”

女子俯視筆挺着身子垂首在眼前的人,視線始終盯着那瘦削肩膀上的一道殷紅,聽聞此言,挪目光向那人頭頂,嘴角噙住一抹冷笑,“哦?将軍分明是大義所向,英雄救美,拔劍不平、何錯之有?”

“臣下不敢。”下跪之人身形筆直,目光卻只停留在毛毯邊的細密花紋上,“臣下私下出手,違背小姐心意,其罪一也;出師不利,枉顧小姐栽培,其罪二也;惹下禍端,更險些牽連府上,其罪三也。”不顧上首之人目光淩厲,繼續波瀾不驚道,“數罪并罰,臣願一力承擔,請您饒過胞弟。臣來世,願再為您犬馬。”

置身上首的女子別開頭,透過輕紗羅帳,望向床角,眼眸半眯,冷聲道,“當日我替換宗牒,隐去你姐弟二人過往,保住你軍職與你幼弟功名,其中周折,你想來清楚。我悉心栽培你二人,莫非是要等你統領一方之時再毀了你麽!”女子說到此拍案而起。

跪地之人前移幾步,依舊垂頭,“謝小姐不殺之恩,請小姐責罰,臣下絕無二話!”

“責罰?”女子嗤笑,冷冷地望着身前的人,“那好,既是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好拂你心意……就罰你、再不許踏入春意樓半步!否則……伊硯手無縛雞之力,若是遭遇你昨夜那般困境,不知能否有老天庇佑、全身而退?”

跪地之人雙臂顫動,一聲不吭,片刻後叩首拜別。

女子怒甩衣袖,快步走向床邊,急于驗證什麽似的掀開錦被,而片刻後,全身散發着再難隐忍的怒氣。

她在那人拉開房門前喊住人,“伊墨!別忘了你說過什麽,你之一命,唯我所有!”

被叫住的人眼神暗了暗,淡然答:“臣必不敢忘。”

待那人出得門去,房中之人黛眉緊蹙,聽院中穩健的步子漸行漸遠,忿然坐到床邊,手中,攥緊錦被一角。

·

伊墨身着在司馬府門房領到的素衣長衫,才剛轉過街角來,擡眸便看到将軍府外一道慌張張望的身影。還未等她行到府門前,那小女子在望見她之後便又驚又喜地撲過來直奔懷中,擡頭對她又哭又笑,“真好,你終于回來了。”

伊墨溫言安撫着懷裏輕.顫的人,“沒事的,我們先回去吧。”

懷裏的人後退一步,輕咬下唇,眼眶含淚,“你受傷了。”

伊墨如沒事人一般輕笑,輕輕曲指拂她的淚,“你如何知道?”

那小女子輕哼一聲,執起她的手就走,“見得多自然知道!快些回去上藥!”

伊墨受痛,“嘶”了一聲。

小女子轉過身來,手下松動,緊張問詢:“弄疼你了?”

伊墨再搖頭,攬起小丫頭肩膀往府裏走,如往常般随意說笑,平和的神情掩着諸多心緒,并未注意到身旁的人望向她時,半是驚喜半是憂慮的神情。

·

“小姐。”月靈大步走進卧房,打眼一掃,拎着藥箱徑直走到床前。

“出去。”女子倚在床榻上阖着眼,緊握着一處被角,面色頹唐。

月靈瞥到被角處幾抹殷紅,驚呼出聲:“小姐,您的傷!”

“不礙。出去!”攥着被角的手又緊了緊,出言語調又沉了沉。

“是。”月靈颔首,告退前執意将藥箱擺在窗邊案幾上,掠到那本書眉尖攏了攏——她昨夜來送藥時,分明就見這本書攤開在此頁,竟還在此處?她正出神時,又聽自家小姐低語:“她……可回去了?”

月靈轉身,恭謹答:“是。在門房那領了外衫。”

“那個人呢?”

月靈自幼跟在她家小姐身邊,對于小姐的玲珑心思也算通曉五成,直接答:“等了一夜。”

女子睫毛□□,沉聲問,“那今早如何?”

“等在府外。”月靈将方才密探來報之情形一一說了。

“好。”女子睜開眼,神色怏怏,一字一頓:“當真是琴瑟和諧……”

月靈欲言又止,心底暗自嘆息,她正要退步出門,又聽小姐漠然道:“東西帶走。”

“小姐……”

半刻不得回應,月靈無奈,提了藥箱退出門去。

·

京郊一處秘密院落內,堂下聚集十餘名年少女子,觀其身形打扮,想來皆是武藝好手,少女分兩列對立堂前兩側,待一白衣女子翩然走進堂內,齊聲颔首高呼:“宮主!”

白衣女子邁上階梯,置身上位,眉目微蹙,輕輕拂手,“若水留下,其餘散了。”

等堂中只餘二人,若水跪地請罪,“屬下辦事不力,破壞宮主大計!”

“是麽?原來你還記得我是誰,記得你是誰。”堂上之人攏着袖口輕笑,“我還當、你只記得那位小将軍了。”

“屬下不敢!”若水伏倒在地。

“但願如此。”白衣女子收了笑,面沉似水,“将昨夜她去春意樓之後的情形說與我。”

“是。”若水再一叩拜後擡頭,跪直在地,娓娓道來。

作者有話要說: 僞更捉蟲

友情提示:所見所聞亦虛亦實

☆、鏖戰

夜色昏沉,月涼如水。一人影步履輕盈,匆匆經行長街,路過一巷口處,警惕張望後閃身而入。

房門被叩響,房內女子輕攏紗衣,起身開門,神色如常,将來人迎進門來。

來人身着月白長衫,身形清瘦,模樣俊秀,在門外拱手揖一禮方才進門,掩門之後又俯首一揖,“深夜登門叨擾,實屬冒昧,然事出有因,望羅姑娘見諒。”

“将軍心意,羅裳知曉。”女子身着淺色羅裙,外攏緋紅紗衣,置身八寶圓桌旁,手執青釉茶盞,手腕翻轉間,倒茶二杯,擡臂遞一杯向桌對面空位,眼神示意來人入座。

“多謝姑娘。”來人頓首,有意避開女子玉指,将茶盞接過。

房中幽香袅袅,聞之神清氣爽,就此對飲。

伊墨淺啜一口後将茶杯輕放,目光落于牆邊案幾上的香爐,淺笑,“上回來此,聽姑娘說得此花茶來歷,今日再來讨教,姑娘這熏香,是何種香料?格外清雅。”

“不過是尋常香料,是我閑來無事将幾種香片混合得來。”羅裳彎唇輕笑,“若是将軍不棄,羅裳包一些贈與将軍。”她說着便起身,去一旁櫥櫃裏取出一手掌大小的油紙包遞與伊墨,“此香有寧心安神之效,助益睡眠。”

“多謝姑娘。”伊墨接過,小心收在衣襟中,自語道:“家中确有一人睡眠不穩。”

羅裳剎那間錯愕揚眉,不過片刻後又斂了神色,輕笑,“将軍金屋藏嬌之美談,京中想來已是人盡皆知。”

這回倒是伊墨一臉愕然,片刻之餘連連搖頭,“姑娘怕是誤會了,你知曉我女子身份,我與惜兒情同姐妹。”

話語一出,伊墨神态安然,羅裳卻不自然地蹙眉,她走回圓桌邊坐下,神色轉淡,“不知将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若依舊為上次之事,請恕羅裳無可奉告。”

伊墨快走兩步,顧不得許多,到她身側位置急忙坐下,“依姑娘所言,你必定知曉六年前沈家大案,既是如此,煩勞姑娘告知!”

女子眉峰緊蹙,沉聲曰:“過往之事,将軍何須多留戀。請恕小女子多言,縱使将軍與沈家前緣頗深,沈家傾覆,緣分既散,将軍又何必徒勞傷神?若是有心,不如珍惜眼前人。”

伊墨起身,急着俯首揖禮,“不瞞姑娘,沈家于我卻非尋常,若是姑娘有何訊息萬望告知,伊墨在此謝過!”

羅裳執杯,嗤笑一聲,“不知将軍所言非同尋常是何等不同?與您府中那絕色女子相比又如何?”見那人眉頭緊鎖,她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另道:“将軍日後切勿再來,以免清名有失。”

伊墨直起身,正欲說什麽,聽到樓下炸開巨大聲響。

“姑娘稍等,我去看看。”伊墨攔住剛站起的羅裳,徑直向外,在門口探聽須臾,推開半扇門走到二樓憑欄處向下望。

“是什麽人?”羅裳緊跟出門,面無懼色。

樓下吵嚷聲不絕于耳,憑欄處兩人不約而同地擰眉。

“來者不善。”伊墨輕吐幾字,悄然間拔出腰間軟劍。

俯視樓下情形,羅裳也看出異常之處,來人一衆男子,身形魁梧,目光兇狠,且各懷武藝,絕非良善之輩。

伊墨側身護在羅裳身前,輕語:“你快進去,聲落之前不要出來!”

女子還未答話,一只響箭迎面而來。

伊墨徒手接住劍身,将女子護在身後,“沖你來的,快進去!”

羅裳拽住她的衣擺,“你走吧,與你無關!”

伊墨不搭腔,掙開她的手臂,翻過憑欄縱身躍下,落入人群中,持劍迎戰。

女子驚愕,冷靜之餘,返回房內緊閉房門。

·

一場惡戰。

伊墨覺察不對。

來人對她的劍法極為熟悉,排兵布陣直攻她的軟肋。

軟劍适用于近身搏擊,而來者圍成內外幾層,手持短刃的近身上前,引她注意,手持長刀者攏于外圍,不時出手,更有藏于暗處的殺手弓箭手,冷不丁發射一道箭矢暗器偷襲。

縱使久經沙場,武藝、韌性、謀略皆為不俗,伊墨此時也被動陷入苦戰,刀槍往來之際,讨不到半分好處,更是白白消耗不少體力。

鏖戰之際,更如雪上加霜般,一魁梧大漢掄一柄大刀淩空踏入包圍圈,刀鋒直劈天門而來,伊墨閃身将将避開一衆鋒刃,定睛望去,來人手持的竟是長柄偃月刀。

來人眼中兇光盡顯,惡言道:“小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邊說道,邊揮刀上前。

伊墨咬緊牙關,全力迎敵。

·

“小姐,不好了!”顧不得禮法,一丫鬟裝扮的女子推門而入,驚得房中之人站起。

“何事驚慌!”

“墨将軍在春意樓、與一衆人動手了!”

“她去那作何!”被喚作“小姐”的女子神情憤然,冷靜片刻抓住重點,“對方何人?”

“暫且不知。”小丫頭直搖頭,“月岚跟随到春意樓外,不多時見到一群高手悄然而至。她覺不妙,急奔蕭館找人援手,另請蕭館門房吳圩來府送信。”

女子鳳眼圓睜,冷聲道:“月靈,将附近明線都帶去,帶不回人不必再回!”

“是!”月靈不敢耽誤,即刻領命而去。

女子搭手在案幾邊緣,秀拳緊握,喃喃道:“蕭館,又是蕭館……”

·

月靈趕到之時,所見一片狼藉,情形已經由一力敵千鈞演變為兩方混亂——

外圍月岚加之十餘個白衣女子力戰衆多刀客劍士,內圈,苦戰持刀壯漢的瘦弱少年不是伊墨又是誰……

月靈帶人加入混戰,其餘人支援外圍,她則淩空一躍,與伊墨二人合力将壯漢圍困在中央。

見到月靈趕來,伊墨心下放松,思緒紛繁。壯漢雙手合力翻轉刀柄,大喝一聲全力劈向月靈,月靈舉劍攔之,誰成想刀刃翻轉,刀身直指另一旁。

“将軍!”重新出現在二樓憑欄處的羅裳和變換招式應敵的月靈齊齊喊道。

伊墨回過神來,眼中倒映來人周身的騰騰殺氣。刀刃穿透沉悶的空氣已到身前直向心窩,已是避無可避,伊墨側身揮劍……

劍刃刺破手腕……刀刃刺穿臂膀……

片刻之後,一陣咆哮嘶吼博得衆人眼光——原是那大漢跌坐在地,對不遠處身着血衣的少年怒目而視,不住哀嚎。

方才伊墨足尖點地,徑直迎上鋒刃,不顧自己,揮劍将進攻者雙手經脈盡數挑斷。

這是武林上極陰損的下三濫招數,再加上伊墨玉石俱焚的氣勢,生吞下那人漫天殺氣。此前大刀闊斧的雄偉壯漢此刻空餘下怒罵哀嚎的力氣。

伊墨顧不得他,力竭加之重傷在肩,單膝跪伏在地,急急喘息着。

這時又聽聞一道清脆聲劃破長空入耳,想來與交手前那只響箭出自一人之手。

伊墨只來得及判斷這些,無力地垂下了頭。

“當”一道碰撞聲響,響箭跌落在地,此時距跪地之人不過幾厘。除了羅裳,無人注意到樓頂上翩然遠去的白衣女子。

距樓外幾十丈遠的屋檐上,蒙面男子腕上受痛。弩.箭自他手中跌落,落于青石路面,精巧機關碎了滿地。男子拔出手腕上的銀針,無聲咒罵後掠風而去。

樓中死戰并未繼續下去,不知為何,自樓頂向下悄然散發一陣迷香,月靈趁此時機,湊到伊墨身邊,搭起她手臂,輕道一聲:“我們走。”随後示意月岚左右架起力竭之人,踏空而去,之後,兩方人馬各自彙集散去。

約摸一炷香後,煙霧将将散去,幾個外圍掩護的蒙面人沖進門來,在煙波萦繞之中仔細一瞧,只見七橫八豎地躺了滿地自己人,幾人陰沉對望之後,很快隐去。

☆、退敵

片刻功夫,乘月色,幾人已翩然返回司馬府後院。

“小姐。”月靈一聲低喚,燭光映襯在窗花上的悸動身影急奔房門前,開門迎進三人。

“快瞧瞧,她傷勢如何。”女子顫着聲音,眼睛直直盯着那血虧昏厥之人。

月靈月岚将人扶到圓桌邊放下。月靈去取藥箱,月岚行禮,“小姐,今日是奴婢辦事不力,請您責罰。”

女子掩在廣袖下的雙拳攥緊,神色淡漠,“将情形盡數說與我。”

月岚回禀了自己所見所聞,簡明扼要,末了跪地請罪,“屬下護衛将軍不周,且私自聯系蕭館的人……月岚任憑小姐處置。”

女子盯緊月靈在一旁探脈的情形,不耐地搖頭,“罷了,你先下去,盯緊将軍府情形,再有疏忽,決不輕饒!”

“謝小姐!”月岚退出門去,片刻間飛身而起,掩身于樹影下。

“情形如何?”待月靈為人搭過脈後,女子取一塊打濕了的淨布來,動作輕柔地替昏迷之人擦手。

月靈神情嚴肅,“傷口頗深,血氣有虧,這倒不打緊,只是那刀刃上鑄有尖刺,傷口外翻,更容易惹得感染發熱。”

女子冷着臉,“是何兵器?聽上去倒是不凡。”

“外觀不過是偃月刀,卻不想刀刃上另有千機。”月靈頓了頓,眉頭微蹙,“若是在尖刺上淬劇毒,怕是神仙難醫。”

“方才聽月岚所言,另有一道響箭險些刺中她。”女子面似冰霜,聲音冷得徹骨。

月靈搖頭,“确有此事,是被另外一道暗器攔下了……奴婢愚見,怕是有人盯上将軍府了。”

“明裏來倒是無妨,多加留意便是,若是暗地裏……”女子将染了血污的布丢回銅盆,從燭臺邊取過剪刀,斷去一截燭芯,轉而言道,“兵法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等也該行動了。”放下剪刀,女子望向跳躍的火焰、透過橙紅光亮,目光飄渺。

“小姐當真要走那步嗎,傾司馬家與伊家之力,未見得就……”月靈慌忙勸阻,出口才覺失言。

女子黯然搖頭,輕嘆一道:“此事難了。”再轉過身來,沉聲吩咐:“你去侍郎府,照看好伊硯,另外派人去留意蕭館的動向,那是她們的地界,救伊墨的人想來左不過是蕭館的人。”

月靈領命欲要走,想起什麽又遲疑了,“小姐那您……”她意有所指地望向昏迷的人。

“不妨事。”

“是。”月靈正要退出門去,卻見月岚冒冒失失闖進來。

“又有何事?”女子眉頭蹙緊,顯然是失了耐性。

月岚匆忙答:“小姐,府門外被京兆府兵包圍了!”

“怎會?!”月靈驚呼。

“為何?”女子冷聲問。

“京兆尹領兵而來,說是為搜查刺客。”

“刺客?”女子柳眉到蹙,偏頭去望昏睡一旁的人,“月岚,你先扶她去密室。”

“是。”機關響動兩聲,房中已不見那二人蹤影。

“靈兒,你方才說的帶尖刺的偃月刀,現下府中可有?”

月靈搖頭,直覺不妙,倒還據實答了:“那刀形态奇特,難以模仿。”

女子輕嘆一聲,轉而面向密室潛在的方向,淡定自若,“罷了,去取一尋常匕首來。”

“小姐,您是要?”不安驚懼越來越強烈,月靈愣在原地,在聽到一道低聲催促後無奈去尋了把匕首快速折回。

在月靈萬分驚駭的注視下,女子拔出匕首,鋒刃對準自己左臂,眼眸半眯,示意眼前人下刀,“她傷幾分,你為醫者又通曉武藝,拿捏得準。”

月靈“撲通”跪下,“奴婢不敢!奴婢與月岚為老爺所救,奴婢等自幼服侍小姐,怎可傷及小姐分毫!小姐要掩人耳目,奴婢來就是!”

閉目之間聽聞吵嚷聲已到前院,女子咬住下唇,揮動匕首。

“小姐……!”阻止的話來不及出口,月靈快速起身扶住搖搖欲墜的人。

鵝黃羅衫之上血色蔓延。女子臉色血色褪去,顫聲道:“拔.出來。”

“您忍住。”月靈眼眶含淚,握住手柄,猛地用力,血流湧出時棄刀,慌忙取出棉紗紮緊傷口止血,“您且忍忍,待煩事了了,奴婢為您上藥。”

拭去唇上血珠,女子蒼白着臉急忙囑咐:“快将匕首處理掉。”

月靈一個來回,京兆尹已帶兵進到後院。她扶住自家小姐出得門去,置身院中,對一衆來者怒目而視,“不知大人來府有何貴幹,我家小姐今日身體抱恙,不便見客。”

京兆尹接過一只火把,上前兩步,語出輕佻:“不知司馬小姐有何不便?學士大人奔忙在外,若有何不便,小姐盡管吩咐下官便是。”

饒是再好氣度的人,也被幾句輕薄之言氣得不輕。司馬梓面頰緊繃,面頰浮起怒意,“不勞費心!京兆尹大人重在護衛京城百姓,可不單單是我學士府。”

京兆尹兀自讨個沒趣,幹笑兩聲,很快将話題轉回,“說到護衛,近來京城頗不安穩,賊人刺客常有出現……下官今日登門,不過是來例行問詢,不知貴府可有此般情形?”

司馬梓冷笑一聲,“府上安寧得很。既然大人說京城近日不太平,就不打擾大人公幹了,送客!”

“且慢!”京兆再近幾步,直走到側身跨出一步的月靈面前才頓住,低眉淺笑,“小姐有所不知,下官登門,是為貴府上下與小姐您的安全着想。”京兆尹舉低火把,照亮腳邊的路,待看清青石磚上幾滴凝固血跡後,神态愈發得意,“府上怕是不安寧吧?”

司馬梓順勢說道:“确是如此,大人神斷。府中才剛招過賊。”眼中映着眼前那人驚愕神情,司馬梓清淺一笑,“不過我府上下一心,賊人已逃走。”

“哦,那賊人現在何處?”京兆尹出口便另覺不對,眯眼冷哼,“司馬小姐可不要戲弄下官。”他舉高火把略過幾個人向房門口走幾步,得意笑起,“這血跡,可蔓延到小姐房中去了,莫不是那賊,進過小姐房間?”

司馬梓轉身與他對峙,“賊人行跡為我察覺,他驚慌之下刺傷我逃走,血跡、自然是我的。”

“這不可能!”京兆尹氣急敗壞,執了火把不甘地湊近來查看。

司馬梓攔住了要出頭的月靈,忍着傷痛挺立在原地,直直與之對視。

“這……怎麽會。”看女子面色,确是無故慘白,而肩膀此刻滲出血跡,傷勢恐怕不假。京兆尹在原地呆若木雞,直到手下提醒恍然回神。

“如此,大人可信了?”司馬梓清淺一笑,單薄的身子傲立月下,自成風骨。

京兆尹眯起眼睛,心有遲疑卻無可奈何,受迫于司馬府家主官居從二品大學士之位,怒甩衣袖,忿然退兵。

聽聞護衛來禀官兵離府,司馬梓舒口氣,繼而體力不支,險些跌倒在月靈懷裏。

·

夜深人靜,月岚扶了伊墨到床上躺好,之後返回将軍府去。

此時房中,清醒的只有剛上過傷藥面色蒼白的司馬梓和愁眉不展的月靈二人。

“小姐,您身子骨弱,受重傷不易恢複……您安心去歇着,奴婢來照看将軍吧。”月靈不忍她家小姐傷重之下過于操勞,一遍遍勸說着。

司馬梓固執地搖頭,拂手讓她走。

月靈實出無奈,端來一碗補氣血的藥膳,見司馬梓擰眉喝盡,臨走前再度勸說,未果,來回囑咐好一通,出門幾步恨不得一步三回頭,“小姐若是傷痛難忍或是将軍有何狀況,随時喚奴婢就是,奴婢就在耳房……”

司馬梓點頭,拿起枕邊的詩書狀似無意地翻看着,可她自己清楚,眼下實在是連答話的氣力都沒有。

月靈不忍見她此般要強模樣,提了藥箱忍淚退出房門。

眨眼間房中恢複清淨,房中徒留靜默二人。司馬梓放下書,起身換下卧床人額上的臉帕,浸濕溫水再搭回她額頭,堪堪做完這些,臉色又褪去層血色。在床沿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就着搖曳燭光,扯動蒼白的唇角柔柔笑開,暗自心嘆:我們已有許久未曾這般親近了。

☆、前因

殿中冷清一片,餘香消弭,燭火細微,人影左不過兩道。

白衣女子斜靠在正座上,蹙眉凝思,堂下跪身一人,颔首不語。

“就只這些?”女子朱唇輕啓,目光深邃。

“是……”蕭若水颔首。

女子勾起半邊唇角冷笑,“她幾番夜深時去尋你,只為花茶熏香這些附庸風雅之事?”見到跪地之人身形一顫,女子即刻起身,傲然揚聲,一襲白衣自在張揚,“莫不是你當我閑置久了不曉人情世事?”

若水伏地,惶恐答曰:“屬下欺瞞宮主,萬死莫贖!”

女子走下階梯,到她面前,靜默片刻後輕哼,“起吧,我知曉你無意騙我。”

“謝宮主!”若水惶然起身。

女子斂下眼睑,隐沒神情,“她若再追問你當年之事,告知與她。”

“宮主?”若水驚愕。

女子擡手制止她,喃喃道:“有些人天性如此,不撞南牆不回頭。”

若水愕然,不由得心下嘀咕:宮主繼任,命她接任館中掌事、承接館中大小事務之後,隐姓埋名,大隐于市,甚少現身人前。而近來幾日,宮主回館的日子勤了許多,緣由歸根結底,竟繞不開那小将軍……

蕭若水擡眸,見上首的女子斜靠在座椅上神思不屬,搖頭感嘆。想來那小将軍并非是不相幹的人……宮主何時為無關之人操過心?甚至還出手過。

她兀自出神着,堂上清冷音色飄過耳際:“今日就到此,你重責在肩,可別壞了規矩。”

壓制住心內妄念,若水行禮告退,“是。”

蕭館規矩左不過一條——盡心謀事,莫問餘閑。

·

子時過,蕭雅閣閉門謝客,卸去一日喧嚣繁華。一道人影端坐在街口八角樓頂檐角之上,目光如炬,直直照向那處人群四散的店門。

蕭雅閣,知情人稱之為蕭館,明面上此地是吸引文人騷客的風雅之所,實則其內彙聚江湖上衆多能人異士。該門派稱得上是江湖另類,低調神秘,行事詭谲。對其,外人知之甚少——通過幾次武林大事中覓得其門派蹤跡,了解也止于其門下衆人皆為女子,慣以白衣示人,在其中,暗器、香料、醫術、占蔔等術法精通者不乏有之,而江湖大事小情,憑借着諸多渠道,皆瞞不過蕭館耳目。

伊墨緊盯蕭館的門,靜候時機。

她來此,只因比旁人多知曉一則消息——春意樓原屬于蕭館名下。這是她昏迷時在司馬梓卧房密室中隐約聽司馬小姐與心腹說起過。

今日來此,只為“請”知情人解多年困惑。

直到子時三更,打更人鑼聲消散之時,蕭館大門又被扣響。

開門人果然是位女子。伊墨心中猜想更确定幾分,俯首一揖,“敢問羅裳姑娘可在”

開門的女子愣了愣,片刻後答:“公子莫不是走錯了?此處是蕭雅閣,并非……”

伊墨心中既定,不再兜圈子,沉着眸子冷聲道:“春意樓之事人盡皆知,姑娘可是希望我将幹戈引到此處?”

“你……”開門女子頃刻間就被惹火,這人!恁的如此不知好歹?虧得姐妹們盡心相助!無奈之下開門讓行,掩門之際,還回頭瞪人幾眼以抒氣。

“将軍夤夜登門。當真不怕名譽有失嗎?”聽得樓下動靜,不多時,緋衣女子緩緩下樓。

想來是身在朝堂已久,這種彎彎繞繞的話題已聽過許多,伊墨縱是反感,卻也不至于落了氣勢,當下揚言駁回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況,若擔憂流言中傷,也該幾位姑娘思慮更甚。”

羅裳輕笑,“既然如此,将軍請。”

不多時,她二人對坐一桌,散去表面虛華,如前幾次靜心交談。伊墨注視着她,神情嚴肅而緊張。桌對面另一方,神色淡然,愁思淺淺。

“六年前沈家大案,蕭館确實知曉一些。”這回不待伊墨問起,女子卻是主動松口了。

伊墨攥緊了搭在膝上的雙手,她倒未曾想過今日進展竟這般順暢。

觀她神情,便知她存有戒心,羅裳不多言,只依照吩咐将所知告與她:“将軍稍安勿躁,且聽我細說……”

六年前的江州刺史沈農,本是深受一方百姓愛戴的父母官,卻因得罪某位當朝宰輔,受誣陷獲罪,沈氏全族锒铛入獄,門客子弟皆受牽連。沈農一身傲骨不堪受辱,不待聖意裁決便在獄中撞牆而亡以示清白,震驚朝野。百姓請願,群臣勸谏,聖上不忍,下旨重審此案……然,心有餘而力不足,相關知情人或亡或散,證據難以搜羅……直至今日,案件懸而未決。

羅裳将沈家大案實情告知,靜候伊墨的反應。

伊墨牙關緊咬,拳頭和膝蓋重重相撞。旁人聽了,只覺心驚,卻也不知,是哪個傷了哪個。

驀然聽聞這段少為人知的往事,伊墨轉念想起參軍生涯裏最為悲怆瑟然的回憶。

六年前,新皇繼位開辟的第一年,是謂天祐元年,那年開春,她入伍将滿一年,又得提拔,升百戶長,這封報喜的家書還攤在桌案上未送出,就收到胞弟家書,信中只書有父親憂思過慮、積勞成疾,前因後果未提一句,而她慌忙去信詢問病情,盼回的卻是她不堪承受的噩耗。心中大恸,悲痛難言。她只記得回信勸慰胞弟節哀保重,哪還多想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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