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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伊家小少爺呢?你們不是相處融洽的嗎?”

月岚搖頭,“他近來就不對勁,恨不得避着人似的。”

月靈恍然想起他上次登門的情形,喃喃一句:“莫不是他知道了……”

“知道什麽?”

“小姐的事。”

“啊?”月靈錯愕,“那他、”

月靈還在自言自語:“難怪将軍回來時是那種神情。”

“哪種?”月岚又好奇了。

月靈搖頭,“正事要緊。我這就走,你要不就留在這吧,記着明日去找管家說一聲,再向侍郎府帶個話,別像無緣無故消失似的。”

見月岚點頭,月靈又交代幾句,要她小心留意之類的話,這才離去。

·

東邊擦亮時,某截官道邊,就近的兩棵樹下各自偎了一個人。

伊墨懷抱着劍,閉着眼睛小憩。

蕭若水在原地伸個懶腰,轉念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輕巧爬起身。

還未等她湊近五步之內,伊墨已然睜開眼。

“這麽不禁逗?”蕭若水讪讪地轉身,折回馬那去,摸出水袋抿了口,“我看你也不像着急的,照你這速度,還大搖大擺走官道,來得及嗎?”

伊墨眯起眼盯着她。

蕭若水被盯得發毛,解釋了幾句:“別這麽看我,我可沒偷聽啊,這事光想也想得明白……你連京城都是獨自一人出的,想來是與同行的人打過招呼,不過天高皇帝遠的,他們肯定會借官銜壓你,你這走的明擺着不是去蜀地的路,倒像是下江南的……你是告假回家嗎?那要是這樣,江老狐貍肯定饒不了你,沒許你幾天空閑吧?那你真的回去,再輾轉蜀地,來得及嗎?”

伊墨打量着她,目光漸漸點亮,“的确不夠,我當下也未想着回家。”

蕭若水恍然,“聲東擊西?”

伊墨展平眉梢,點點頭,“和他們一處,招搖過市,哪裏聽得到真話。”

蕭若水不禁高看她一眼。

伊墨起身,撫了撫衣擺,“我本想着,時日充足的話,晝夜兼程,回江南探望家母也未嘗不可……現下卻是不能了,七日路程,翻山路或許都來不及……”

蕭若水瞪眼,“七日?是那老狐貍說的?”

伊墨輕笑,算作默認,又嘆一句:“看來我此前幾年都不算入了朝.廷,今後所見,怕才是真實的。”

蕭若水贊同地點頭,“你在漠北掌兵權,統領一方,在這南國,行事怕是難。”

瞧出她的憂心,伊墨又笑,“未嘗不好……我已多年未回歸百姓、體嘗生活疾苦了。”

蕭若水愣愣地瞧着她,“說得好像你在北境過得是神仙日子一樣……”

伊墨點頭,“簡單自在,堪比神仙。”

這人真是個呆的,蕭若水扶額,她卻不知,伊墨因着她方才的猜測而盡數放下心結。

蕭若水無意流露出了對伊墨辭官的不知情,反而側面印證蕭館确實沒有在監視她。伊墨翻身上馬,不免想起了那個肆意張揚的明媚女孩來,看來她确實錯怪她了。

“走吧,既然是朋友了,到了前面的鎮子,還要求你幫個忙。”伊墨說完,策馬揚塵,等也不等她。

“诶!誰與你是朋友啊!”蕭若水趕忙上馬,對着她背影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從來沒這麽勤快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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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附 天馬行空小劇場(原文真不是這個走向的):

蕭婧依:那個呆子,被人盯上了。

司馬梓:什麽意思?

蕭婧依:她什麽時候有才情了,還能被禦前的祁陽看上?!

司馬梓:……

祁陽:我沒有……我只是想結交伊兄為友的

蕭婧依【白眼】:你要是知道她是女子,還能這麽想嗎!虛僞!

☆、喬裝

作者有話要說: 遙祝各位合家團聚,端午安康

早朝過後,司馬蕭由內侍引去仁明殿,進殿伊始,入眼的唯有焦灼不安來回踱步的女子一人。

司馬梓遣散餘人,走下殿來,滿目憂思,颔首行禮,“舅父。”

司馬蕭将人扶起,“舅父知曉你心情,丫頭放心,她必不會有差池.說來也巧,蜀地一帶,我司馬家并非無人……”轉念過,輕拍她的手臂安撫,溫言:“且當作那丫頭的一番歷練吧……福禍相依,離京未必不是好事。”

司馬梓深深望着司馬蕭,愁緒淺淡,“梓兒無能,宮外的事,全仰仗舅父了。”

司馬蕭無奈嘆息,仔細勸慰過才離去。

司馬梓端坐殿中,腦海輪轉流連耳畔之言,須臾過,愁眉舒展。

·

日夜颠沛,沐浴初晨,身着勁裝的年輕男女牽馬并肩踏入一座鎮甸。

那飒然女子便是蕭婧依無疑,她偏頭來,向男裝的伊墨遙指石板路盡頭的鎮子南門,“出了這座鎮子,便出了應天府地界。”

伊墨留心的卻是旁的事,張望起林立道邊的兩排生氣十足的店鋪,打量過興致盎然的商販鎮民,間或感嘆:“當真是人傑地靈之處。”

蕭若水點頭應和,“江知府賢名遠播,館中賓客都常聊起他的事跡呢。”

伊墨轉念嘆一句,“上位者若能下到坊間,親身體察民意民情,便不會有閉塞聖聽之謬。”

蕭若水趕忙清咳幾聲示意,其後轉而道,“你說都是江姓子孫,祖上或許同氣連枝,差別怎地這麽大……莫不是那話真說對了……”

蕭若水故意賣個關子。伊墨曉得她是暗諷江湛的為人,聽她這一番話,歸家不得的遺憾憤慨消散不少,笑問:“羅姑娘是指哪一句?”

蕭若水臉色一僵,扯扯嘴角,方才的好興致被另一樁煩惱事趕跑,“額……”沉吟過,咬咬牙決定坦白,“将軍,我、我本是孤兒,為宮主所救,得宮主賜名若水。”

伊墨揚了揚眉梢,抿唇沉思,那這姑娘之名是蕭若水?

蕭若水路也顧不得看,偏過頭來盯着伊墨的表情,生怕被她一個冰塊臉再度劃出相見不識的距離來,她倒不知伊墨對蕭家早已改觀。

“那、若水姑娘,”伊墨沉思過,側頭看過來,笑容和煦,“這樣稱呼是否妥當?”

蕭若水眨眼再眨眼,随即笑開,“直接喚我名字便是……那、伊墨,可好?”

伊墨從善如流地點頭。

蕭若水驀然想起方才未盡之言,“橘在淮南則為橘。”瞧着伊墨不解,笑而解釋:“我方才要說的便是如此。”

對視一眼,各自扭頭笑開。

·

“你那邊預備如何?”司馬梓起身,迎蕭婧依進門。

蕭婧依就近坐在左手位,偏頭,瞥一眼緊閉的殿門,沉了聲線,簡言道:“蕭若水随着去了,現下人已到應天。”

司馬梓微怔,“你早知道她要辭官?”

蕭婧依取過案幾上的空杯,無意識地摩挲把玩,挑動半邊唇角,“是蕭若水自作主張去的,”轉頭,瞧着司馬梓神思不屬的模樣,調笑,“你說,莫非那丫頭也被那有才情的呆子迷住了?”

掠過那不正經的笑模樣,司馬梓坐回上首位,沉了沉心,坦白道:“舅父才來過。”

“大學士怎麽說?”蕭婧依丢下杯子,擡眸回複正色。

司馬梓搖頭,“無非是教我安心,萬事交予他……可司馬家世代文臣,哪裏有權勢堪與皇親抗衡。”語調平淡低沉,恰如确定性的陳述。

蕭婧依閉了閉眼,滿心認同,她的心緒好似熨帖在自己心頭般,十足地契合。随之,或嘲諷或感嘆道出一句:“你說的是,天高皇帝遠……這天下姓淩不假,然,府州郡縣何止百千,這其中,誰知曉暗藏多少個土皇帝呢……”擔憂之餘,繼而忿忿,“伊墨那個呆子,擰起來,半點不計後果!”

司馬梓起身,雙手交握身前,目光炯炯,“我們也該早做準備……這一局雖然兇險,轉機尚存。”

青蔥玉指輕扣在案邊,蕭婧依探究似的望着她。

·

二人尋到客棧後,各自回房。蕭若水坐在八寶桌邊飲過茶歇了腳,将背負的包裹展開。

她這廂擺弄着東西,門就被輕輕叩響,捏了匕首在手,輕悄悄挪到門邊去,仔細着拉開門,登時傻愣當場,指着門外的人,說不出整句來: “你、你……”

門外伫立着一道高挑的身影,仍是勁裝打扮,卻大不相同了——長發垂落腦後,眉目清淡柔和,十足是江南生養的溫婉女兒模樣。

伊墨輕笑,“若水不請我進去嗎?”既然換回女裝,‘姑娘’敬稱也可舍去。

蕭若水木然,錯眼盯着伊墨仔細端詳,半晌才回神,側身,“快請進。”

一進門就瞥見桌上散開的包裹,目光不免被那瓶瓶罐罐和各式飛镖暗器吸引了去,伊墨靠上去,俯身打量,“這便是你的全部行囊?”轉而望她,贊嘆:“蕭館當真名不虛傳。”

蕭若水凝神瞧着伊墨腦後束發的絲帶,還覺着有種大夢未醒的不真切,在人身後輕輕喚了句:“伊墨?”

伊墨直起身,側轉,笑對她,“很難接受麽?怕是我面容不堪,久待生死場,又粗鄙慣了,襯不得女兒家的品行。”

蕭若水連着搖頭,“怎會呢,”被她無意之言點醒,拉她到桌邊坐下,又從諸多物件中擇出一妝匣,“你不走江湖卻是不知,探子憑身形面相認人,又不是發飾,你的樣貌,總要遮蓋些才好。”蕭若水從匣中取出脂粉,轉到伊墨跟前為之撲面,心裏暗想,這人,男子裝扮溫和清秀,女兒模樣清麗淡雅,難怪教宮主惦念不放。

伊墨卻想得更深了些,她換回女兒裝實乃兵行險着,保不齊便是自絕後路,現下有蕭若水幫忙喬裝,也算是為後來路樹道屏障,不由得心底愈發感激。

·

蕭婧依回去之後,大大方方地喊了祁陽來,只教他明日想法往宮裏帶個人兒。

祁陽應下,由此告退。蕭婧依踱回寝殿外的小花園,叫人搬來太師椅,仰躺在上,閉目養神。

方才她臨出殿門時,司馬梓那句急切的問言驀然回響耳邊。

“她可會喬裝之術?”

蕭婧依回首望一眼去,淡淡點頭。她知曉司馬梓問的自不是伊墨那個呆子,要說起蕭若水,雖然蕭婧依氣惱她自作主張,但有她跟着,心中确實踏實幾分。

蕭婧依心知,蕭若水的暗器醫術不比她差,甚至更比她多通一門易容之術。

惹她勞神的卻是,司馬梓何來有此問。

·

被按在銅鏡前的伊墨,面對着全然陌生的臉,徹徹底底地嘆服了,“原來傳說中的易容術竟是真的,神乎其技。”

蕭若水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收着妝匣不忘回頭打趣,“不怨我把你醜化了便是好的。”

伊墨起身,輕笑,“怎會。”

蕭若水放下妝匣,又将瓶瓶罐罐逐一取出,擱置一旁。

“你這是?”伊墨湊上去,對她這番忙碌不免好奇。

“這些是特意帶給你的,若非時間緊迫,來不及上報宮主,我或許還能多帶些給你。”

伊墨愣,“給我的?”光看那些雕花的小瓶,她也能覺出珍貴來。

蕭若水點頭,依次将瓶瓶罐罐遞給她,一邊仔細将藥效說與她——活血化瘀的、提神益氣的、驅寒祛濕的,林林總總一大堆。最後,慎重将一個藍花小瓶塞到她手中,“這藥大補,是由整株千年雪蓮化成,解毒養精氣,你可千萬記得,這是續命之用。”

伊墨慎重點頭道謝,“此番渝州之行,必定不負期望。”

蕭若水無語地抖了抖眉梢,什麽期望不期望的,誰與你說這些了?宮主只盼你無虞。

伊墨看了眼懷裏的一堆,擡頭,“還有件事,若水姑娘,求你幫忙。”

觀她神情,便知曉是正事,蕭若水清耳細聽。

·

第二日,蕭婧依左等右等等不見期盼的人,倒是等來一空頭消息——祁陽尋人無果,傳信來說月靈幾日前出城西行。

蕭婧依暗惱,又轉去仁明殿。

司馬梓聞言,神色恍惚。月靈的去處,她自是了然,心頭萬千感慨之餘,盈滿感激,沈家對月靈月岚所為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她兩個,是全心全意相待她了的。

我何其幸。輕閉上眼,眼前轉過幾道笑顏來,如月靈沉穩的,如月岚伶俐的,還如,那人溫和的。

蕭婧依讀她的神色,心思轉過幾道,将月靈出城、司馬梓反應與此前自己與月靈的約定鋪展開,豁然開朗,“你要雪蓮入藥?”

司馬梓不語,雪蓮入藥一事是她留的後手,自不願與旁人說起。

瞧出她的抗拒,蕭婧依又道:“雪蓮交給我,你快将她召回來。”

司馬梓反觀她,駁一句:“她不在,總有旁人。”

蕭婧依搖頭,直截了當,“我手邊沒有可調用的合适人選,你府上那個月岚,毛毛躁躁,也不是個穩妥的。”若水不在,若霜替她坐鎮蕭館,其他人,或是能力不夠,或是她不安心。

司馬梓默認她的觀點。若論人穩心細,月岚照月靈差得遠。

蕭婧依繼續說,一副攤牌的氣勢,“雪蓮我出,這本就是我應下月靈的……如何行事全依你,待這事終了,你我再不相欠。”

司馬梓恍然,“月靈便是向你求了雪蓮?”原來如此,“那上回城郊約見,你是為了……”

蕭婧依笑,“離間不成。”

這姑娘真直接……司馬梓訝異。

蕭婧依在殿中緩步,“八寶山滅.口一事,我知曉是誰。你遇刺那晚,趙秋生來意可疑,第二日,他行跡鬼祟,才被若霜等察覺……頭一事,你有出手的理由,可後一日的事,本就與你府上無關,犯不着多一事殺.人.滅.口。”

司馬梓贊同地點頭,原以為這人是個被溺愛的驕縱小姐,卻原來,她這般膽大心細,轉而,琢磨起她的話,“你也猜到是他了?”

蕭婧依咬牙,“司馬昭之心……這下連那呆子都裝進去了,如果他敢沖她來,我饒不了他。”

司馬梓淺笑,“留意他的人,絕不止你我。”

蕭婧依輕嗤一聲,話題随之深入,“留意又如何,都想漁翁得利,鹬蚌誰來做?”

手無意識地摩挲袖中的斷笛,語調缥缈,“可不是有人甘于為先。”

情緒轉回憤慨上,蕭婧依跺了跺腳,“那個呆子!”

·

各自囑托一番,就此作別。

瞧見勁裝少年牽馬出門,隐匿暗處的探子各自行動開,送信的送信,跟蹤的跟蹤。

客棧大堂中臨窗而坐的女子,執起茶杯,掩住微翹的嘴角。

慢悠悠地品完一杯茶,順帶瞭望夠窗外各形各色的人,摸出三五銅板置于桌邊,伊墨起身,去後院牽馬。

·

翻山越嶺,一路向西,山間小道,旱路水路,近乎晝夜兼程,離京第五日夜,一人一馬,踏上渝州地界。

☆、借宿

伊墨到城下時,夜深人靜,城門下鑰,她無處可去,牽馬折返,沿着入城的路信馬由缰。

雲層密實,滿滿當當遮住了天,伊墨端坐馬上,仰望無盡又深沉的夜,目光缥缈,回憶塞北草原之上的無垠星空。

轉念之間想了很多,想了漠北的寂夜星空,戰場上的同袍兄弟,大帥的嚴厲溫情,家書承載的悲歡思念,還有那小女子——自己與女扮男裝化名莫惜的她接近,日漸相熟的過往。

殺伐血腥,争功算計,重傷休養……晦澀失落的日子,那人都在。平日相處時從未像這般悵然回望過,如今天各一方,溫情感動悄然上湧。

慢走的馬兒低鳴,頓步在岔路口,友善提醒久不下指令的主人。

馬上的人回神,輕撫馬兒頸上的鬃毛,四下眺望,瞥見山腰處點點燈火,心下一喜,一打缰繩,縱馬步入山道。

·

最近一處農家院落外,女子翻身下馬,上前扣門,不多時聽到院中聲響,清清嗓子問一句,“過路此處,不知家主可否允許借宿一晚?”

木門吱呀一聲,露出道縫隙,伊墨隔着厚實的門板,隐約得見來人是女子,躬身行禮,“在下本是前往渝州去的,現下深夜入不得城,途徑此處,望見燈火,由此趕來,懇請借宿一晚,必報以重酬,不知家主可否應允?”伊墨出了口才覺不對,“在下”這詞襯着女子裝扮,着實不倫不類。

隔着門板,瞧見這行男子禮的束發女子,民宅主人也愣了愣,忽的,聽聞背後房門敞開,進而是漸大的女兒家熱情招呼聲,“婉姐姐,是誰呀?”

“不妨事,快請進吧。”被稱呼為“婉姐姐”的女子這才大敞開門,側身請客人進門。

“多謝。”伊墨颔首,牽馬入內。

唐婉阖上門別了栓,再回頭,瞧着兩個人站在院裏幹對眼。

被眼前這小姑娘好奇打量着,伊墨也只淡淡笑着,久而問一句:“小女子伊姓名墨,不知兩位姑娘如何稱呼?”說完,徑自擰了眉頭,自小男裝示人,還真從未如女兒般言行過,一路輾轉,除去打尖歇腳,不曾與旁人交談過,自稱“小女子”這也是頭一遭。

“你、你是伊墨?”伊墨跟前的女子滿目詫異。

伊墨被這般無狀相待也不惱,仔細打量過眼前人一周,笑問:“姑娘可是有舊識與我同名?”這姑娘,伊墨确認自己是不識的,她自小沒出過遠門,十六歲征兵入伍,這些年認識的姑娘家,要麽在江州老家,要麽在京,是了,還有她相熟不久的蕭若水,伊墨估摸着,估計也到了江州。

唐婉瞧出不妥來,上前打圓場:“這位姑娘,民婦徐唐氏,閨名小婉。”握了旁邊女子的手臂向來人介紹,“這位是舍妹,小榽。”

伊墨這才注意到說話女子竟是挽了發髻的新婦,忍住了拱手的沖動,颔首行禮,估摸着兩人年紀,招呼道:“小婉姐,小榽。”

“快請進屋吧。”在主人的授意下,伊墨将馬拴在磨房外,随即跟着唐婉進屋。

小榽卻逗留了會,湊近打量起那匹馬。

通體棗紅色單止額間一點雪白,毛色勻稱,通身光亮,高大健壯。小榽湊近,輕哄着,忍不住出手撫它。

馬兒低沉地打個響鼻,以額頭在女孩掌心蹭蹭,沒有半點不耐。

“小榽,夜深露重,快些進屋。”

若不是唐婉招呼一聲,小榽還沒有進屋的打算。

伊墨被安置到竹椅坐下,唐婉小榽相繼落座,幾人圍在桌邊說話。

伊墨只說是江州府人,來此目的卻支支吾吾不肯明說。

瞧出人家的糾結,唐婉與小榽對視一眼,敏銳地轉了話題,各自介紹起來。

伊墨這才知曉,原來眼前這兩位并非是親姐妹,小榽祖上是應天府宿陽人,在北方長大,這些年走南闖北,三年前下江南時識得臨安府唐家三小姐唐婉,義結金蘭,此前月餘,慕蜀道天險之名而來,再見唐婉。

聞之,伊墨笑眼彎彎,與其他聽聞這段往事的人一般,感嘆世間機緣巧合。

小榽自來熟地往伊墨跟前湊湊,甜甜地喚一聲“墨姐姐”,倏忽間眼前一亮,相繼轉向兩人,“婉姐姐,墨姐姐,那你們也算是半個同鄉呢!”

對視二人,相繼一笑。

·

許是小姑娘的天性,小榽對伊墨滿是好奇。好容易安撫過她,唐婉帶伊墨進到小院盡頭的廂房,着手打理。

塵土堆積,蛛網吊梁,許久無人居住的模樣。

唐婉端了盆水進來,從中浸濕抹布擦拭桌椅,伊墨從旁打下手,将擦拭過的随意堆放的桌椅搬回原位,從旁搬了最後一把蒙塵的椅子,主動接手高處的除塵清掃。

之後床櫃的打掃,伊墨一并擔下了。唐婉無法,只得從旁幫襯。

“多謝婉姐姐。”伊墨将抹布洗淨,将渾水傾倒入花池中,将木盆濕布遞回唐婉手中,如是說。

“哪的話,該是我謝你,諸多費力。”唐婉立在窗臺下,展顏一笑,眉眼溫和,銀釵挽發,布衣加身,縱使如此,伊墨仍從這女子的舉手投足間品出江南小景的含蓄婉約。

美人如景,自嘆不如,伊墨垂首,搖頭自嘲。

唐婉将木盆接過,擡眸,溫言叮囑:“旅途勞頓,快早些歇着,若有心事,暫且放下……蜀地陰涼,夜裏尤是。”

颔首道謝過,與她各自回房。

·

早朝時辰,前朝宣政殿的熱議如火如荼,後宮,仁明殿也極為難得地攢了幾分人氣。

蕭婧依斜靠在座椅上,冷眼旁觀堂下人的“執手相看淚眼”。

司馬梓執起月靈的手,佯裝嗔怒,卻不知模糊的眼早将心事吐露了,“你這丫頭,自作主張,什麽都不說與我……”聽月靈呢喃一句“小姐”,心頭溫軟,捏着絲帕拭去濕熱,轉而笑開,“回來就好……以後不許如此了。”

月靈定定點頭。

“你們這久別情深能否緩緩再續?”蕭婧依終是不耐地起身,走上前來。

月靈收住了淚,抿唇正正神色,躬身行禮,“簫、貴妃娘娘金安。”

蕭婧依輕聲應下,打量她一番後,輕笑,似有心或無意地轉頭,向司馬梓施禮,“皇後娘娘,臣妾浪跡江湖久了,嫌這宮中煩悶,難以靜心,厚着臉皮向娘娘求一道旨意……”蕭婧依說着,眼光不時向月靈這邊瞟。

月靈悄無聲息地退後半步。

司馬梓來回注視倆人的反應,斂眉,對蕭婧依,面帶不悅,“蕭貴妃請直言。”

蕭婧依直接搭上月靈的手臂,吓得人渾身一顫,“我看這姑娘不錯,貼心穩妥,堪當重用。”

司馬梓難得地動了怒氣,臉刷地一沉,明裏暗裏地提點月靈是她的人,誰知蕭婧依志得意滿,撂下去“非她不可”的狠話就走了。

思緒混亂的月靈眼疾手快扶住了司馬梓,驚覺她家小姐的身子都在抖。

·

這一覺睡得安穩,伊墨醒來時,暮色将盡,收拾着裝出門,正對上一道背對而立的女子身影。

唐婉執着剪刀,在院子中修建枝杈。南國氣候溫潤,不似北方秋冬寒涼,花草盛開極好,俨然是四季如春的蓬勃景象。

不知她,是否在宮苑中手植海棠,是否如此般悉心愛護?伊墨瞧着女子腦後的銀簪發髻,黯然垂首。不知她,新婦裝扮是何種模樣……

唐婉聽到門響動,卻不聞其餘,剪下一段肆意生長的枝杈,回首來,瞧着那人檐下垂首不見神情,将剪刀擱置一旁,折回,“小墨,昨夜睡得可好?”

伊墨擡頭,為這陌生的稱呼,眼中浮起一絲茫然,轉而點頭,“很好,”

再讓她說下去又要千恩萬謝,唐婉引她去了院中水井那,催她洗漱。

伊墨感激地笑笑,将捆了草繩的木桶擲于深井中,取水洗漱。

·

被催促的伊墨還當自己起晚了,沒成想洗漱完去夥房幫忙升竈火,才聽得姍姍來遲的腳步聲。

唐婉從園中摘了野菜,進夥房門前調笑,“小榽今日起得更早了些。”

小榽撇嘴,晃起唐婉的胳膊撒嬌,“這總也是進步嘛,明日會更早的。”

唐婉捏了捏她的臉,哄她快些洗漱。

伊墨瞧着門外倆人的親昵,笑容随之漾開。

·

勤政殿

淩晟在與賀昀對弈時,聽李安禀告後宮倆主子奪人的事。

李安本就是人精,瞧那月靈為兩位主子看重,也就恭敬地稱一聲“月姑娘”,他躬身在小幾前,恭敬垂首,将這事因果仔細地上達天聽,“陛下,近來宮中有一事卻是稀奇,皇後娘娘置身其中,太後娘娘有心無力,今日特意差人找奴才去,讓奴才轉呈陛下……”

淩晟捏了黑子,縱觀局勢,不以為意地“嗯”了聲。

李安頭埋得更低了,生怕被遷怒似的,“便是兩位娘娘‘各自挽留’月姑娘一事。”

李安随之将前事道來,月靈何時離開将軍府出城,蕭主子如何二尋祁勝派他尋人,月靈被祁勝帶入宮後,如何與皇後依依不舍,蕭主子與皇後娘娘如何翻臉,如何氣勢洶洶地回翎羽殿,眼下仁明殿如何忙碌……

淩晟落下一子,神色輕松,似有似無提點了句:“漫不到前朝來便與朕無關,轉告祁陽,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李安眼珠轉了幾轉,明了聖意——他近乎明說了皇後那邊忙碌,連底下人都猜出了皇後有意送月靈走,陛下一句話單點祁統領職責,便是要他守住宮門不得放人。

陛下這心偏的……李安腹诽過,領命退下,轉頭去找宮門前當值的祁陽。

聆聽聖意之後,祁陽為難地撓了撓頭,“可是、蕭主子說……”

李安會意,向前一步。祁陽偷偷摸摸地湊過來附耳。聞言,李安表情僵化。

·

圍桌吃過早飯,幫扶着收拾了碗筷,伊墨向二人告別。

眺望着山路上遠去的背影,唐婉和小榽站在門外。

“也不知以後能否再遇見了。”唐婉喃喃自語,滿是不舍擔憂。

“放心吧,婉姐姐。”小榽顯得樂觀許多,随即咕哝一句:“機會多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登場~

修改:按前文,沈大人是江州知府,江州該是和臨安應天同級的,所以這章伊墨籍貫改為江州府人……

☆、被擒

送別了伊墨,唐婉忙于整理院落,忽然聽到房間裏一道驚呼,放下手邊的活兒匆忙奔去,與快步出門的小榽近乎撞上。

“怎麽了這是,匆匆忙忙的?”唐婉眉梢淺動,溫柔地道出幾分不滿。

“姐姐,你看。”小榽将捧在手中的物什攤到彼此面前。

素花瓷瓶與一張字條。

“這是?”瞧見字條上的條款,問題随之消散,唐婉接過字條,掃過上面寥寥數言,搖頭嘆息,“她這是做什麽?”

小榽已然看過,字條上說明伊墨留祛濕驅寒之藥作謝。

小榽将藥瓶遞上,“姐姐還是将藥收起來吧……墨姐姐她,或許還會回來呢。”門前的山道可是上卧虎山唯一的路,她總會回來的。

唐婉只當她是寬慰之言,将藥瓶收入藥匣,繼續回庭院中忙碌。

·

出門時天色尚早,伊墨縱馬沿山道而上,途經一棵老槐樹下馬,将馬牽到樹蔭下安置,她則縱身,手腳并用,三五下竄上樹。

盤山路幾道彎折,前方有一道急坡,急坡之上有大片空曠地,遠遠瞧着,有密集的營寨和密集晃動的人影,想來那極有可能是匪患聚集處,伊墨又仔細觀望過周圍環境——營寨背山而立,三面以險山為屏,再有這片空曠地,日常所需亦無憂,營前有陡坡防護,真真是易守難攻的得意去處。

折返下山,伊墨一路愁眉不展。馬兒無端嘶叫一聲,勾得伊墨出神,偏頭一瞧,幾道相鄰的院落入眼,不知不覺已然行遠,這才扭回頭來,無意識地瞧着即将沒于馬蹄下的路靜默。

如果她方才所見真是匪寨的話,那那間民居裏,昨夜與她相談甚歡的兩個女子,身份怕是不簡單。

安然住在土匪霸占的山上,這定力,伊墨還沒見過世間哪個尋常女子有,便是她自己,都不可能安然如斯。

帶了滿心困惑,一夾馬肚,縱馬疾馳開來,不多時,渝州城門進至眼前。

伊墨自诩是走過半壁江山的人,至少北境入京路上的四府十八州是踏過的,加上這次南下西行,說是走南闖北實不為過,然而眼下這方情形,不曾見聞。

城門口幾十步外,設一道鹿砦,攔人下馬,城下,城門守衛将出入城攔分幾道,直到如此,合乎常理,只是入城時,牽馬的伊墨遇到稀奇之事。

男女分列入內,女子這邊只是例行盤問幾句,伊墨瞥向那頭,男子那邊卻是大張旗鼓地盤查。

盤查共三道,十幾守衛層層阻攔,每道關口,各司其職,第一道盤問,聽口音,驗通關文牒,再一道檢查随身之物,最後一道,更是有兵士舉了張畫像,三五人湊到一處,将畫中人像與來人仔細辨別,伊墨大致瞥了眼,一眼便認定畫像頗為眼熟,與伊硯有幾分像,再觀一旁,城門守正擺了桌椅而坐,從旁督促入城盤查,且單單看重男子盤查這邊。

伊墨牽馬入城,恐引人注意,再未回頭,攥缰繩的手愈發用力,心內冷笑:那江湛還真是看得起她,擺出好大個迎接陣仗來,明日,七日之限将至,那老狐貍,倒像是唯恐她突如其來,故而使人在城門前生硬阻攔。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越是如此,伊墨越發認定而今的渝州不簡單。她在街口張望過,牽馬到客棧門前。

小厮勤快地出門來迎,接過馬缰牽馬繞去後院。伊墨始一踏入大堂,就被店小二熱切地請入座。

四方的桌椅,竹子材質,不多時呈上桌的青釉茶盞,連帶茶托,透着樸實,清香萦繞。伊墨起身,喊住了店小二,“小二哥,我是外來人,初來此地,有件事想求教。”

店小二打量過她的勁裝裝扮,猜度她是行走江湖的俠女,爽快點頭,“姑娘請說。”

伊墨故作好奇,遲疑過,問道:“我方才入城,見城下頗有陣仗,尤其入城盤查甚嚴,小二哥可知,這是為何,可是城中出了事?”

瞧這姑娘憂國憂民的神色,店小二便篤定這是位性情中人,說話也少了些彎彎繞,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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