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我現在有人愛了

到周碧婚禮的這一天, 何詩宜一大早就起了床,在病房的衛生間裏搗鼓半天, 把自己打理整齊。

怕驚動了林霰,她還特意将所有的動作放輕,但等她出來時,林霰已經靠在床頭,捧着畫冊在看了。何詩宜看了一眼她手裏的畫冊, 似乎又換了一本。在這方面, 林霰是她見過最勤奮自覺的人,生活中絕大多數的時間都交給了畫畫,幾乎沒有其他娛樂。

“這樣不會覺得枯燥無聊嗎?”她曾經這樣問過, 但林霰沒有回答。

可現在何詩宜明白了, 那是因為在林霰內心深處,總有種焦灼和迫切感, 需要争分奪秒的去實現自己所有的想法。就算用上所有的時間也未必夠,哪有空餘用來浪費呢?

為此就算再苦再累,也必須堅持。或者說這種苦和累, 也是她有意為之。在對外物無能為力的時候,折磨自己,才能讓她心中的愧疚和自責稍微減少一點,獲得喘息的空間。

就像現在,明明是在養病,但林霰該做的事情卻一點都沒有耽誤。何詩宜想明白了,也就不去勸她。而是在心裏默默将自己之前制定好的職業規劃做了調整。

林霰想要的, 她都會幫她得到。

聽見她出來的動靜,林霰随即擡起頭。何詩宜便在她面前轉了個身,問,“我穿這一身怎麽樣?”

雖然她跟周碧的關系并不好,但既然是去參加婚禮,自然不能打扮得太普通。而且,正因為關系不好,所以更要讓周碧覺得她現在生活得很好。

衣服是徐霆拿過來的。

她事先并不知道拿來做什麽用,按照何詩宜“一看就很有品味很貴”的标準去選了,送過來後才問,“你到底要去幹什麽需要穿成這樣?”

何詩宜說,“周碧要結婚了。”

“所以你要去參加婚禮?”徐霆驚得直接站了起來,大聲問。

“幹嘛那麽激動?她打電話來邀請,我當然要去看看。”何詩宜說,“看看沒有我這個拖油瓶,她過得有多好。”

經過了林霰的事情之後,這件事情何詩宜不說能夠完全釋懷,但至少不會太在意了。所以甚至能夠以輕松的語調提起。

但是在徐霆看來,她這樣完全就是在逞強。她一直覺得是周碧抛棄了何詩宜,當時何詩宜的樣子,徐霆看得最清楚,才過去一年的時間,怎麽可能那麽快就不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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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了林霰之後,何詩宜算是走出來了,也不去提那兩個人,徐霆本以為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以後大家山高水遠各過各的日子,只要不去提,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哪知道周碧結個婚還特意打電話回來,而何詩宜竟然還想去!

徐霆并不認為周碧真的會單純邀請關系并不好的女兒去參加她和另一個男人的婚禮,說不準又會出什麽幺蛾子,讓何詩宜受打擊和傷害,所以當然不樂意。

“她過得好不好,跟你有什麽關系?”她質問何詩宜,“就算看到了你又能怎麽樣?”

她的語氣雖然咄咄逼人,但說出的話倒是挺有道理的。何詩宜想了想,說,“反正不能怎麽樣,去看看又有什麽關系?”

有什麽關系?關系大了!

徐霆轉臉去問林霰,“何詩宜家裏的事你是知道的吧?你也不攔着她,就讓她這麽胡鬧?”、

“既然她想去,那就去。”林霰說。

徐霆沒想到林霰竟然不阻攔,心裏忿忿不平。

何詩宜對林霰夠好了,說掏心掏肺都不為過,她這個曾經的好朋友有時候都不免心裏發酸。但是林霰在這上面卻總是淡淡的,好像不怎麽在意何詩宜。這種不對等的關系,付出得多一點的人總是更容易受傷。在徐霆看來,林霰的做法跟周碧也沒什麽差別,不過一個是親情,一個是愛情而已。

但是對面兩個人已經站在了一條線上,徐霆氣得不想說話,“那随便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吧!”然後直接走人了。

但昨天晚上,又別別扭扭打電話來,說是今天過來接何詩宜,送她過去。再生氣,何詩宜身上有傷,又要去見周碧,徐霆還是不放心。

何詩宜接到她的電話,自然很高興,車轱辘的說了很多好話,才終于讓徐霆臉色轉晴。

……

到底是多年好友,對何詩宜的了解也足夠,徐霆挑的這套衣服很襯人,将何詩宜身上最突出的那些特質都凸顯了出來,整個人顯得利落灑脫,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她過得不好。

“很好看。”林霰點頭。

“那就好。”何詩宜說,“剛才徐霆打電話來,說馬上就到樓下了。她好像還在生氣,說不上樓了,讓我直接下去。”又說,“她就是這樣,跟個孩子似的,你別往心裏去。”

徐霆對何詩宜沒脾氣,對林霰就不一樣了。暫時不想見她,所以才不上樓。

林霰搖頭,看了何詩宜一會兒,才問,“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我去露個面就回來了,很快。”何詩宜說,“你也別光顧着看畫冊,今天天氣好,讓護士推你到樓下去曬曬太陽,怎麽樣?”

“等你回來了再去。”林霰說。

何詩宜心下一暖,朝林霰笑了笑,才說,“那我走啦。”

話是這麽說,腳下卻動也不動。

林霰将手裏的畫冊放在一邊,說,“你過來。”

何詩宜立刻繞過并在一起的兩張床,走到了林霰面前,“怎麽了?”

林霰坐直了身體,擡手将她襯衣的領子整理好,又将些許因為何詩宜的行動而形成的褶皺細心抹平。她的動作很慢,都弄完了,才收回手道,“好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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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詩宜本來低着頭,微微彎腰,好方便林霰進行整理。聞言擡起頭來看向林霰,“沒有臨別鼓勵嗎?”

“你想要什麽鼓勵?”

“親一下?”何詩宜說,見林霰眉頭微微一動,她立刻改口,“我開玩笑的,給個鼓勵的擁抱總可以吧?”

她期待的看着林霰。雖說不是沒抱過,但那是在出車禍的時候,當時腦子裏想的只是要避免她受傷,至于擁抱的感覺,完全來不及去品味。再說,被動的跟主動的,也不太一樣。

林霰張開雙臂,何詩宜立刻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然後她聽見林霰說,“早點回來。”

這句仿佛妻子囑咐即将出門的丈夫的話讓何詩宜瞬間整個人都精神了,她用力抱了一下林霰,然後才把人放開,“我真的走了。”

然後才一步三回頭的走掉了。

下了樓,徐霆看到她,眼神立刻往她身後飄。何詩宜問,“你找什麽呢?”

“林霰不陪你去?”徐霆問。

“我不讓她去。”何詩宜說,“我們家這些事,沒必要讓她跟着操心。走吧,我們早去早回。”

雖然何詩宜這麽說,但徐霆還是不放心。上了車,她還是忍不住道,“何詩宜,說真的,我覺得你太寵着林霰了,這樣不行。”

“為什麽不行?”

“你沒聽說過嗎?在愛情裏,先愛上的人就輸了。我本來以為你們已經到兩情相悅的地步了,你喜歡,我也不能說什麽。但現在看來,你栽進去了,人家那邊還穩如泰山呢。你長點兒心,別再把自己賠進去了。”徐霆說。

這個問題何詩宜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避開,去回答她上一個問題,“你誤會林霰了,沒出車禍的時候,她就說過要跟我一起去。現在不是她腿骨折了麽?沒必要為了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折騰她。”

“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徐霆嘆氣。

其實在她看來,林霰不算是個好的選擇:何詩宜性格驕傲,林霰則內向沉默,兩個人估計交流都有問題。而且,性格的不同,也注定了這段關系會是何詩宜一直在付出,做了也不會說,林霰自然不會領情。這種失衡最後往往會累積很多矛盾,等爆發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如果讓她知道何詩宜在林霰面前究竟是什麽樣子的,也許徐霆就不會這樣擔心了。

“徐霆,我從來沒像現在這麽好過。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何詩宜說,“反正你只要知道,林霰對我也很好,我就只喜歡她一個就行了。還有啊,以後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不要那麽橫,把人吓着了怎麽辦嗎?”

徐霆那張嘴,何詩宜一直在領教,知道她火力全開會有多大的殺傷力。不過她在徐霆面前也沒好多少,大家彼此彼此,也不用說什麽。

但正因為那麽多年了都沒說什麽,現在卻為林霰開這個口,讓徐霆心裏很不是滋味,“我還能吃了她啊?你重色輕友也有個限度。再說,我覺得林霰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吧?她那副樣子,一句話不說都能把人氣得夠嗆。”

她想起林霰面無表情的對自己說“那是我跟何詩宜之間的事”,覺得林霰本身就自帶嘲諷,自己沒準幹不過她,心裏頓時更加憂傷了。

怕何詩宜多想,徐霆一路上都在找話題,倒也說得十分熱鬧。

直到車停在了酒店門外,她才安靜下來,轉頭看何詩宜,“不去不行嗎?”

“都到這裏了,你覺得我會退縮嗎?”何詩宜笑,見徐霆一臉擔憂,她忍不住拍了拍對方的肩,“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但也不要太小看我了好吧?你不覺得,能來見她,才說明我真的從那件事裏走出來了嗎?”

徐霆一聽,深以為然,立刻道,“那走吧。”說着就要解安全帶。

何詩宜把人按住,“你在這裏等着。”

“你自己進去?”徐霆不确定的問。

何詩宜微笑,“只是去說幾句話,很快就出來。你在這裏等我就行了。”

……

雖然今天就是婚禮,但大部分賓客要到下午才會來,所以現在這裏沒什麽人。只有幾個服務員在布置現場。何詩宜站在門口,看着她們将各色鮮花和氣球綁在紅毯兩側的拱門上,将之裝點得美麗而夢幻,腦子裏卻既不感慨也不難過,而是忽然遺憾的想到,她跟林霰似乎沒有辦法這樣光明正大的舉行一場婚禮。

就算可以,以林霰的性格,恐怕也不會喜歡這種儀式。

也許将來兩人可以到國外去注冊結婚,然後在當地找個地方不大但風景很好的小教堂,讓牧師為兩人主持婚禮。

不需要觀禮,不需要見證,只有她們兩個人在一起,締結對彼此來說都鄭重且珍惜的契約。

思緒這麽一飄,何詩宜忽然很想見到林霰。雖然現階段兩人的關系還遠沒有到那種程度,但看看林霰,跟她說說話,也總比在這裏浪費時間強。

她往裏走了幾步,立刻有服務生發現了她,過來詢問。

知道她是來找新娘子的,對方多看了幾眼,估計也沒有多想,指了化妝間的方向給她,“周小姐在裏面。她的妝容和發型都很複雜,要弄好幾個小時呢,現在估計正忙着。”

“不要緊。”何詩宜說,“我只是找她說幾句話。”

事實證明,服務生沒有胡說,化妝間裏的确正忙亂着。這裏地方不大,卻站了四五個人,有人在給周碧化妝,有人在弄她的頭發,還有人在整理東西,聽到開門的動靜,便都不約而同的轉頭看過來。

“詩宜?”周碧看到她,神色淡淡的說,“怎麽來得這麽早?忘了跟你說,婚禮要下午才開始。”

對自己的事,她可能從來沒有上心過吧,何詩宜想。

“不要緊,我就是來跟你說幾句話就走。婚禮就不參加了。”她說。

周碧微微皺眉,示意屋子裏的其他人出去,然後才問,“你要說什麽?有什麽事嗎?”

何詩宜遠遠地打量她。

她二十五歲生下何詩宜,而何詩宜今年十八歲。年過四十的女人已經不年輕了,哪怕再怎麽保養,歲月還是會在她臉上留下輕微的痕跡。不過周碧這個人就是有這種能力,讓人看到她的時候,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年齡而是氣勢。

現在的她,跟一年前似乎也沒什麽不同。雖然化着濃妝,身披白紗,但細看就能發現,眉宇間還是那樣子。似乎就連新婚,也不能讓她感到多麽高興。

像是證明了什麽一般,何詩宜微微一笑,後退了一步,“沒什麽,只是來祝你新婚快樂。雖然你沒給過我一個母親應該給孩子的愛,但應盡的責任卻也沒有推卸過,我應該謝謝你的。”

周碧微微變色,“你來就是要說這些?我不記得教過你在長輩面前這麽沒禮貌。”

“是啊。”何詩宜臉上卻還是帶着微笑,似乎并不因此而惱怒,“你沒教過我的東西,太多了。但是,”她擡起頭直視周碧,“但是不要緊,因為這些東西,會有別的人來教我。”

“何青松跟你說什麽了嗎?”她說話的語氣,讓周碧以為所謂的“別的人”是何青松新婚的妻子,頓時擰起了眉頭,“你不要以為你爸爸……”

“跟他沒有關系。”何詩宜打斷她的話。如果說她跟周碧是關系不好,但彼此之間還維持着母女的關系和假象,那麽跟何青松,只能用六個字來形容:相見如同陌路。小時候何青松偶爾還會過問一下她的事,後來何詩宜長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和空間,而何青松又似乎一直在忙,見面的機會都很少,更沒有什麽話可說。

“媽,”她叫周碧,“我最後叫你一聲媽,希望這條你自己選的路,真的能如你所願。”

她說完,真的轉身就走。周碧氣得提高了聲音,“何詩宜!”

“還有事嗎?”何詩宜回頭。

周碧咬牙,“我是你媽!”

“是啊。可是我後來才想明白,你從來沒愛過我。”何詩宜臉上還是帶着笑,“不過不要緊,我現在有人愛,不稀罕你那一份了,留着給別人吧。上個月剛剛開放二胎,希望這一次,你的孩子是帶着你的期待和愛來到這世界上的。”

周碧臉上閃過一抹狼狽。被自己有絕對掌控權力的女兒當面揭開這種真相,她覺得非常不适應,同時也驀然發現,這個女兒已經長大成人,跟她一般高了。

對周碧來說,“老”這個字,一直是距離她很遠的。但是現在,看着自己青春芳華亭亭玉立的女兒,她才發現,“老”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已經老了。

不等她反應過來,再說什麽,何詩宜已經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

徐霆并沒有坐在車上等,而是站在車旁不停的踱步,顯然并不是很放心何詩宜。所以一看到她出來,立刻迎上去,“怎麽樣?說了什麽?”

“說祝她新婚快樂。”何詩宜笑着說,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徐霆回到駕駛室,轉頭看了她一會兒,仿佛确定一般的問,“喂,你真的放下了?”

“本來就放下了,我今天來,只是為了确定一件事。”何詩宜往椅背上一靠,說。

“什麽事?”

“沒有我,周碧也還是那個周碧。”

徐霆沒有聽懂,“什麽意思?”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不能改變她,別人也不行。”何詩宜說,“我本來以為她不愛我,是因為她跟何青松的婚姻關系淡漠,對我這個兩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也就沒有期待和喜愛。但我剛剛發現,她只是不愛別人。不愛我,不愛何青松,也不愛其他任何人。所以也就沒什麽可抱怨的了。”

這回徐霆聽懂了,她很驚訝,“那她還結婚?”她本來想說是哪個倒黴鬼當了接盤俠,不過想想這句話太尖銳了,那畢竟是何詩宜的生母,又咽回去了。

“誰知道。”何詩宜不甚在意的說,“走吧。”

“回去嗎?”徐霆問。

何詩宜本來要點頭,但點到一半,動作忽然一頓,改口說,“先不回去,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她這麽說,就是有比較重要且不方便被人聽到的事情要說了。徐霆想了想,帶她去了一家地下酒吧。

她認識這裏的老板,現在酒吧正是休息的時候,沒有客人,地方也安靜,也不用擔心說話會被人聽到,再合适不過。

“說吧,怎麽回事?弄得這麽神秘兮兮的。”兩人開了包間坐下來之後,徐霆才問。而且問完這個問題,她忽然想到了關鍵的地方,“你特意找地方說,是要瞞着林霰?”

“是林霰的事。”何詩宜說,“想讓你幫我去查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叫葉曉輝的。”何詩宜面色沉沉,“他曾經是林霰的鄰居。”

徐霆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皺眉問,“這個葉曉輝跟林霰有仇?”

“血海深仇。”何詩宜深吸了一口氣,大致的将事情經過講了一下,“就是這樣,我想讓你查一下,他在裏頭過得怎麽樣。”

徐霆已經氣得臉都紅了,“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渣滓!幸虧沒判死刑,不然死了一了百了,豈不是便宜他了?你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保證讓他在裏面受夠教訓。”

“不,”何詩宜說,“先暫時別動,查清楚就可以了。林霰告訴我,他爸媽正在想辦法讓他減刑出獄。”

“殺人犯還想出獄?做夢!”徐霆一拍桌子。

何詩宜都有些驚訝,擡頭看着她,“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她自己心疼林霰,每每想起來恨不得将這個葉曉輝抽筋扒皮。但是徐霆這樣,反倒讓何詩宜驚訝。

徐霆瞪眼,“我正義感強、三觀端正不行啊?”

“行當然行,只是不像你。”何詩宜說。

徐霆嘆氣,“還非要我承認麽?我之前總覺得林霰這樣子太悶了,還在心裏腹诽過她。現在想想挺對不住的。她遇到了那麽多難事,還能好好長大,沒去報複社會,已經很不容易了。”

“是不是特別覺得,跟她一比較,就顯得自己那些痛苦都像是無病呻/吟,活得太矯情?”何詩宜的臉色終于輕松了一點,笑着問。

徐霆擡腿踢她,“你不揭穿會死啊!”

作者有話要說:  抓蟲……

6000字,給淩亂小可愛的加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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