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兩人在洗手間胡來了一陣,再出來時陳愛媛已經把做好的桃花糕端上了桌。
蔣子虞靠在談賦的背上,耳朵微紅。
談賦倒是和往常一樣低眉冷眼,看不出特別的情緒。只是他現在其實是有一些懊惱的,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那個他曾經鄙夷的男人,如心智未開的野獸,在欲望的面前失了分寸。
沒有人發現他們的異樣,大人們此時已經移步客廳喝起了茶。
餐廳裏只剩下歐陽瑩瑩一個人,盯着談賦和蔣子虞的手看了一會兒,突然輕笑出聲,擡頭對着蔣子虞問:“原來子虞也是學琴的,聽阿姨說你現在在華音上學?”
蔣子虞從談賦身上下來,稍微點頭,小小地“嗯”了一聲。
歐陽瑩瑩拿起桌上的糕點塞進嘴裏,面帶笑容地問:“那子虞也上過我家姐姐的課咯?”
蔣子虞搖頭,臉色平靜地回答:“還沒有這個機會。”
歐陽瑩瑩笑了笑,若有所指地告訴她:“那正好,在我看來,我那寶貝姐姐啊還真擔不起‘教授’這麽個名號,不過是運氣好拿了幾次國際的音樂獎,實在看不出是個能專精學術的人。哎,不過說起來中國的大學也就這樣了,演而憂則仕,硬實力倒不如軟名氣來的重要。”
她這一番話說得平淡,但總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
不但暗諷了歐陽芸的名不副實,也借此貶低了國內音樂學院的教育水平,讓蔣子虞一時有些下不來臺。
談賦挑起眼睛看了旁邊的歐陽瑩瑩一眼,面色不愉地開了口:“這位優秀的海歸歐陽小姐。你姐姐的教授稱號不過是挂名,做的也無非是講師的事情,不要因為她的個人實力就否定整個中國大學的教學水平。”
歐陽瑩瑩沒想到談賦會在這種小事上搭腔,想起他現在也是大學教授,一時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受到了質疑而不高興,立馬咧嘴笑起來,露出單純的笑容,裝作受教地道歉:“談賦哥哥你別生氣,你這樣的當然不一樣了。”
說完,見談賦還是臉色不佳,只能岔開話題,偏頭對着蔣子虞說到:“不過子虞,你就沒有想過要出國留學嗎?咱們學管弦的,說到底還是國外更優秀一些,強烈向你推薦我的學校哦,林芝雅你知道吧,至今為止唯一上過百拉蒂禮堂的中國人,她就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說完,見蔣子虞低頭不語,還以為她是在思考,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擔心語言的問題,我也可以幫你啊,正好我剛回國沒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
她只知道蔣子虞是談賦的妹妹,卻不知她具體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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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說完,雖然聽着真情實意,旁邊坐着的談賦卻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蔣子虞聽完她的話,擡頭也有些尴尬地回答:“不、不用了。我、我這人胸無大志得很。”
可歐陽瑩瑩顯然還沒有放棄,她實在是太過于想要樹立一個知書達理的“嫂子”的形象,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說到:“為什麽呀,出去一下,見的世面多一些,遇見的男生都會好很多呀。”
她的話說完,談賦臉上的笑意立馬淡了下去。
蔣子虞擡頭看見了,立馬搖着頭回絕:“不、不用的。我已經、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歐陽瑩瑩聽她這麽說,心裏也不知怎麽的,忽的就松了一口氣。
她原本出于女人的第六感,覺得談賦和他這個妹妹之間總有些不明不白,這想法雖然挺荒謬,但一時怎麽也壓不下去。
這下聽蔣子虞說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的心裏不禁立馬踏實了下來,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故作開心地說:“哇,那子虞你以後可得多去我家裏玩,我最喜歡聽別人的愛情故事了。”
蔣子虞低着腦袋,看了旁邊談賦一眼,只小聲地回答:“他、他還沒有答應我呢。”
歐陽瑩瑩一臉驚訝地輕呼:“什麽?你長這麽好看,那人居然還不答應,瞎了眼吧。”
說完,還特別打抱不平地看着旁邊的談賦說到:“你說是不是啊談賦哥哥,這世上竟然還有會拒絕我們家子虞的人,不是瞎是什麽。”
蔣子虞這下沒忍住,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談賦見狀,立馬輕咳一聲,站起來沉聲道:“你吃完沒有,吃完了我就先送你回去。”
蔣子虞張了張嘴,點點頭說:“吃、吃的差不多了。”
談賦嗯了一聲,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蹲下來。
蔣子虞見狀立馬搖着頭謝絕,“不不用了,平地我可以自己走的。”
談賦也沒再堅持,直接站起來往外頭走,想了想又停下,轉頭看着歐陽瑩瑩留下一句:“對了,忘了告訴格外優秀的歐陽小姐你一件事情,林芝雅,是我們兩的媽。”
歐陽瑩瑩因為這話猛地愣在原地,看着蔣子虞一瘸一瘸往外走的模樣,忍不住重重地“啧”了一聲,在心裏無趣地罵到:那你還裝什麽裝!
陳愛媛在客廳見談賦準備帶着蔣子虞離開,點了點頭沒有開口挽留。
她知道自己能把談賦“騙”回來吃一頓飯已是不易,至于他能不能真的看上歐陽瑩瑩,那就不是她能管控的事情了。
兩人一路互相攙扶着回到車上。
談賦一路專心地開着車,直到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他才在沉默的空氣裏突然道了聲:“還笑呢。”
蔣子虞身體蜷縮在座位上,将臉埋進雙膝之間,輕聲為自己申辯:“才沒有笑。”
談賦微不可聞地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聲音平靜地告訴她:“歐陽家的人不簡單,你以後,不要和她有什麽過多的聯系。”
蔣子虞點點頭沒有回答。
好一會兒大着膽子伸出手,用自己的小拇指輕輕勾住了談賦放在控制臺上的小拇指,腦袋低低地垂着,耳邊泛出一點點粉嫩的紅。
談賦微微一愣,偏頭看着蔣子虞的模樣,張了張嘴,只覺喉嚨幹得厲害,無話可說,索性抽回了手,重新發動車子往外開去。
等到了華音,蔣子虞臉上仍然帶着一點少女的羞澀,談賦卻将車窗放下,看着她輕聲說了一句:“桐桐,今天的事情…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蔣子虞原本還微笑着臉瞬間僵硬下來,回過頭,一臉詫異地問:“你、你說什麽?”
談賦看着手裏的煙,啞聲開口:“桐桐,我們的關系不該是這樣的。”
聲音輕而低沉,像是在說給她,也像是在說給自己。
蔣子虞不敢相信地笑了一聲,看着他問:“那我們應該是怎樣的關系?我看着你和別人結婚,或是你看着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談賦握緊手裏的方向盤,試圖平緩下自己的情緒:“我這輩子不會和人結婚,這你知道的……”
“但我需要的是愛情!談賦,你要我一輩子做你的妹妹,但我想要的不是一個哥哥,我想要的是一個正正當當的愛人!你能為了我□□焚身,但為什麽就不敢承認你愛我!?”
這是蔣子虞難得在談賦面前大聲說話的時候,平時的她總是一副害羞而溫婉的樣子,就像她也可以和談賦一樣,無求亦無欲。
談賦看着眼前的蔣子虞,只覺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手機的屏幕一亮,是劉紹平的短信。
關上手機,輕聲告訴她:“桐桐,下周,我就要去西藏了,那邊的工程遇見了一些問題,我…”
蔣子虞開門,打斷他的話,“談賦,你每次都是這樣。遇見了什麽總是逃避。以前躲去美國,現在躲去西藏。”
然後下了車,站在車窗外,看着裏面的人,可憐而絕望地問:“我就真的這麽讓你難以接受麽?”
談賦看着蔣子虞一點點離開的樣子,幹澀的喉嚨說不出話來。
手裏的煙冒着白的氣,煙灰落在指尖,其實有一點兒疼,但他趴在方向盤上,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蔣子虞走在路上眼神茫然,一步深一步淺地踩着,就像與周圍的世界隔開了一個圈。
直到一陣情侶騎着單車的呼嘯聲在耳邊響起,她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摸臉上,竟是不知什麽時候哭了。
那哭聲不大,只是悄悄地抽着氣,帶着胸口的一點疼,像是鑽到了心裏。
她用手攔住自己的臉,不想讓人看見這狼狽的模樣。
但遠處卻有人朝她走來,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柔着聲音問:“怎麽了?”
蔣子虞将身體靠進姚珊的懷裏,搖搖頭回答:“我沒事,讓我抱抱。”
姚珊于是張開手,也不問,拍了拍她的背,嘆着氣告訴她:“感情的事兒我不問,不過有件事你可能會想要知道,子虞,李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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