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可閑散的時光大致總比細水長流走得匆忙, 時間打馬而過,轉眼已是春假即将結束的時候。

蔣子虞的室友, 臺灣友人吳思思因為提早來了北城,受到蔣子虞的邀請, 暫時借住在了家中。

談賦對此頗有些微詞, 每每看向這位客人, 目光裏似乎總帶了些莫名的冷淡與疏離。

吳思思冷汗四溢,只抓着蔣子虞的手期期艾艾, 如一根救命的稻草。

其實,她的擔心實在有些多餘, 畢竟, 她若是早一些認識談賦, 大抵總會知道, 這位人們口中不解風情的教授雖然看上去疏離, 但那情緒卻并非針對一人, 或者更加通俗一些說來, 他只是天生不好與人親近而已。

好在談賦平日裏工作忙, 出房門的時間不多, 與吳思思打照面的機會很是稀少,也就省下了許多不必要的不便與煩惱。

吳思思在師範家屬大院住下的第三天,談賦接到了上面的集合通知,去往舜義,承建現階段國內最大的核電站,同去的還有學校裏另一位核工程教授喬厲。

蔣子虞這幾天因為吳思思的入住, 萬分堅定地拒絕了談賦同床的要求,得知談賦即将離開,晚上還是忍不住主動抱着枕頭偷跑進了他的房間。

談賦這時也沒有睡着,靠在床上左手拿着一份報告,右手指間夾了一根燃至一半的煙,睡袍微微敞開,露出裏面半塊緊實的肌肉,透明的眼鏡架在臉上,平日裏服帖的頭發随意從額間漏下一絲半縷,整個人打眼一看,徒然生出一股清秀隽永的氣韻。

擡頭看見蔣子虞,微微一怔,目光深沉,沒有說話。

蔣子虞關上門,光腳踩着地毯上床,拎起過膝的白色睡裙,緩緩跨坐在他的身上,半俯下身子,讓胸前的肌膚貼着他的胸膛,擡手抽去他指尖的煙,放在自己的嘴前,伸出紅潤的舌尖,輕輕舔了舔那煙頭的牙印,天真地告訴他:“苦的。”

談賦漸漸靠近,看不見眼中的模樣,拿開蔣子虞手中的煙放在床頭煙灰缸中,伸手撈住她的身體,猛地将人壓在身下,低頭親吻她柔軟的唇瓣,右手伸進那白色長袍中肆意游蕩。

蔣子虞感覺到談賦的激動,心裏只覺滿足與殷切,摟住他的脖子,舔着他的耳廓,輕聲發出溫柔而性感的喘息。

談賦手勁漸重,嘴裏吮吸着蔣子虞脖子上的細肉,下面遲遲沒有行動,很久了,才終于沉聲說了一句:“不行。”

蔣子虞眼神迷亂地看着他,咬了咬嘴唇,不解地問:“為什麽?”

談賦撩起她的裙子,輕輕一拍她的屁股,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然後手掌放在上面輕輕揉弄,平靜地回答:“你那好室友不是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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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子虞被他捏得濕意綿綿,眼神哀怨地伸手上下撫摸他的脖頸,輕聲道:“她都睡了。而且,我…我不叫出來就是…”

她這話說完,談賦卻忽的無聲笑了出來,平日裏冷淡的臉龐被此時彎起的眼角眉梢勾勒出一絲多情,隔着睡袍故意使壞一般地頂了她一下,勾嘴道:“你浪起來哪裏有不叫的,嗯?”

最後這一個字是靠在蔣子虞耳邊說出來的,如情人們的呢喃細語,帶着不為人知的柔情蜜意。

蔣子虞報複地咬了一口談賦的肩膀,臉上帶着本能的紅潤,眼神裏生起一股倔強,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身體,賭氣般地回答:“那你就放開我,我繼續跟思思睡去。”

談賦知道自家貓崽兒生了氣,連忙低下頭安慰,喊着她的耳垂,沉聲打趣:“那可不行。”

蔣子虞感覺自己的褲子被脫了下來,然後是手指冰涼的觸感,忍不住全身打了個顫,氣息不穩地問:“你不是嫌棄我叫麽。”

談賦直起身子,眼神熱烈,擡起她微微搭在床邊的一條腿,伸手握住那細嫩白皙的腳掌,偏頭吻住上面圓潤嬌小的指頭,将它們一個一個含進嘴裏,特地弄出一陣濕潤而羞人的聲音,昂着腦袋,目光狠厲地看着身下的人,如狩獵成功的猛獸,高傲而冷靜地享受他的獵物,下面猛地往裏一進,啞聲道:“我哪裏會嫌棄,我是巴不得死在你的叫聲裏。不過你放心,等你暈過去,自然就不會叫了”。

于是,那之後,平日裏還算的上自制的談教授難得放肆了一回,果然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将蔣子虞直接做暈了過去,等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時間都已經是淩晨四點。

蔣子虞覺得嗓子有些啞,吸着鼻子微微動了動身體。

談賦擡手打開燈,拿起床頭的水遞過去,開口道:“喝點。”

蔣子虞點頭接下,喝過之後果然覺得身上燥熱褪去不少,嘆了口氣,躺回被子裏,伸手抱着談賦的身體,小聲問:“哥哥這次要去多久?”

談賦閉着眼睛,右手像很多年前一樣,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蔣子虞的背,沉聲道:“不清楚,核電站對于地質要求比較高,前期測評時間不會短。對了,因為一些事情,我會在你身邊放一個人,你平時不用在意,他也不會出現,只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這次的工程性質特殊,怕有心人會打你的主意。”

蔣子虞見他說的簡單,也不多追問細節,只“唔”了一聲,有些擔心地問:“那哥哥在那裏也會有危險麽?核能什麽的,聽起來總覺得很可怕,我看網上好多人反對這東西呢。”

談賦輕笑了一聲,捏着她的臉回答:“核電其實是很清潔的能源,效率也很高,輻射當然有,但都是在正常的範圍之內。你想,咱們中國這麽大,人口這麽多,每一張嘴都要吃飯,每一個家庭都得用電,如果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倒不如回到石器時代好了。網絡上的東西糟粕太多,在有些人眼裏,火電是污染空氣的,水電嘛,破壞生态環境,就連風電他們都能找出些岔子。桐桐,有些事情,你聽見的,看見的,其實遠不如你真實感受到的。特別是你這樣的人,更要學會站在科學的角度上看問題。”

蔣子虞滿腦子雲裏霧裏,聽着談賦低沉而嚴肅的聲音只覺得喜歡,疑惑地問:“為什麽對我要求更嚴呀?”

談賦挑了挑眉毛,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道:“因為你是科學技術人員的家屬啊。”

蔣子虞聽了他的話,臉上忍不住一紅,心裏甜滋滋的,擡頭,一臉篤定地說:“嗯!哥哥說的都是對的!”

談賦被她這小語氣逗得不行,偏頭看着她,目光爍爍地問:“怎麽,又想被弄了?”

蔣子虞連忙捂住自己的屁股,輕聲喊:“談教授你怎麽這樣,我就是表達一下本人對我國偉大科學知識分子的敬仰之情,你千萬不要想歪了。”

談賦忍俊不禁,側過身體,抱着她問:“哦?那你是敬仰所有偉大的科學知識分子,還是只敬仰你家裏的這位?”

蔣子虞咬着嘴唇,拿頭拱了拱抱着自己的人,小聲道:“當然是所有的啦。”

說完,見自己的屁股又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掌,連忙沒有原則加上一句:“家裏這個怎麽能叫敬仰嘛,明明是愛啊,愛死了呀!”

談賦這下才滿意,揉了揉她的頭發道:“那就當你個小笨蛋認真反省了吧。好了,趕快睡覺。”

說完閉上眼睛,幾秒之後又突然睜開,看着眼前被抓了現行慌忙閉着眼睛、睫毛都還在抖着的蔣子虞,湊過去沉聲問了句:“怎麽還不睡,看着我做什麽。”

蔣子虞見自己裝不下去,索性嘟了嘟嘴,伸手攪着談賦的手指,吸着鼻子回答:“你長得好看呗,也不知道要分開多久,我看看你也不行啊。”

談賦看着她的委屈模樣,心裏也挺難受的,他平時對人一向沒什麽同理心,看數字都比看人親切,但唯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心裏總有些束手無策的情緒,心疼,心愛,也心慌。

嘆了一口氣,告訴她:“我會寫信給你。”

蔣子虞“啊”了一聲問:“這次…連電話也沒有了嗎?”

談賦點點頭回答:“嗯,這次的工程屬于機密工程,不必要的信號都會被屏蔽,所有進去的工作人員都是打不了電話的。”

蔣子虞這下才像是真正地意識到了什麽,使勁抱着談賦,聲音軟軟糯糯地喊:“那你好好工作,我不會打攪你,也不會想你的…”

說話間,聲音已經帶上了微弱的顫音。

談賦回報住她,無奈地親了親她的額頭,看着她皺在一起的小臉,嘆氣道:“那,我可就代替上頭謝謝家屬的體諒了。”

蔣子虞這下又被他一句話說得笑了出來,伸出粉拳小小地打了一下,小聲嘟囔着:“家屬不體諒又能怎麽樣,又不能變成毛毛蟲随身帶着。”

談賦好笑地聽着她的話,搖頭感嘆:“你呀,也不想變些好的,光想着變毛毛蟲。”

蔣子虞這時已經睡意昏沉,聲音斷斷續續地念叨着:“毛毛蟲…長大了…會變…漂亮嘛…”

談賦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很多畫面重疊,忍不住在她嘴上蜻蜓點水地親上一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在我心裏,你什麽時候都漂亮。”

第二天,六點多鐘,床頭的鬧鐘按時想起,談賦爬起來洗漱完畢,換上西裝回到卧室,低頭給了依然還在睡着的蔣子虞一個離別吻。

蔣子虞忽的驚醒過來,扯着談賦的衣服喊:“你怎麽不叫醒我啊!”

談賦索性坐下來,告訴她:“你昨晚上累着,別送我了。”

蔣子虞彎下身體去找衣服,嘴裏氣呼呼地說:“不行,人家都有家屬送,你沒有家屬送怎麽可以!”

談賦被她說的笑了出來,制止了她穿衣服的動作,沉聲道:“桐桐,乖,好好繼續睡覺。”

蔣子虞感覺到談賦的手勁,眼睛都紅了,猛地掙脫雙手,抱着他輕聲喊:“你個壞蛋,明明知道我會想你,還不讓我送你。”

談賦低頭吻住她的嘴。

蔣子虞下意識的往後一躲,小聲嘟囔:“還…還沒有刷牙呢…”

談賦不管她,繼續靠過去,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好一會兒等蔣子虞全身都軟了,才放開了懷裏的人,拍拍她的臉蛋,沉聲道:“在家裏好好等我,照顧好外婆,照顧好自己,可以想我,但不能太想,實在忍不住了,就寫信給我,或者也可以留到我回來,和你一起看,好不好。”

蔣子虞看着眼前的人,心裏徒然生出一股自私的念想:她想,如果這一輩子都能這麽簡簡單單的和這個人待在一起,那該有多好。粗茶淡飯也行,無名無利也罷,只要早上起來能看見對方,晚上睡前能互道一句晚安,那就是再幸福不過的日子。

但這樣的想法終究只能是想想。

因為她的愛人是天上最強壯的鷹,他最肆意最灑脫的地方,永遠在那最遼闊的天空裏,所以兒女情長變成了小家子氣的牽絆,而那些娓娓的相思也終只能在緊張匆忙的時日裏失了纏綿的味道。

愛很自私,但愛也需要成全。

吳思思得知談賦離開的消息,顯得很是高興,但當她看見蔣子虞的表情,瞬間又心疼了起來,使勁在她面前耍着寶逗她開心,但效果寥寥。

好在重新入校的日子就在這幾天。

開學後,蔣子虞回到寝室,課程的忙碌與學校的生活讓她漸漸放下了對于談賦的惦記,雖然有時午夜時醒來,看着窗外的夜空也還是會想念,但生活離開了誰,終歸都還是得過下去。

一個多月後,李然從美國回來,蔣子虞帶着他去了琴行,将談賦買回的鋼琴指給他看。

李然那時的眼神閃爍,看不清裏面的情緒,只是站在燈光的背面,沉默了很久,很久。

而那一天,劉紹平也送來了談賦離開後的第一封信,文字很短,筆跡剛勁有力,不似那人清淡內斂的氣質——

“桐桐,見字如面。

昨天我這裏下了一場大雨,折了兩棵大樹,看着有些可惜。

好在他們說,那是兄妹樹,只要地下的根還交纏着,雖然沒了枝幹,許多年後也能繼續發芽長開去。

寫這封信的時候,同事正巧也在寫給他的親屬。他告訴我,我得在信裏多提一些有趣的新鮮事情,可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沒有你在,身邊有趣的事情實在不多,所以只能把這樹的事當做由頭寄給了你。

也不知道你這時是不是站在窗臺上看着信,現在天氣還涼,不要光着腳踩地板,涼水生水不能随意下腹,李然也不能走得太近。

象山的花這個時候應該開得很好了,周末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不過要記得與朋友一起去。或者明年這個時節,我親自帶你去。

答應你的事,我雖然記得,但總無法兌現,希望你不要生氣。

好了,我能寫的東西不多,看着同事洋洋灑灑的幾頁,實在感激你這些年來的不嫌棄。

我一切都好,只是有些想你。

希望你也一切安好。

談賦。”

蔣子虞握着手裏的信,眼淚珠子一滴一滴落在那上面,打出幾朵花瓣似的痕跡。

劉紹平小聲地喊了喊她的名字。

她于是擡頭往外看去,只見那路邊的樹梢上盡是綠色的嫩芽,如一個個初生的生命。

原來,在談賦離開的這些日子,她的身邊竟已經早就是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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