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針鋒相對

最終,沈漣漪只得用王八一樣的姿勢,趴在被子牆上。

唔,她就是太心軟了,太善良了,太體貼了!否則她就該将慕雲漢的爪子剁下來,自顧自地睡去。而且看他醉得不省人事,大約被剁了爪子也不會醒的。

可是慕雲漢的醉話又叫她十分受用,這是酒後吐真言麽?他是不放心她一個人的,他是不是也喜歡她呢?

這樣想着的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轉着,終于忍受不了誘惑,從被子上滑下來,躺在了他身旁。難得是慕雲漢犯錯,她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好緊張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的側臉,要是被燕娘知道了自己同慕雲漢睡在一處,保不齊要怎麽驚慌失措呢,殺了慕雲漢也未可知。

但是她覺得很開心,一瞬間,什麽柳娜姿什麽林可人,全都被她抛在了腦後,她枕在慕雲漢的肩頭,聽着他綿長的呼吸,忍不住起身,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小猢狲,便宜你了,姑奶奶第一次親人呢!”她臉兒紅紅的,忍不住垂頭一笑,枕在他的肩頭,很快便甜甜睡過去了。

清晨,慕雲漢睜眼的時候,尚以為自己在夢中。

他是記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而此時夢中人正偎在他身側,呼吸綿長。

可是——

“啊——!”沈漣漪尖叫起來,“慕雲漢!你發什麽瘋!”——她被他很大力地推開了。

“你你……”他又慌忙看自己的衣服,“我我……”

“什麽你你我我的,”沈漣漪揉揉發麻的胳膊,“你別給我玩酒後失憶好麽?”她沒好氣地瞪他,看到他一臉茫然,忍不住又壞心眼道:“怎麽,小猢狲,不想認賬啊。”

慕雲漢陰沉着臉沒說話。

沈漣漪等不到他的回答,有些氣惱,又覺得十分沒意思,擺手道:“行了,貞潔烈夫,要不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松,我也不想同你睡一邊的,誰嫌棄誰呢?”

“真的……沒有什麽?”慕雲漢很認真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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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漣漪登時邪火上蹿,冷冷道:“慕爺這是什麽意思呢?我既然說了沒有什麽,便是沒有什麽!就算有了什麽,你又想如何?殺我滅口?”

“我并非這個意思,你何必如此夾槍帶棒?”

“我夾槍帶棒,總好過你躲瘟疫一樣躲我!”沈漣漪攏了攏衣服,“竄臉猴子一般,好一陣歹一陣的。真拿我當個玩物耍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我要是說,什麽都發生了,你又要怎樣?娶我?還是賞我個姨娘做?”

慕雲漢沉默以對。

沈漣漪沒等到回答,心裏一酸,笑道:“得了,你看你衣服穿得好好的,擔心什麽呢?小女子我自知高攀不起,從來也不做這等肖想,不過幫一天算一天。幸而我不是個良家女子,否則這般同男人同床共枕,多早前也該鬧着跳河了,何需等你裝個冰清玉潔的模樣羞辱我!”她又想到昨日慕雲漢那般溫柔的樣子,更覺諷刺,只覺得眼眶發熱,卻忍着不肯在他面前哭出來。

慕雲漢正欲說什麽,卻聽到門外傳來元寶妹元氣十足的聲音:“沈姑娘,你起床了麽?我給你摘了花。”

沈漣漪轉過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柔和些:“我起了,你進來吧。”

元寶妹興沖沖推門進來,正看到慕雲漢寒着一張臉,登時吓得縮縮脖子,不敢往前一步。

沈漣漪知道她是有些怕慕雲漢的,急忙擺手道:“來,過來,把花給我吧。”

元寶妹溜着牆根将花送到沈漣漪手裏,小小聲道:“相爺生氣啦?”她自覺得聲音小,以為慕雲漢聽不到。

沈漣漪笑眯眯道:“管他呢。”

元寶妹又像只壁虎一般,順着牆爬了出去。

沈漣漪拿着剪刀剪着花枝,那惡狠狠的樣子倒像是在剪慕雲漢的脖子或者腸子,顯然餘怒未消。慕雲漢生平也未曾與人服軟過,此時卻不得不低聲下氣道:“我錯了,你別往心裏去。”

“你錯了,我并未往心裏去。”沈漣漪“呼”地站起來,“慕雲漢,我是很喜歡你沒錯,不過,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我高攀不起,咱們也就好歹過了這幾日,請你把你的身份收起來,不用處處拿來壓制我!你想叫我做姨娘,我還看不上呢!”

“誰說我要你做姨娘……”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執起了她的發絲。

元寶妹憂心忡忡地回到門房,被大丫鬟打趣道:“怎的?獻殷勤碰了一鼻子灰?”

她癟着嘴道:“相爺和沈姑娘吵架呢!”

“哦?真的?為了什麽?”

“我也不知道,聽見沈姑娘說姨娘什麽的,說她沒什麽別的想法。”

“哦——!”兩個大丫鬟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我們當是什麽,這還不明白?那沈漣漪受寵了幾日,心大了,想攀着相爺做夫人了,但是相爺沒允,惱羞成怒了呗。”

元寶妹愁苦着臉道:“可是,可是相爺很喜歡沈姑娘的。”

“得了,真是個傻丫頭。相爺當她是個新鮮玩意兒罷了,也就你還拿她當個正經姑娘伺候……”

大丫鬟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裏屋一聲花瓶落地的脆響,門随即被人大力推開,沈漣漪寒着一張臉沖出來,慕雲漢緊跟其後。元寶妹跌跌撞撞迎出來,結結巴巴道:“相爺,姑娘,這是怎麽啦?”

“叫人,送沈姑娘回白案樓。”慕雲漢臉色鐵青,顯然氣得不輕。

“不牢相爺大駕了,我有手有腳有銀子,犯不着欠你的情,你只記得把欠我的銀兩送過去便是!”

元寶妹戰戰兢兢道:“姑娘消消氣,有話慢慢說。”

“沒什麽可說的,我走了。”

眼看着沈漣漪一眨眼功夫走得人影都沒有了,元寶妹不得不硬着頭皮對慕雲漢道:“相爺,我去看看沈姑娘……”

慕雲漢沒有說話,冷着臉回屋去了。

元寶妹只得自己跟過去,只是她人小腿短,追出山莊時,沈漣漪已經上了馬車遠去了。她失落地站在山莊門口,同時也安慰自己,回去也好,這裏畢竟危險,家主的話,猶好似在她耳邊,讓她擔憂沈姑娘會遭遇什麽不測。

“什麽!你把沈漣漪擄走了!”慕容雲沖大驚,手裏的茶盞應聲掉在了絨毯上,他一把抓住劉敬的衣領,“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輕舉妄動麽!”

“家主,并非我去虎口奪食,是她與慕雲漢争執,自己跑了。都已經出了慕容山莊,她去哪裏和咱們一點關系也沒有,慕雲漢想不到我們頭上來!”

“混賬!”慕容雲沖一拳打在他臉上,“我和你說過了,不要輕舉妄動!那慕雲漢是有侍衛在暗的,你現在,趕緊把沈漣漪好端端地給我送回白案樓去!”

劉敬看着他,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晚了,我已經将她送去教主那裏了。”

“你……”

“家主,你好糊塗啊!”劉敬急道,“慕雲漢出現,教主本來就疑心慕容山莊的忠誠了,您又多日壓着貨不肯與那邊交易,屬下也是被逼無奈啊!沈漣漪是教主看中的人,她還曾與我們交手,知道我們的把柄,萬一,慕雲漢真的朝廷派來查的,屆時清風教拉我們下水,又當如何……”

慕容雲沖沒好氣地打斷他:“如果慕雲漢真的是朝廷派來查案的,那沈漣漪你就相信她是他随手包來的姐兒?你如此不是正好将把柄送上去?!我同你說過了,以不變應萬變,貨已經運出山莊去了,你自亂陣腳做什麽!”

“家主,您聽我解釋,如果家主想要從此投靠新政,這難道不也是個機會?您也說了,貨不在山莊,咱們把朝廷的注意力引去清風教,如若慕雲漢不再找她便罷了,咱們剛好可以向教主表達忠心,若是慕雲漢又找起來,咱們亦可幫着他找,撇清和清風教的關系,一舉兩得啊!屬下沒那麽愚笨,叫自己家的兄弟去做這個,屬下是将沈漣漪的行蹤傳給了清風教的暗樁,與山莊絕無瓜葛。”

慕容雲沖聞言只是皺眉。

劉敬遂加力勸慰道:“如今朝廷已經派了人手要治水寇,他們自顧不暇,如何顧我們?屬下想過,山莊與清風教決裂,亦是遲早的事,只是目前我們還需哄着他們,畢竟賬本……”

慕容雲沖擡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罷了,只是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你若再做多餘的事,便休怪我不客氣!”

“是,是……”劉敬諾諾應着,退了下去。

慕容雲沖眉頭緊鎖,兀自坐在那裏想着後路。這時,柳娜姿端着一碗茶湯走進來,柔聲道:“家主,又在煩惱何事?要當心身子啊。”

慕容雲沖神色稍緩,對她道:“你怎的親自端了茶來,叫丫鬟做也就是了。”

“妾身今日新學了烹茶的方法,特意做來與你嘗嘗的。”柳娜姿坐到他身旁道,“今日慕相那裏倒是雞飛狗跳的,據說他和那個白案樓的姐兒發了好大的脾氣。”

“唔,你也知曉了。”慕容雲沖眼中閃過一絲狐疑。

“興師動衆的,誰不知道呢。更何況,可人一直對慕相有情,你是知道的,她這兩日天天找我,想叫我同你說,将她許配給慕相……如今也是她知曉慕相趕走了那個姐兒,催我再來同你說說。”

“白日做夢!”慕容雲沖道,“是我寵壞了她。”

“可人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她那麽驕傲,這麽些年心裏只有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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